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夫妻 第43章

作者:申丑 标签: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如今面目全改,依微臣之见:一者,是因着沧海桑田变迁,古朝时云栖虽多水泽,却不似今时处处池沼,应是地势有所更改之故。微臣查了地志,再比对今朝,曾在泥沼中找到古时村落痕迹。”

  “ 二者,便是人祸了,天下势久合必分,九分必一,常有烽烟,观过去百年皇朝变迁,有几次兵祸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四处游移觅一容身之所,云栖是百民混居之地。”

  “先生赐教。”姬央谦恭道。

  梅县令从怀中掏出一张舆图摊开,是他近两年在云栖亲堪查地形辅以助图新绘:“圣上您看,云栖非是丘陵之地,地平势缓,纵有山丘也是矮小如包。但它多水路,密如蛛网,割裂往来。”

  “本就百民混居,一处有一处的风俗,一处有一处的信奉,一处有一处的乡音。不通达便闭塞,人既无交,便不相融,既不相融,便捏不到一处,更难教,无有教化,善以何存?”

  “如微臣在泽栖,县里有一民,以鱼民后人自居,不信佛不信道不信摩尼不拜火,他们不在地上居住,世世代代都寄居船上,打渔为生,人死便葬于水中喂与鱼虾。”

  “倒颇为奇异。”姬央道。

  梅县令苦笑:“鱼民居上游,中下游又住另一群民,依水而居,自称水族,拜祖宗敬鬼神,靠水吃水,因此又敬河伯水神。月初月中月尾必在水边载歌戴舞祭献供品求水神庇佑。”

  姬央道:“这两民怕是水火不容。”

  “圣上英明。鱼民生死都在水上,上游漂下尸首,水族每见便要大怒,若逢水波不宁又降暴雨,水族便认定是鱼居污了河水之过,族长就要纠结人手械斗,不打个头破血流绝不罢休。”

  “当地官员无所作为?”姬央问道。

  梅县令道:“比起怕官,当地百民更惧的族长、族老、巫主。再兼混居之地,各有乡音,话不能通。邻村尚能言语一二,隔邻便有如听天书。微臣刚去泽栖时,当差差的差役都不知同僚嘴里说的话是何意,还要书吏转述。”

  姬央听得认真,亲手为梅县令沏了一杯茶,梅县令忙恭谨接过。

  “官弱吏强,他们在县中时长日久早已成势,又与各地族长通,反将官虚架在那,令出则怠,敷衍了事,甚者,当众羞辱。”梅县令叹道,“云栖无治之地。”

  姬央道:“先生受苦了。”

  梅县令连声道:“当不得吾皇如此夸赞。微臣在泽栖还算混得开,也收了一二能吏,摸清了一二底细。”

  姬央拿起舆图细细抚摩,问道:“先生看这腐朽之地可化神奇 。”

  梅县令笑着道:“天下寸土皆吾皇所有,天下诸民皆吾皇子民,吾皇可要弃子民而不顾?云栖之民,恶,可圣上,云栖之民,亦苦啊。 ”

  姬央道:“治一地,非朝夕所成,亦非空言可得?云栖积弊之深并非一年半载,自元祖之时就听之由之,任其随波逐流,朝中百官亦多有考量顾虑,与朕是两相制肘。”

  “圣上承位之时,曾令示天下,三年不改上皇政令。”梅县令沉吟,“圣上多有不易。”

  姬央笑了笑:“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不可双日临世,先生放心,上皇那边不必忧虑。”

  梅县令喜形于色,抚掌道:“大善。三载不易政,实乃英明之决啊!”

  姬央道:“云栖非易事,云栖之地,朕亦盼它名符其实,有胜景醉人心,有鱼米饱人腹,可留浮云停栖。先生熟知云栖,朕想将栖州尽数托于先生之手,如何?”

  梅县令摇头:“不可,云栖重症,非虎狼之药不可治,微臣不是那味药。”

  姬央笑道:“先生是有举荐之人?”

  “正是。”梅县令搓了搓手,推象走马,“就圣上不允。”

  姬央略有些吃惊,道:“先生只管道来。”

  梅县令狡黠一笑:“臣荐楼将军二子楼淮祀。”

  姬央不由皱眉:“阿祀黄口小儿,虽有几分机敏,跳脱随性,纵是我这个舅舅再多偏袒,也要说阿祀不曾干过半件正事。”

  “乱拳方能打死老师傅啊。”梅县令道,“乱病还得乱药医。微臣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未进城便遇上二郎君,又有幸得他仗义援手,微臣看二郎行事虽无章法,最后却是水到渠成。”

  再明的话就不好说喽,楼小子好歹也是姬央的亲外甥,不比儿子差什么,他总不能说他就看中楼小子性子坏、嘴巴毒、做事绝、不要脸、为人无赖,靠山还牢靠。说直白点,只要楼淮祀不想着造反,他全身都挂满了免死金牌,轻易想死都死不了,拐他去了云栖,纵是大刀阔斧,行争议之事,他也罩在金钟罩里面,丝毫无损。

  “圣上,小郎君心中自有正义啊。”梅县令正言说着亏心话。楼小子正不正义的,他其实也没看出来,随性洒脱还是有几分的,这样的人,鱼肉乡邻,为祸一地之事,定做不出来。

  姬央就有些头疼,让楼淮祀去管一州之地,实在是有些不大靠谱:“先生给朕出了难题,阿祀无官无职无有所成,朕将如此重任交托,百官怕是不服。”

  “圣上,云栖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从来都是贬斥之地。”梅县令笑着道,“以微臣之陋见,圣上若真让小郎君远离禹京,怕是不少人拍手称快。”

  “先生知得倒是不少。”姬央看他。

  梅县令仍是呵呵笑,道:“圣上,微臣想为圣上的万里江山添上一座粮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么说阿祀是利器?”

  梅县令点头:“微臣斗胆。他确实是利器,且是神兵。”

  姬央道:“先生不怕这把利器不顺手?”

  “无妨无妨。”梅县令摆摆手,惬意道,“若是功成,断掌断臂亦无妨。”

  “朕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5 23:21:27~2020-02-07 22:5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拉潘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柳絮舞妖娆、潜水的、帝王绿233、阿拉潘、UUhuha、大海、风羽、青青河边草、初南有风、一一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湫湫啾 10瓶;化雪了 5瓶;十六画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楼淮祀闷得骨头缝都开始发着痒,搬了张软榻出来仰天躺在柿子树下, 半翻着眼, 大张着嘴。

  姬冶见不得他这蠢样, 轻踹一脚:“你做什么?”

  “啊啊。”楼淮祀半死不活地啊几声,又抬手指指光秃秃的柿子树上落下的一枚风干枯瘦的小柿子。

  姬冶呆了呆,将他往旁边一推, 坐下长叹一气。他本就暴戾,关了几天又添几分躁郁, 自己这个表弟还时不时犯犯蠢, 惹得他想举剑伤人。

  楼淮祀张了半天的嘴, 张得腮帮子疼,悻悻闭上, 揉了揉酸疼的腮帮子, 道:“唉!舅舅再把我们关下去, 我定能等到守株落柿。”

  姬冶盯着楼淮祀俊俏的脸半晌,为免自己一时躁火上扬, 一剑结果了自己表弟,人间少一绝色少年郎,他还是委屈自己去抄几遍佛经算了, 顺便拿血和和墨, 减郁气,还能尽孝心,一举三得。

  他一走,楼淮祀更郁闷了, 张望四周,几只鸟耀武扬威啾啾乱叫,一只黄雀更是胆大包天地在那蹦蹦跳跳地寻找草籽。楼淮祀看得怒火中烧,跑去厨下翻出一个筛子,又抓了一把黄米,蹲在树下,布好陷阱,守了半天,才诱了一只雀儿进来觅食,将绳一拉逮住一只黄雀,欢天喜地地装进鸟笼里。

  “囚中人,笼中鸟,你我天生绝配。”楼淮祀得意地逗了逗黄雀,有人同苦同难,他顿觉心气顺了不少,只是,不待一个时辰,又索然无味,将雀放飞,“算了算了,己所不欲勿施于鸟,跟你的相好嬉戏去吧。”

  他闲得长出一层绿毛,几个守卫也是大为头疼。楼小郎君安生了几日后,饭毕就跑来大门口坐着与他们扯闲篇,天南地北、胡天海地,真是滔滔不绝,烦得他们两耳嗡嗡作响。

  楼小郎君见他们不理会,不知从哪找来锣鼓 ,哐啷咚咚地一通乱响,末了,还是姬冶嫌吵把一干家伙什扔掉了才得些清静。

  隔天饭后没声息,他们还当楼家小郎君消停了。谁知,他将几个粗仆饭婆子全拉大门口,勒令他们唱曲。这些人会什么曲,嗓子比糙手还粗,一开喉活似老鸹赖蛤蟆齐鸣。

  几个守卫脸都听绿了,强忍着放把火烧了慎王府同归于尽的冲动。

  楼淮祀也是拿这几个人没辙,几根木桩石柱,动也不动,声也没有,泥塑不过如此。垂头丧气地拿脚丈量出庭院正当中,摊在大字在那细数浮云缕缕。

  “庭前草败花落,瘫看浮云不动……”楼淮祀一声悲叹。他家胖丫头不知道有没有在看云,身处两地,同看烟云,亦是奇缘!狗屁啊,都是狗屁,狗屁都不如。思之不见都是哄人的,都是那些穷酸写来欺人的。他就想和胖丫头花前月下,玩闹嬉戏,千里寄相思的都是直娘贼的远水。

  姬冶抄了一篇佛经,晃出来一看,他表弟还在发疯呢,想了想,从怀中夹出一包蒙汗药,道:“不如你拿温水送服,无知无觉昏睡一日?”

  楼淮祀抬抬头:“这么点,能麻倒几次?”

  姬冶收起蒙汗药,木冷着脸:“那你自求多福吧。”他还是再去抄篇经书。

  。

  卫繁初时一无所知,楼淮祀一去无影踪,她惦了两三日,到了初七就被长公主姬明笙接去了山中别字。

  姬明笙的别院地处深山,音信难通,卫繁跟着品果酒、吃山果、饮山茶,玩得有些乐不思蜀。别院中的温汤有两处,一处加盖屋墙,另一处却是露天,堆山石种矮木围就。

  她们来得巧,隔日山中就下雪,姬明笙便带着卫繁去泡露天的温汤,天空白雪如絮,温汤暖烟似雾,温寒交融,别有意味。

  卫繁有些怯怯地紧跟着姬明笙,她都没跟人一道泡过温汤,瞪着圆溜溜的眼,看着姬明笙落落大方地解去衣袍,丰胸纤腰凝脂一览无疑,一时傻愣在那,都望了移开双目。

  姬明笙一拢黑发,回眸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失笑:“你看什么?”

  卫繁呵呵傻笑几声,红着脸道:“长公主生得真好。” 偷偷又瞄了眼姬明笙此起彼伏的酥胸,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唔,自己好似略嫌丰满?

  姬明笙推开浮在汤上的托盘,招手让卫繁下来,亲昵地掐了掐她的鼻子,低声道:“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别人要是敢这么看我,我就把他的眼珠子挖下来喂狗。”

  “我是女儿家。”卫繁娇声道,她双眸被水雾打得湿漉漉地,无辜又好奇,“我以后也有吗?”

  姬明笙过来的摸了摸她的肩胛腰际,她这个儿媳生就骨小肉丰腰细腿纤,真是便宜了她的混账儿子,取过玉梳帮卫繁梳着湿发,笑道:“你年岁还小,还会长呢,我有养身的方子,连同婆子一道送与你。”

  “那我可要厚颜收下了。”卫繁窃喜。

  “只管大胆收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姬明笙道。

  卫繁愣了愣,正要细思话中之间,姬明笙就倒了一杯玉露酒递给她。卫繁接过尝了尝,甜丝丝的,果香盈绕,就又吃了一口,倒把要思量的事撇去了一边。

  卫繁在山中肆意游玩了好几日,跟姬明笙卧在窗前赏雪,火盆边上煨着桔皮,散发出微微果香。

  卫繁整个依在姬明笙怀里,手里兜着一捧榛果,小心又殷勤地喂给姬明笙。她仰起脸看着姬明笙浓丽的凤眼,想起楼淮祀来:“长公主,我们来泡温汤,不带楼哥哥,楼哥哥会不会生气?”

  姬明笙淡笑:“他?他能生什么气?我纵是想带他来,他也来不了。”

  “为什么?”卫繁不解。

  姬明笙含笑:“他被他舅舅关起来了,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两月,自省尚不及,还要出来游玩。”

  卫繁大张着嘴:“关……关起来了?”

  “闯了祸,自是要受罚。”姬明笙伸手拈去卫繁腮边沾着的一点果衣,“繁儿可不要跟着你楼哥哥学坏。”

  “噢。”卫繁忙乖巧点头。

  姬明笙又柔声道:“那今后你楼哥哥有什么事,繁儿都来告诉我如何?”

  卫繁一愣,咬着鲜红的唇大是为难,半天才吭哧吭哧道:“长……公主,私下……好似小人所为。要不,我问了楼哥哥,他许的,我都告诉长公主?”

  姬明笙失望叹道:“繁儿这是远我就阿祀?你楼哥哥除却给你带些吃的玩的,只会骗你蒙你。莫非我不及?”

  “可楼哥哥对很好,我不能出卖他。”卫繁坚持道。

  姬明笙唬她:“那繁儿就忍心让我失望?我是阿祀的娘亲,儿大不由娘,他跟没笼头的马似得,尽在外面撒野。为娘的,岂有不担忧的?我不过是想知晓自己亲子的所思、所想、所为。繁儿忍心我与阿祀一如陌客,熟却无所知。”

  卫繁想了想,端整地跪坐好,正色道:“长公主,楼哥哥言语间很亲近长公主的,长公主要知楼哥哥的事,怎能越他问我。长公主应和楼哥哥细谈交心,母子无隔夜仇,况且长公主和楼哥哥母子情深。 ”

  姬明笙见没诓到她,就此便罢:“繁儿说得有理。”

  卫繁抿嘴一笑,又期期艾艾问:“那……长公主,楼哥哥被关起来可会受苦?”

  “你放心,他被关在慎王府里,除了吃的差些,无有消遣,不知多少安逸。这般责罚,天下泰半人求而不得。”

  卫繁皱眉,托着两腮,更担心了:“未受其苦,莫说其易,楼哥哥又没吃的,又没玩的,岂不很闷?”

  姬明笙眼看她再没游玩的心思,在山上魂不守舍的,又叹一声:好丫头,白白便宜她的无赖儿子。

  卫繁实在放心不下,大着胆子乞求姬明笙早点下山。姬明笙道:“我在山中还有事,你要早归,我可以遣人送你回去,只你独个走,敢是不敢?”

  卫繁归心似箭,道:“长公主都说遣人送我了,哪里会不敢?”

  “你要去看阿祀?”姬明笙笑问。

  卫繁点头。

上一篇:侧妃上位记

下一篇:藏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