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姝 第168章

作者:一笑笙箫 标签: 甜文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女儿的公道由他来讨,清誉由她来护。

  失去黛娘和媚娘后,她眼里再没什么能算是“事”。

  明玄看向明靖:“你年前赶回,是想陪我们过完年节,我们都明白。”

  “如今上元已过,你又刚升任侍郎,手中还有诸事待办,不可再耽误。”

  说着,明玄目中透出几分淡笑,像是宽慰他。

  “没有你们之前,我与你母亲经历的更多,如今你们长大了,我们年老了,却还没到垂老脆弱的地步,事事都要你们操心。去做你的事,长安的事,我们有数。”

  明靖心中一阵难受。

  道理他都明白。妹妹出事,从长安到江南,明家已派出所有亲信去寻找。

  他有很多事要做,不该在此分心。

  只有于朝中站稳脚跟,拥有足够的能力,才能护住父母,护住妹妹。

  否则,别说长乐伯府,随意一个人,都可以令明府尝尽辛酸羞辱。

  眼下得到的,远远不够。

  明靖咬牙,对明玄作拜:“儿子明白。”

  ……

  凤宁宫。

  炉火滚茶,满室醇香,皇后亲自斟茶,递向元德帝。

  “妹妹的事,臣妾已经听说,说起来,此事都是臣妾的错。”

  元德帝接过茶盏,却并未饮下,看她一眼,淡淡道:“怎么又是你的错了?”

  皇后眼眶微红,于元德帝身边坐下。

  “外头都说,黛娘与媚娘早已香消玉殒。”

  “是明府不能接受现实,自欺欺人,所以藏着死讯,至今没有发丧。”

  “仿佛这样,便可假装……假装她们还活在人世。”

  皇后垂首,哀声道:“原以为借宫宴热闹,能令妹妹心境好转。”

  “没想到,她竟偏激如此。纵然长乐伯夫人与其女出言不逊,她也不该动手。”

  “臣妾最懂丧子之痛,却还是令妹妹冲动犯错,自然是臣妾之罪。”

  元德帝听完她的话,并未表态,他看一眼手里的茶盏,抬手放到一旁。

  皇后眼一动,低声道:“臣妾听闻,今日在朝上,长乐伯闹得人尽皆知。”

  “此事是非分明,即便陛下有心袒护,也不好……”

  “袒护?”元德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皇后觉得,朕要袒护谁?”

  皇后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轻狂热血的少年,只剩一份岁月沉淀后的冷冽。

  她轻轻垂眼:“蕙娘是臣妾的妹妹,臣妾担心陛下会碍于此事,不好追究。”

  元德帝扯扯嘴角,笑了一下。

  他收回目光,望向前方:“皇后多虑了。”

  这时,内官来禀,长孙夫人已入宫。

  皇后起身,面向元德帝叩拜。

  “此事全因臣妾思虑不周而起,臣妾必定妥善处置,绝不徇私。”

  元德帝两手搭在膝上,对内官道:“将长孙夫人带去御书房,朕亲自处理。”

  皇后抬起头,眼中诧异一闪而过。

  元德帝起身,将皇后扶起来,又很快收回手,淡淡道:“皇后做事前未能思虑周全,眼下处置长孙氏,恐怕也难妥善,还是朕来吧。”

  皇后垂眼,温声道:“还望陛下保重龙体,莫要过度操劳。”

  元德帝已作势要走,闻言动作一顿,眼又瞄向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

  皇后不解的抬眼。

  元德帝眼神深邃,淡淡道:“原以为,皇后该向朕求情,宽恕姊妹一家。”

  “没想是将朕记挂在先。”

  皇后从容道:“臣妾与陛下夫妻一体,自是事事以陛下为先。”

  元德帝迈步离开:“那就好。”

  ……

  御书房。

  内官客气的将长孙蕙引入御书房,请她稍候。

  言辞之恭敬,根本不像是对戴罪之人的态度。

  宫宴的事早已传开,宫中无人不知。

  长孙夫人痛失爱女,迟迟不肯接受现实,几近疯魔,连伯爵夫人都敢推下水。

  他们只是做奴才的,倘若失言触怒,可没有长乐伯那样的气魄去喊冤。

  元德帝来时,入眼便是一抹端雅的青色。

  他不由想到了之前推拒新太子妃的事,那时,也是她在暗中主导。

  后来,新太子妃木氏接连出意外,安国公府悄悄禀明。

  事关太子,元德帝不得不多想一层,再联系明家出事,的确处处透着可疑。

  到最后,元德帝以今年多灾为由,缩减了太子大婚的各项礼仪与开支,意在简单操办,遮掩木氏女受伤的事,让她速速与太子成婚,免再生事端。

  至于明家,元德帝大概能猜到他们为何对女儿的事不作回应。

  所以,明程到底是在养伤还是在做别的,他都睁一只眼闭只眼。

  但长乐伯府的事,他必须给一个交代。

  沉冷的帝王负手入内,长孙蕙恭敬行礼。

  元德帝看她跪在地上,未曾叫她起身。

  “你今日入宫,应当知道朕要追究什么。”元德帝将案上长乐伯府的状纸丢出去。

  “谋害官眷是重罪。今长乐伯夫人母女被你逼的走投无路,你认是不认?”

  长孙蕙拾起状纸看完,捧在手中。

  “长乐伯夫人为何坠入寒冰池,臣妇不知。”

  “但她母女于宫宴中恶意造谣,污臣妇之女清白,臣妇的确将她家陈年丑事抖出。”

  元德帝眯眼:“长乐伯夫人,不是被你推下寒池的?”

  长孙蕙淡淡道:“不是。”

  “你有何证据?”

  “那陛下又有何证据?”

  元德帝眼神一沉,语气放重:“你既听到长乐伯夫人出言不逊,那她之后……”

  “那她之后坠入寒池,只能是臣妇所为?”长孙蕙忽然抬眼,望向面前的男人。

  那双眼里透着从容不迫,淡定自持,唯独没有心虚慌乱,卑微胆怯。

  元德帝与她对视片刻,低声道:“那你以为如何?”

  长孙蕙:“因她出言不逊,被臣妇当场听到,所以她有三长两短,必是臣妇所为。”

  “臣妇抖出丑闻,甚至都不算污蔑造谣,只因逼得她们走上绝路,就又是我错。”

  她竟笑了一下:“按照这种想法来推,臣妇的确错了。”

  旋即笑意淡去,全是嘲讽

  “错就错在臣妇没有在长乐伯夫人出言不逊那一刻,先她一步跳入寒冰池寻死。”

  “否则,今日上殿喊冤求公道的,就不是他长乐伯,而是我夫君明玄。”

  “此刻跪在这里听陛下训斥的,也该是那位长乐伯夫人了。”

  “你……”元德帝竟无言以对。

  长孙蕙讥讽笑道:“什么时候,求死成了这么了不得的举动。”

  “别说她求死未遂,便是真死了,做的事能一了百了,犯的错都消失不见?”

  “陛下若凭此断定,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长孙蕙!你敢这样跟朕说话!你以为朕不敢办你是不是!”

  长孙蕙自袖中翻出一物,亮于御前。

  纯金令牌,龙纹作饰,正面浇筑“御”字。

  “陛下可还记得此物?”

  元德帝眼神一凝,双手握拳。

  他当然记得。

  年少之时,他为在父皇面前露脸,于冬猎时奋不顾身。

  不想一人跑偏,忽遇大雪被困,是她和年少的明玄一同找来。

  那一夜,他们三人挤在雪洞中避寒。

  他二人不断为他搓手生热,他伤了腿,是他们二人一背一扶将他带出去的。

  他们成婚那年,他固然心痛欲绝,但仍送去重礼。

  曾经,他这条命都是他们救的,有生之年,他随时愿意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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