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笑笙箫
等了一会儿,他悄悄睁一只眼,只见她蹙着眉头,全然没了兴趣。
她并不喜欢扬水畔,因为这里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然而,马车抵达扬水畔时,并未停下,而是直接绕过,跑的更远。
明黛察觉,主动撩起帘子,轻轻地“咦”一声。
听到她疑惑的轻呼,秦晁这才睁眼,伸着懒腰故作困顿:“还没到?”
她看过来,顺势问:“这是去哪?”
秦晁脸一板:“问那么多,还能把你论斤论两卖了?”
凶巴巴的,多了几分之前的冷态。
明黛也不理他,坐等目的地。
没多久,马车停在一处溪水边,溪水背靠青山,水源应也是从这头来。
秦晁跳下马车,将马车边的碎石踢干净,转身伸手:“慢点。”
明黛愣了一下。
他们不是第一次同乘,但他这般仔细照顾,倒是第一次。
秦晁见她不动,蹙眉催促:“快点!”
明黛笑了,歪着头与他顶嘴:“又要我慢,又要我快,那到底是快还是慢?”
瞧瞧,这欠收拾的小模样。
秦晁动动手,不耐烦的作催促状:“快些抓住我的手,慢些下车!”
明黛暗暗嘀咕两句,握住他递来的手。
秦晁偏头看她:“骂我?”
明黛嘴硬:“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多心。”
秦晁一手提着食盒和一个小包袱,一手紧握她的手,冷硬催促:“前面路不好走,抓紧。”
这话并非吓唬,眼前连一条正经的路都没有,明黛只能紧紧牵着秦晁的手,随着他在未被流水淹没的石块上跳来跳去,走向山深处。
好不容易走过一段艰难的路,明黛竖耳一听,有水声。
秦晁熟门熟路的牵着她走,随着水声越来越大,一条瀑布呈现眼前。
明黛看看景,又看看秦晁:“这是……”
秦晁抬抬下巴:“偶然发现的,一个舒服的地方?”
瀑布一边有片斜斜的陡坡,原本该是绿草茵茵,如今只剩枯黄。
但因暖阳劲足,往上一趟,只觉得暖和舒服。
明黛似一条咸鱼般躺下,周身浸浴日光,浑身暖洋洋。
瀑布坠下,有星星点点水气飞溅,迎面一片凉爽。
真如秦晁所言,是个舒服的地方。
一旁,秦晁刚从准备的小包袱里扯出毯子,转身就见她已经舒服的打滚。
他动作一僵,有些不敢置信。
一个出门归来必要洗手净面的讲究人,竟堕落至此!
他皱起眉走过去:“起来。”
明黛正舒坦着,闭眼不动:“别动我,我忙着呢。”
秦晁轻嗤:“忙什么。”
明黛伸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一下:“晒太阳呀。先晒这面,等会还要晒背面。”
又用手搭凉棚,挡住光线,睁眼冲他笑,“若是没晒够,挑个好日子再来吧!”
秦晁刚刚缓和些的情绪,再次复发。
他忍着心中一下一下的钝痛,在她身边坐下,挤出一个笑:“好啊。”
只要你还在,随时都能来。
秋冬的暖阳,晒起来的确舒服,但天冷水凉,一个不慎就会受风寒。
秦晁转眼看身边只顾躺着晒太阳的少女,心道,最好一直这样躺着,受凉伤风下不了床。
这样就走不了了。
下一刻,明黛觉得身上多了个什么。
她睁眼,是秦晁将一张毯子盖在她身上。
她偏头看他,他低声说:“很容易着凉,不要这样躺。”
明黛经他提醒,这才拥着毯子,与他并肩坐着。
到了这时候,明黛才知道秦晁准备的樱桃酒和甜辣酱牛肉所谓何用。
简直与景色绝配!
“这算是践行?”她眯了一口酒,发现自己竟是会喝的,越发美滋滋品尝起来。
秦晁端着酒,并未多喝:“算是吧。”
明黛笑起来:“那以后,但凡见到山的颜色,听到瀑布的声音,尝到殷桃酒和酱牛肉的味道,都能想到你。”
明媚的少女,说起这种话来简直要人的命。
秦晁暗想,若是以此推论,那他的往后余生,她岂不是无处不在?
秦晁说带她来放松,就真的只让她吃吃喝喝,晒太阳看风景。
两人连话都没怎么说。
多数时候,她拥着毯子缩成一团眯眼养神,他便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眼中含笑。
没有外头的纷纷扰扰,没有人情恩怨,也没有失忆带来的负担,明黛从未这样轻松自在过。
可惜,快活的时日总是过得特别快。
日头渐渐失了温度,向西倾斜时,秦晁催她返程。
明黛恋恋不舍,牵着秦晁的手,频频回头。
马车驶回县城,是夜市最热闹时。
秦晁见她频频探望,索性提前结了车钱,带她下车穿市而过。
她只看个热闹,真正掏钱的时候并不多。
秦晁看她一阵,忽道:“我都为你践行了,你不买个什么给我?”
明黛转头看他,黑亮的眼眨巴眨巴,半晌没回话。
秦晁笑起来:“放心,我不要最贵的。”
明黛犹豫半晌,硬着头皮:“你要什么?”
秦晁想,我要你啊。
他看也不看,随手指了个路边摊:“这个不错。”
明黛顺着看过去,微微一愣,竟像是松了一口气,又点头:“也好……你用得着。”
秦晁这才留意到,他指了个桧木面具的摊子。他平日扮作赵爷,也是见不得人,带着面具。
男人眼中微沉,不由看向她。
明黛对他的身份已无什么说法,催促道:“你去选一个吧,换换戴也挺好。”
换换戴……亏她说得出来。
秦晁沉着脸,去选了一个最便宜的。
明黛爽快付钱。
秦晁已经试探了多次,眼下几乎可以确定。
她没钱了。
可是没道理。
她虽然讲究,但不至于无度花费。
而且之前她为解桐出谋划策,以解桐的为人,不可能不给好处。
解家门风,这点倒是惊人的一致。
秦晁将她送回客栈,转身回了小院。
一番筹备后,他换了身份,带着孟洋和胡飞去了望江山。
望江山已于今日动工,因为官府赶着在新任都水监来之前作出成效,所以都是连夜赶工。
工人干的多拿的也多,因此并无异议,反而十分带劲。
同时,解桐作为此次相助解爷的头等功臣,也撇了娇柔做派,很晚了还在此处监工。
如今,解桐比解潜成最受宠时还要微风三分,解爷简直将她当做掌中宝。
相反,解潜成去了华清县那么久,一个子儿没捞到,秦家反而倒了,解爷对他很失望。
解潜成不服,暗中唆使自己手下的小混混想给解桐教训,结果被解爷一把手全端了。
以往,解潜成那些手段解爷不是不知道,现在他自己一事无成,反而用这些招数对付亲姐。
解爷小惩大诫,令解潜成颜面全无,彻底被解桐压制。
秦晁很快就找到解桐,他于暗处隐藏,转头跟胡飞交代几句。
胡飞点头离开,不多时,一个小工跑向解桐。
“解娘子,今晚到底多少口棺下葬?”
解桐皱眉:“早说了,今晚先下九口,都是定好时辰的,别误了!”
小工又道:“可、可山上多出一口,咱们数了一下,加起来有十口,想问问是不是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