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笑笙箫
“你爹近来念旧的恨,做完事直接去探望那些老东西,吃酒话当年,累了就直接在那边睡下,我怎么动手?”
解潜成无话可说,那些老东西护解桐护得紧,他们想安排人下手都难。
花姨娘一阵气恼,“罢了,你且记好这几日的教训!下水礼那日机灵些!”
解潜成抖开衣裳一看,乐了:“娘,咱们的衣裳挺像的。”
花姨娘这才笑了:“何止是你我的,你爹的也是我专程为这次下水礼制的!”
“咱仨是一个样式,那死丫头又是一个样式。”
“下水礼那日,我们娘俩尽管端出一府主母和大公子的架势来,别再让那丫头得威风!”
这些年,花姨娘没少从这些小心思上排挤解桐,这招用的也是得心应手。
解潜成应声,一手托举衣裳,哼着曲儿走了。
……
下水礼如期而至。
这日一早,岐水边的横栏上挂满红绸,竹篙支棱起一串爆竹。
沿岸摊上,木料搭建的基底倾斜放置,一端直入水中。
基底之上,一艘精美的游船被绳索拉着,蓄势待发。
只等吉时到来,解爷于贵宾一同斩断绳索,游船斜滑入水,即为礼成。
大师亲算的黄道吉日,朝阳灿烂,一看就是个好日子。
解潜成一身光鲜新衣,与解爷站在一处招待贵客,打眼一看就知他们是父子。
撇开小利心思不谈,解爷对外还是极捧赵阳的。
得知他也抽空出席,让解潜成安排了最好的位置。
秦晁以赵阳的身份抵达岐水岸后,眼神有意无意四处看。
今日是岐水盛事,岸边有不少百姓和游客会停下来看稀奇。
秦晁看了半天,并未看见她的影子。
临近下水礼那几日,她人在淮香村,难得的心急焦虑。
他不用问也知道,她是要看看解桐有没有出岔子。
今日就是下水礼,她之前还那么紧张在意,今日反而不来?
“赵爷,您看什么呢?”胡飞觉得秦晁今日的眼神不□□生。
到处瞄来瞄去的。
与赵爷一向稳重冷冽的气质不大相符。
“解桐呢?”秦晁问。
孟洋跟着瞄了两眼,抬手一指:“解家的马车,来了。”
解爷近来对解桐尤其满意,招待了几位贵客后,也问起解桐。
身边管事正欲作答,眼睛无意瞄向通往岸上的长阶,忽然愣住。
“大、大大……大姑娘?”
解爷皱眉:“干什么?见鬼了?”
“爷、爷……姑娘来了。”
解爷顺着管事所指看过去,眼神跟着怔住。
与此同时,来参加下水礼的宾客和岐水的人,纷纷望向从自长阶下走来的那抹身影。
岐水风凉,将少女的玄色披风撩得一阵乱舞。
披风之下,枣红骑服束腰缠腕。
少女纤细柔美的身形塑出几分沉甸甸的英气,于阔步摆臂间若隐若现。
爱梳精致发式的少女,今日却将乌黑长发拢成高高一束,缠带扎发,玉扣作饰。
一束黑发垂下,随着行进步伐,尤似俏皮马尾。
面若桃花的小脸上,点了淡淡的妆,越发显得气色红润,精神奕奕。
既没有刻意去遮掩女儿家的身份,故扮男装,又收敛了女儿家那份娇柔含羞。
落落大方,英姿飒爽,尤其适合今日的场面。
简直比浓妆艳抹华服加身的女子更惹眼。
从前的解桐,遇到大场合,从来都是华服美裙盛装出席,只为与花姨娘斗艳。
今日的样子,简直不像她一贯的喜好。
“父亲。”解桐走到解爷面前,当即搭手见礼,竟是男子对父辈的见礼方式。
比起解潜成那种油腻花哨,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解爷儿子的穿着打扮。
解桐更让人眼前一亮。
解爷一早就发现,自己的衣裳与姨娘和儿子的十分相似。
三人站在一处,直接无缝拼接合成一堵墙。
他虽不是什么讲究穿着之人,但今日这样的盛宴,他理应穿的更体面。
现在跟姨娘儿子配对,传出去不被人笑死!?
当贵客问及解桐时,解爷压下对花姨娘这个蠢货的不满,越发捧着解桐。
解桐也不负所望,一一见礼,谈吐举止拿捏得恰到好处,令解爷颜面大增!
胡飞眼睛都看直了。
“爷,你觉不觉得解桐今日格外好看?这衣裳,妆容,衬得精神奕奕的。”
孟洋也这么觉得:“咱们这位解大姑娘,终于有了些长房嫡女的架势。”
胡飞:“品味真不错,还真有几分俊俏郎君的样子。要是个眼神不好的小娘子,乍一看都要迷上她了。”
在胡飞提及“品味”二字的时候,秦晁的眼角跳了一下。
所有人看解桐,只是看解桐。
但他看解桐,永远都能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忽然想起去扬水畔那晚,他给她买的那条裙子。
秦晁忽然觉得,她当时别扭的神情,不仅仅是因为那条裙子暴露艳丽。
——她在嫌弃他的品味。
意识到自己走神,秦晁迅速归拢心神,眼神不自觉瞄向解桐。
以往的解桐,爱娇爱艳,一门心思都在比美上,断不会作此打扮。
秦晁抿唇。
行,算她行。
……
吉时将至,解爷兴高采烈携着解桐,邀请贵宾前往礼台。
贵宾依次就位,聚于下水礼台边的人越来越多,只等吉时一到,便可发令。
这样的盛事,又准备了这么久,每个人都很激动。
解爷的势力在岐水拔地而起,自然少不得旁人一番拥簇吹捧。
这时,解桐的叔公发出一声惊呼:“娘子怎么哭了?”
叔公一开口,大家都望向解桐。
方才与解桐相谈甚欢的几位贵客连声慰问,解爷也开口了:“乖宝,这是怎么了?”
花姨娘趁势道:“哟,这大好的日子,掉眼泪可不吉利。”
解桐连连摇头:“父亲,我没事,我只是……想到了我母亲。”
“今日,也是母亲的忌日……”
此话一出,花姨娘和解潜成眼睛都亮了。
来了来了!她是不是又要闹了!?
解爷的眉头立马皱起来,这个女儿连日来都很令她满意,可别在这个节骨眼闹事!
其他人一听解桐提亡母,也觉得她是要闹了。
然而,解桐刚提及,又一副犯忌讳的样子,对宾客与解爷诚恳赔罪。
“诸位不要误会。小女并非存心在这个好日子说些晦气话。”
“父亲将下水礼定在今日,本就是为了我母亲!这是我母亲的遗愿!”
解桐吸吸鼻子,飞快擦干眼泪:“当年,父亲还是岐水上一个跑船小工。”
“他每日早出晚归,处处拉活儿,带着一帮兄弟拼命,从无到有,直至今日!”
“母亲不能替父亲奔走劳累,只能为他祈福,盼着他有辉煌的一日。”
“可惜她命薄,病体缠身,终究没有撑到这一日。”
“昨日夜里,母亲托梦给我,她说想来这里看看。”
“这里有父亲和他的弟兄们咬牙打下的辉煌,有他们永远不被消磨的深厚情谊。”
“所以她要我一定一定来此,替她为父亲、为岐水,做个见证。”
解桐眼眶发红,极力忍泪,一旁,解爷竟也红了眼眶。
铁汉柔情,不过如此。
饶是有了成就,依旧更重情义,便值得大伙继续跟着他拼命。
“父亲……”解桐面向解爷,努力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