纨绔夫妻 第122章

作者:申丑 标签: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徐泗确有几分义气,他咽下满嘴涩然,笑道:“也好,算是求仁得仁,不然一场奔忙,岂不只剩得出丑玩笑。”还好时载不曾死,还能照旧做云水县令,他们这场辛忙,终得一果,虽也酸涩无比,总比一无所得好。

  俞子离也不逼迫他,留他在牢中细思。

  过了三日,徐泗单膝着地,揖礼道:“愿为郎君效犬马之牢。”

  俞子离微微一笑,扶起徐泗将他收在了身边。

  栖州的水贼,在两只头羊的一死一生的威慑与安抚下,终于老实了下来。三年苦役,难捱归难捱,却也有奔头。

  付忱根本不

  梅萼清捊着胡须,一桩心事落了地,他通体畅快,能吃下海碗的米饭配酒,微熏之下,张开手低声道:“再等得降俘中那些个不安份的冒头,杀掉这一批后,才算得水平波静。”

  俞子离与他相视一笑,看看栖州四野,这些水泽,总有一日,终成沃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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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淮祀托着卫繁的下巴,捏着螺黛抿着唇,专心致志地给她画眉。楼二郎君别看正经的画画得不怎么样,描眉却是个中好手。纤纤长眉,柳叶弯弯,蛾眉?蛾眉也来得。轻浅浓淡长短,将卫繁的脸当画纸似得,画了一遍又一遍。

  话本里,晨光透纱窗,郎君为妻画眉,是何等浓情蜜意的风雅之事。

  看看这外头的晨光,那也是明澄澄,静悄悄的,还有几缕小风呢。卫繁生得圆脸水杏眼,不说倾国倾城,那也是俏丽富贵,楼二那是更不用说了,玉容天姿,俩张脸凑一块,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如诗如画。

  可之从晨起到近午,那就看得人浑身不逮劲。

  绿萼等人侯在后头,都想翻白眼了,没见画眉画一上午的,这俩连早膳也不用,凑在窗前腻腻歪歪地画一遍眉擦一遍,画一会吃盏茶,再接着画。她们小娘子也是闲得发慌的,坐那边画眉边叽咕个没完了。也不知道这俩是画眉还是唠闲嗑。

  素婆忍不信插了一嘴:“听闻那个匪首愿意投在俞郎君门下了?”

  楼淮祀有点酸,徐泗人才啊,光论身手,说不定比始一还强些,撇下嘴:“跟了小师叔也好,我算计了云水寨,难保对我不会心存怨气。”万一背手给他一刀,那还得了。

  卫繁道:“楼哥哥身边也不差人。”始一啊牛叔啊,都是身手过人又忠心的。

  楼淮祀扬了下眉毛,笑了笑,拿笔醮了点胭脂点在卫繁的眉心,道:“始一确实是个死心眼。”

  卫繁跟楼淮祀混久了,慢慢也知道楼淮祀话中另有话音,看左右都是心腹,小声:“牛叔不是啊?”

  “牛叔也好啊。”楼淮祀道,“但牛叔是舅舅的人啊。”

  卫繁恍然大悟:“我差点都忘了这事,那……”

  “我又没做对不起舅舅的事,牛叔忠君又没私心,做事又没尽心,那也是万里挑一的。”楼淮祀拍拍胸口,“我的事,全都可以摊开给舅舅看的。”

  素婆笑起来:“小郎君这心胸也是万里挑一的。”君臣之间又有几个敢剖开心胸说自己无有防备的。

  楼淮祀不要脸地接下夸赞。

  素婆又道:“造田的事,小郎君真就半点不插手了?”待得事成,千古之功啊,不为仕途计,只个人也有传唱的美名。楼淮祀说不管,素婆心中着实可惜。

  “不管。”楼淮祀为卫繁再点上口脂,“造田的事本就是梅老头一手操持的,除非我整个抢过来,不然,我的掺不掺一脚的,都要记我一功。身为栖州的头头,还是有些好处,但凡遇着好事,多多少少都得分我一口。既如此,我何必去管。”

  素婆还是心有不甘道:“这可是大功,稻黄谷熟时,哪个不念一声好?得益的人家能供起长生牌位。”还能建祠呢。

  楼淮祀道:“没死时天天被人烧香又不是什么美事,死后?死都死了,还管烧不烧香的?”

  素婆笑:“这浮名如云,却也能惠及子孙后代。”

  “不尽然,父是英雄,子是狗熊,那便是大罪。父是纨绔,子但凡能背下一本文章,那也是出息。”楼淮祀笑着道,“就看我楼家,不提我,就说我阿兄,君皇亲卫,搁哪都是青年才俊,可执牛耳,可有我这大将军爹,我哥那便是不肖子。世事无常,变化多端,今日就想操心百年子孙事的,大都是一场空。”

  卫繁叹口气:“像我们家,本来还以为有个伯父执掌家业的。”人算不如天算,谁会想到卫简会招来无妄之灾。

  楼淮祀笑道:“就是,万一我以后的子孙是个傻子,我将他搁在金山不死铁券上也没什么用。”

  素婆与绿萼等人不由怒视楼淮祀,什么人啊,就不能盼点好的,儿子都还没生下来,嘴一张,孙子就成傻子了。

  卫繁也瞟了楼淮祀一眼,她纯粹是羞的。

  楼淮祀给自己心爱的小娘子摆好眉点好唇,搁下笔,对素婆道:“梅老头算计栖州的这些烂泥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看一个齐勉就知晓,他八百年前就在栖州的水匪里头埋钉子。”他一个小县令,到栖州也不过这一两年间的事,却在两年前就和齐勉牵上了线,显是背后有人,十之八九就是他舅舅。他手指一扳,算了算,他舅虽说三年前就当了皇帝,偏偏死要面子撑父慈子孝的名声,说什么三年不改政令,搞得自己下不来台,可不得偷摸下暗手,细想想,梅老头的血米粮种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得来的,定是早前就在栖州偷摸着试过。

  再阴暗点,说不定他二舅舅在当皇子时就暗搓搓地瞄上了栖州……

  楼淮祀越想越有理,啧啧,他二舅舅还挺阴险的。

  卫繁因着素婆说了造田的事,生怕楼淮祀心里不痛快,趴在那道:“楼哥哥,我觉得书院的事,也是功在千秋的。”

  楼淮祀听了这话,又在叹手上无人可用,想要靠一片古卷将李不死等人忽悠来,心眼不多嘴皮子不溜脸皮不厚,办不成啊。他自己离不开栖州,俞子离要操心降俘的事,牛叔等人是个大老粗,卫放只有嘴皮子没有心眼……其实最合适的人是梅老头,可他也不能把栖州的县令给弄回禹京去哄骗人。

  果然,能用的人,总是少了那么一个。

  楼淮祀在家里发愁,天天哀声叹气的,卫繁心疼之下跟卫絮抱怨了几句。

  书院的事卫絮还记着一功,如何不关心?听完后苦思良久,一咬牙,鼓气找到楼淮祀。

  “大姐姐和卫放一块去?”楼淮祀被她吓了一大跳。

  卫絮说出口后没了顾忌,越想越跃跃欲试,她来栖州后见了很多的人,看了很多的事,再不能将目光束于内宅方寸之地。她想去试试能不能请来那些文豪大家,只她碍于身份不能放肆作为,但她不能做的事,卫放却能做,她在暗,卫放在明,又是自家人,再没什么可顾虑的。

  楼淮祀觉得这主意不错,只是……含糊道:“那……那,我表兄……”姬冶那心思,昭然若揭。

  卫絮脸一红,道:“与他何干。”又激将,“知州还要因私废公? ”

  楼淮祀没被激,带他蔫儿坏,想看姬冶着急,装模作样半会,就应下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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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卫放呆若木鸡、目瞪口呆、云里雾里、诚惶诚恐……半知书院要请先生, 这和他卫放有个鸟的关系?他好好听地坐在酒肆里听说书人说自己的书,“哐叽”一声,偌大的祸事砸他身上。

  他的命未免也太苦了点。

  楼淮祀蹲在他面前哄骗:“舅兄啊,咱们这半知书院, 早晚有一日名声四海, 声恸九州, 凡是读书的无不心生慕往。我给你分院院长当当怎么样?上次你手擒贼匪, 不够青史留名, 当了分院院长后,青史上, 必留一行名姓。”

  卫放听不见,不想听,他算是明白, 他这个兄弟兼妹夫, 是个坑货, 一肩扛着锄镐, 专在前头刨坑, 走他后头的, 有一个没一个都得栽里头。

  楼淮祀见卫放不为所动,叹口气, 唉, 他舅兄现在也长了点心眼了,没这么好骗了, 当下又道:“你若是不放心,我弄个碑来,立书院门口,把你的名姓往上面一刻, 纵使经千年风霜,字迹如旧,后人一看便知舅兄的功绩。”

  卫放将头一撇:“区区虚名,过眼那个什么云。”

  楼淮祀道:“舅兄不想回去看看岳丈岳母?”

  卫放瞪他,跳着脚:“长途水路的,我又不是纸鸢,来了去,去了来,你休哄我。”

  “……唔,那就让你大姐姐一人去?”

  卫放更生气了:“大姐姐一个弱女子,你怎忍心差使她?”又坐船又吹风的,还要去骗那些什么才子怪才。

  楼淮祀搭着他的肩:“舅兄不忍,陪着去就好。”

  卫放气呼呼地拂开楼淮祀:“我去问问大姐姐的心意。”说不定他堂姐姐也是被楼淮祀的花言巧语给蒙骗的。

  卫放过去找卫絮时,卫絮正和卫繁姐妹俩个趴在栏杆上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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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姐,从栖州去禹京,水路长长,风吹日晒,好不辛苦,再者书院要招揽的先生都是放诞不羁之人。”卫繁忧心忡忡,“大姐姐全不必揽这麻烦事。”

  卫絮用一柄扇子半遮着日头,探身从枝头采了一朵花下来,拧首笑道:“我又不曾立下军令状,知州也不曾说过不成功便成仁之语,我走一趟,成便好,不成也无碍,倒算不得麻烦事。”

  “可是……”

  “我喜欢坐船。”卫絮低眸,“来时我便喜欢看船景,初看似处处景色处处同,细看却是各有乾坤在此中。”

  卫繁急得抓耳挠腮,她大姐姐如此雅致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她想想就心窝子疼。

  卫絮掷了手中的花,道:“妹妹可知,船泊码头,各不相同,便连叫卖的吃食都各不一样。未出禹京地带,兜卖的是茶水;出禹京到羡州,多卖梨浆,羡州多种梨头,因此梨多价廉,卖水的也多卖梨浆;再到甫地,则多卖蔗浆,想来此地多种甜蔗;到了栖州,码头便多卖银丹草浸得凉茶,概因天热又多生药草之故。瞧,虽是一样人来人往,船去船去来,贩夫走卒、熙熙攘攘,细看却如此多般差异,这还只是卖水的呢。”

  卫繁点头:“这倒也是,如禹京码头好多巡城揖贼,初来栖州时,贼比人都多。唔,还有好些奇装异服的异族人。”

  “可不是。”卫絮道,“若我还在禹京侯府,又哪里看得到这些。我想多看看,多走走,妹妹可是觉得我离经叛道?”

  卫繁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行路难,我嘴把门,大姐姐别记心里,万一路上出了事怎生好?这水路未见太平,你们来时一路上不知如何,我和夫君来时,听说遇上了劫船的。”虽然她在船舱里睡得黑天昏地,半点也不曾知晓。

  卫絮却道:“有得必有失,这是至理。我既想乘舟而游,怎能不经江风水浪。再则一个,若有祸至,在家中也不见得安然无虞。”

  卫繁低头垂眸,半晌后憨笑:“那大姐姐就去吧,大姐姐看过很多书,还知道很多事,我呢只不过是一只燕雀,大姐姐是鸿鹄,我劝大姐姐留在家里,那是小看了大姐姐。做人,别的都不打紧,自己乐意才最为重要。”

  卫絮抿唇而笑,又道:“另外我亦有一二私心。”

  “私心?”卫繁不解。

  卫絮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咱们家粗看仍旧光鲜亮丽,到底已是日暮西山。太上皇对我们家还有些恩泽眷顾,到了圣上这,又薄了几分,家中的那点家底又能撑得多久?如今妹妹与妹夫结亲,楼家炙手可热,深受恩宠,家中后辈皆是少年英才,若无意外岔子,地位超然。我们家又如何去和楼家相提并论?不是我有拼比之心,只是做了亲戚,定有帮携,一家只管帮,另一家只管受,不是长久和谐之事。时长日久,帮的心生傲气,受的矮上一寸,又滋生谄媚之心。”

  卫繁把玩着绿叶的手顿了顿:“大姐姐心细,思虑良多。”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卫絮道,“大郎很好,生性纯良,若能请来书院的先生,大郎也算建功。 ”

  卫繁道:“可是,阿兄去了也不过帮大姐姐跑跑腿,说到底,那还是大姐姐的功劳,记在大哥哥身上未免有些不公。”

  “于我不过虚名,于咱们家却是实打实的好处。”卫絮摇摇头,“再说,我做这些事,少不得有些多嘴多舌的非议于我,他们嘴脏舌臭,我不愿自己的名姓被他们提在唇齿之间。”

  “那还是大姐姐受了委屈。”卫繁道。

  卫絮笑:“好了,事成不成还两说,倒在这论功行赏,就是要辛苦大郎了,我都未曾知会大郎,就先行告诉了妹夫。也不知道大郎会不会生气?”卫絮懊悔自己行事不周全,她当时心绪激荡,趁勇而为,没想过卫放的意愿。

  卫繁对自己兄长极有信心,笑道:“阿兄乍一听闻,肯定在那跳脚,但是,因着是大姐姐的事,他就算不甘不愿地,但铁定不会推脱。大姐姐放心,阿兄心里最疼家里人,再不会拒绝的。 ”这事,说到底还是卫放占了老大的便宜,要是叽叽歪歪的,简直是不知好歹。

  卫絮笑了笑,眉间还是带着一点愁绪,她和卫放到底隔了一层,不似卫繁和卫放那般亲密无间。

  卫放站在月亮门外,抽抽鼻子,差点掉下一串泪来,冲出来对着卫絮拍着胸脯道:“大姐姐放心,我以后就是鸡和狗,你指东我就朝东,你指西我就朝西。”他很有自知之明,他卫放会什么?什么都不会。读书?读书他读不来?练武?练武他也没那个根骨。商贾?他只会花钱不会赚钱。他一无所长,却要劳累家中姊妹为他忧思谋算。他这个侯府长孙,真是白当了。

  大姐姐这样为他打算,他再推三阻四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不就是跑跑腿,又不用自己动脑子,这他,干得来。总之不能辜负他大姐姐的厚爱,他大姐姐还给他写话本呢。

  “鸡……狗……”卫絮怔愣,都忘了表一表姐弟情深,只一味想鸡狗是什么典故和说法。

  不过,卫放愿意,那是再好不过。

  卫繁偷偷凑到卫絮耳边:“皇三子可知晓了此事?”

  卫絮横一眼卫繁,自己这个妹妹和妹夫真不愧是一对,问得话都差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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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三子气得想杀人,提着剑就要把楼淮祀对劈成两半。

  楼淮祀后脖颈汗毛都立起来,拔腿就跑,还半残着的始一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拦:这是两兄弟在玩闹吧,应该是玩闹吧?只是,动刀剑是不是有点过了?哟,这一剑离他们家小郎君也就一寸远,瞧瞧,头发丝都削下两根。

  “你有没有人性?要色不要兄弟?”楼淮祀大叫大嚷,躲进一间屋子里,把门一关,再把窗也合上,然后狂怒,“你是不是想把我劈个对半?君子动口不动手。”

  姬冶怒道:“我几时是君子,我恨不能把你劈四半。”

  楼淮祀道:“你莫不是姓管,名闲事,跟你有甚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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