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姝 第189章

作者:一笑笙箫 标签: 甜文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可是那之后,又发生了好多事,为达目的,她甚至利用这个身份做了不少事。

  她早已不是被满心自尊与骄傲支配的小娘子。

  纵然今日这些闲言碎语是有备而来,她也不至于伤心难过无颜见人。

  她不自卑自贱,便无人可令她低头。

  可是……

  直到这一刻,明黛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且不提现在才想摘掉这个身份是否可行,有多难。

  单论秦晁,他会爱她、护她,在事有异常时第一时间出现,挡在她身前。

  他为她一掷千金,打造华服美饰,为她置宅买奴,考虑周全。

  但唯独没有为她摘掉这个本就是假的,且不光彩的身份。

  不说做,他连提都没提过。

  只是抱着她说,还是“月娘”这个称呼顺口些。

  明黛想到了秦晁此前种种异常。

  或许,她曾抚慰过他心里最大的伤痕,但在他早年那些灰暗里,一定有她不曾到过的领域。

  ……

  秦晁再不让她乱走,一直将她带在身边,明黛没有再听到不好的话。

  待到入席时,宽敞精致的厅内,食案整齐罗列,旁边丝竹歌舞齐备。

  齐洪海的热情邀请,男人们纷纷抱拳作请,携女眷落座。

  刚一坐下,明黛微微蹙眉,望向齐洪海左手边的位置,不期然迎上一双冷眸。

  男人盘膝而坐,身姿笔挺端正,不怒自威。

  明黛被他的眼神盯得莫名不适。

  忽的,男人眼神轻动,只微微偏移,已没有再看她。

  她的身边,秦晁举着酒杯,隔着几步的距离,似笑非笑的向他举杯。

  景珖是今日的贵客,一举一动受人瞩目。

  秦晁主动敬酒,外人看来,仿佛刚才景珖打量的是他,而不是他身边的妻子。

  景珖与秦晁隔空对视,微微眯眼,勾起嘴角。

  齐、解两家近来明争暗斗不休,他早已听过秦晁这号人物。

  据说,他是帮着解家起势的大功臣,大仇得报后离了岐水,自立门户。

  眼下,他面上笑着,眼神却又狠又冷。

  景珖想,倘若条件允许,他兴许会上来一刀捅了自己。

  仅因别的男人看了他的妻子。

  换在从前,景珖是不理解这种行为的。

  女人而已,何至于大动干戈?

  但现在,他已不这么想。

  心中甚至生出些微妙的惺惺相惜之感。

  明家的女儿,还真都是勾魂夺魄的妖精,叫男人为她们做尽荒唐事。

  景珖的身价,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给他敬酒。

  可这一刻,他竟拿起酒杯,回敬了秦晁一杯酒。

  齐洪海和解爷的眼神都添了几分深意,旁人更是不动声色。

  喝完这杯酒,景珖不再看向那头。

  自大门口一眼惊诧之后,他立刻让人去打探这位秦夫人。

  却没想,都不必走远,府中女眷大多都在议论她

  她姓江,是岐水畔一座被大水冲毁的花楼妓子,还毁了脸,所以才掩面示人。

  景珖初初听到手下回报,心中十分震惊。

  这张脸,天下难有复刻,他不当认错。

  更何况,当日小疯子就是从陵江救起,她的姐姐生还,留在义清县,再合理不过。

  明家找她们快找疯了,明黛大难不死,不应该对家中没有交代。

  正如明媚疯癫不识人,或许明黛……也忘了自己是谁。

  震惊之后,又觉讽刺。

  如果她的确就是明黛,那她本该是当朝太子妃,将来的一国之母,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长安城内,见她真容者尚且要暗自庆喜。

  如今,她人人可看,人人可议,人人可欺,是卑贱的妓子。

  连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也毁了。

  倘若小疯子知道她尊贵的姐姐沦落至此,会不会就此崩溃?

  崩溃?

  景珖神情微怔,原本一晃而过的念头,忽然在心中生根发芽,疯狂攀升。

  自从得知小疯子的身份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掩藏她的身份。

  可这一头,她的姐姐仅仅掩了一张脸,便大大方方与别的男子做了夫妻,公然走动。

  被明家的人找到,根本就是迟早的事。

  小疯子的情况捉摸不定,他越来越无法控制她。

  他比谁都清楚,在她清醒的情况下,他无法哄她心甘情愿戴上镣铐留下。

  随着她的清醒,他们的关系也将走到一个死局。

  但这一刻,看到眼前的明黛,景珖想,他或许得了一个转机。

  一个无论她继续疯癫,还是忽然清醒,都不再走入死局的转机。

  ……

  事实证明,早有预谋的事情,并不会因为有人护着,它就不会发生。

  酒过三巡,气氛一片热络,丝竹声乐再度响起。

  忽而,一个抱着胡琵琶的乐姬手中拨子扫过四弦,带起一阵铿锵铮鸣,明黛转头看了过去。

  比起筝的清脆,胡琵琶的音色天生更添肃杀凌厉,低婉幽转时又别具韵味。

  正是这样尖锐的音色,在明黛心中撩起些波动。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诡异的画面。

  一身红裙的少女,抱着一把胡琵琶,转头时莞尔一笑。

  那是……她的脸。

  古怪的画面在这一刻,与曾经的梦境有了微妙的重合。

  梦里,也是那个娇艳的少女,窝在妇人怀中撒娇讨好。

  明明是她的脸,可她心中却有一个诡异且执着的念头,那不是她。

  她看的入神,冷不防有人捏着这个挑起话题。

  “美酒佳肴在前,秦夫人像是兴致缺缺,却唯独盯着那乐姬目不转睛。”

  香怜放下竹箸,捏着巾帕擦拭嘴角:“莫非是技痒,也想为在座诸位演奏一曲?”

  随着她开口,今日聊过她是非的女眷都暗暗看起戏来。

  这位江娘子是妓子出身,原就是供人取乐的。

  叫她来奏乐,岂不是把她当成这里的歌姬舞姬一般,供在座诸人取乐?

  分明是贬低。

  齐夫人瞥了香怜一眼,眼神里隐有责怪之意。

  她是什么身份,能出来待客已经是老爷给她脸面,竟敢在宴上胡乱开口。

  齐洪海也看了香怜一眼,却没有打圆场。

  秦晁冷眼看向香怜,于食案下握住明黛的手:“夫人不擅此道,香怜夫人莫要再开玩笑。”

  香怜本就是挑衅,眼见齐爷和夫人都使了眼色,也知见好就收。

  没想,一直憋着一股劲儿的姚枝发作了。

  她笑道:“怎么会不擅此道呢?听说江娘子是岐水畔花楼出身,我是妇道人家,没去过那样的地方,不过听爷说过,那地方的娘子,歌舞乐艺都是必学的本事,随便一个都本事了得。”

  姚枝脑子发热,笑容却冷:“该不是江娘子瞧不上齐府的门面,觉得这里既无彩绸高台,亦无掌声呼和打赏,才不愿意献技吧?”

  谁都没想到姚枝会开这个口,话里坏外的针对质疑太过明显。

  解爷恼火秦晁反水是真,但他也不想与秦晁撕破脸,恶狠狠瞪了解潜成一眼——蠢东西,管好你的人!

  解潜成也是恼火。

  今日他本该带妻子过来,奈何那女人不知闹什么,临出门将姚枝丢了出来,自己闭门不出。

  当时解爷催的急,他只能匆匆带上姚枝,来了才觉得后悔。

  又是秦晁!

  姚枝喜欢的就是秦晁,梦里喊的都是他。

  现在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分场合针对秦晁的妻子,简直没把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解潜成只觉被这蠢东西丢尽了脸,眼里透出狠毒之色:“你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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