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 第30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这个盛小姐乃是万岁御赐给世子爷的,就算自己父亲建立再多的军功也比不得盛香桥,所以她只能入王府成侧妃,屈居人下。但是王妃话里话外暗示过她,想那田皇后当初也不过一介嫔妃,不也是后来居上了?小姑娘们还年轻,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董映珠自觉听懂了王妃的话,觉得王妃心里是向着她的。今日她特意亲自来看看这香桥,也是想了解一下这位未来世子妃的脾气秉性。

  如此一看,这位就是个傻大姐,似乎看不透自己乃是王妃内定的侧妃,脸上丝毫没有露出不悦神色,只一套首饰便哄得她交心跟自己做了手帕姐妹。

  想到这,董映珠心里暗自冷笑,觉得世子爷若是娶了这种眼皮子浅薄的傻姐儿也好,王妃给金世子寻觅的侧妃不止她一个,若是由这傻姐儿立在正位做靶子,她将来入府也惬意从容些。

  父亲如今屡立军功,隆宠正盛,她董映珠的未来可期,将来说不定便是第二位后来居上的田皇后!

  只不过这边认亲认得其乐融融,立在雅阁窗边往长廊望的世子爷却看的心里冒火。

  他皱眉看着盛香桥褪下自己玉镯给董小姐戴,那副谄媚讨好的笑容……跟小丫头片子当初在盛府大门口拍她继母——王家大姑娘马屁时,是一模一样。

第36章

  不知为何,世子爷看着这幅未来妻妾和睦若亲姐妹的画面,心里特别窝火,忍不住对同立在一旁的成天复道:“你表妹是不是缺心眼,看她这副掏肝掏肺的谄媚模样,难道她不知将来她才是堂堂世子正妻吗?还没过门就讨好妾室,真是失了主母应有的风范。”

  成天复也正看着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小丫头,听了世子的话,表情稍冷,淡淡道:“表妹在盛家娇养,性子挚诚如稚童一般,觉得董小姐待她好,她便要同等回敬,想事情倒是没有世子那般长远,礼仪不周之处……还请世子爷多多担待。”

  金廉元觉得成天复话里话外在暗损王府世故算计着人,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偏偏自己如此挑拣,的确是占不到理。

  可被人这么挤兑,金世子也不甚高兴。但转头看成天复表情平淡并无嘲讽之色,而且就算是暗讽,也确实说得在理。

  最后金廉元的火气竟然就这么自己熄灭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那个笑得温顺,极力跟盛香桥套关系的董小姐道:“以前母亲没有动过这等心思时,我跟着父王去西州军营见到过董小姐,那时觉得她动人得如春风梨花一般,叫人看了难忘。可是现在母亲想要收她入府了……我现在再看她,少了两情相悦,多了估量算计,有种味如嚼蜡的无趣之感,”

  成天复挑了下眉毛,并没有说话。

  金廉元有些讪讪,成四虽然是自己的好友,但也是盛香桥的娘家人,自己对他表妹和另个将要成他妾侍的小姐品头论足,的确是让成四这个表舅子尴尬了。

  金廉元略带歉意地拍了拍成天复的肩膀,感慨道:“别介意,我就是心里不痛快,胡乱说说。”

  虽然别人暗地里都在奚落成天复因为父母和离的为难处境。可金廉元却觉得自己有些羡慕——若是他能像成四那般,既无父亲管教,也没有个精明的娘亲在一旁指手画脚,再加上足够的钱银花销,该是多么的潇洒自在?

  可惜成天复的这等福气,也不是旁人能学得了的。金世子遗憾想罢,朝好友挥了挥手,便转身朝着另一侧长廊走去。

  那边连着乐坊,可以去听曲消磨,那些个倚门卖笑的女子们可不会费心思量他将来是世子还是太子,只看赏银给得多少,说得也都是让人开心的话。

  成天复并没有走,依然在窗口看了一会,直到看着表妹辞别了王妃她们,带着丫鬟婆子往回走时,他才出了雅阁相迎。

  小财迷骤然暴富的喜悦劲儿还没过,看见表哥过来,便献宝一般捧着箱子,小声道:“你猜猜,我收到了什么?”

  看成天复不说话,香桥自顾自道:“是一整套碧玉镶金的头面!我不懂行,表哥能不能帮我看看,若是当了能值多少银子?”

  成天复看了看首饰的成色,看来董小姐的确是很用心地讨好盛香桥,碧玉的成色不错。

  不过他得提醒小财迷一句:“你若卖了,恐怕董小姐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疑心你无容人雅量。你以后要选些慈宁王妃在的场合戴一戴。”

  香桥乖巧点头表示明白,毕竟自己如今还顶着差事,务必要盛家和慈宁王府各自尽心满意,才不枉费表哥给她的两间铺子。

  成天复说完这个,看了看小表妹略显光秃的发髻,盛家节俭,对子女也不主张奢靡淫逸,所以府里的两个妹妹们首饰略显单调。

  香兰戴了他送的那颗粉珍珠的簪子,大约不想跟别人穿戴得一样,便求着香桥别戴。所以香桥的头上不过是两根惯用的绿玉簪子而已。

  赏雪完毕后,一大家子终于乐意尽兴而归。

  不过第二天时,成四趁着香桥出门跟他查点药铺子时,带着她去了自己在城西的首饰铺子,让她自己挑选喜欢的耳钳和镯子的样子。

  香桥微微一愣,问表哥:“只有我有吗?”

  成四知道她担心什么,一边接过掌柜递过来的流水账本查看一边说:“你先选样子,我会依着你选的再挑拣一套别的给香兰……上次是我思虑不周。这店里的首饰都是一款一式,以后也免得你们姐妹因为避忌,断了穿戴。”

  香桥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有些明白田家小姐为何对成表哥念念不忘了。

  他虽然看着冷漠,不似金世子那般会逗引女子说笑,但香桥却觉得成表哥的心细如发用到体贴人时,真是戏本子里的温柔书生呢!

  当他的妹妹……真好!

  既然表哥开口,香桥也不必假客气,她不怎么挑式样,只看哪个的宝石镶嵌得大,玉石有没有通透出水。

  不过表哥慷慨,她也不好显得太贪婪,只选了一对耳珰,还有两个头钗外加一个镯子便歇手了,乖乖坐在一旁喝茶水,等着表哥查看完账目。

  成天复查完帐之后,让伙计给香兰表妹拿了一套,不过那些首饰成色和款式都要比照香桥的略微差了一点,接着他又让伙计给新舅母王氏挑了一套头面后,便让马车送她回去了。

  这番安排到底让香兰挑理了。这天盛宣禾出去宴饮,王氏领着三个孩子用饭。

  饭桌上,香兰有意无意地问香桥,为何表哥只带她去挑样子,却不带她这个庶出的表妹,可是心里看轻她?

  依着她看,表哥托人给她带回来的,珠子就是照比着姐姐的小一圈。

  香兰忍不住又跟香桥嘟囔了一遍,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跟盛香桥换着戴。

  盛府新入门的王夫人听了香兰没大没小的话,不由得微微蹙眉,放下筷子道:“成家表哥虽然钱银宽裕,但你们这些做妹妹的也不可一味攀比着让表亲花钱,传出去了,人不会说咱们盛家亲戚和睦,只会说你们没有规矩,眼皮子太浅。”

  自她嫁进来后,几次看见这个香兰处处跟嫡姐攀比,样样都要咬尖。就算她有心想端平水,善待府里原来的孩子们,也觉得这样长幼不分,着实不像话。

  香桥用公筷给嫡母夹了她爱吃的滑蛋芙蓉虾,听着王氏的话,低声道:“母亲说得是,我明日便将首饰退回去……”

  王夫人端着碗接过了大女儿递过来的菜,有些怜惜地看着她道:“那倒不必,你表哥既然给你们选了首饰,若收了再退难免尴尬,也是我疏忽了,没有留意到你也大了,女孩子总要打扮,妆盒子里的发钗太少,待会你去我的妆盒子里再挑些……”

  “母亲,那有我的份儿吗?”还没等王芙说完,香兰又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芙转头看着香兰,她的年岁虽小,看穿戴却比香桥靓丽得多,发簪耳环天天换着花样子戴。反观这盛家正头大小姐,却有些朴素。

  那日天复那孩子无缘无故地给这两个姐妹首饰,还送了自己一套,让人有些诧异。

  她原先还想着是那孩子出手阔绰惯了的缘故。可是现在看来,倒是她这个嫡母疏忽了,反而要让个半大的小子提醒……

  她听说之前大娘子乔氏过世后,那白氏一直帮着老爷管账……盛老爷是个吝啬过日子的,断然不会私下里给庶女额外的花用。可见香兰的生母白姨娘是个巧心思会搂钱,也舍得花钱的,将自己的女儿打扮得明艳入时……

  想到这,她垂下眼皮,替香兰也夹了菜道:“你姐姐跟你不同,自小也没有母亲照应她的衣服打扮,不像你平日里不短缺什么,你若不喜欢旧样子了,等过年时,公中拨了份例,你再买新的也不迟。”

  王芙虽然说得温和,可是脸上并不带笑,香兰还想再说,却被她的弟弟书云在桌下偷偷踹了一脚。她便不甘愿地低头吃饭。

  等吃饭饮茶,陪着嫡母说了一会话后,姐弟俩出了王氏的院落,香兰便拧着弟弟的耳朵道:“你方才踹我作甚?差点将我的绣踩脏。”

  盛书云最近入了书院读书,每日里跟着同窗们研学,见识也开阔了许多,看姐姐扯他的耳,有辱斯文,便伸手格挡道:“你真听不出嫡母的话是什么意思?还一味地要跟嫡母讨要东西,我都替你臊得慌。”

  香兰没想到豆大的小人儿反而教训起她来了,不由得气道;“连你也向着盛香桥?你可搞清楚,我才是跟你同母的亲姐!”

  盛书云不理解姐姐对首饰的执着,略有不耐烦道:“你去别府看看,哪家的庶出小姐穿戴压过嫡小姐的?你倒好,不光样样要比姐姐强,还总没事穿她的衣服。人外头都说我们府里的姨娘不像话,仗着府里长久没有嫡母便欺负着嫡出姐姐呢!”

  香兰气得脸都红了,瞪眼道:“你这些混账话,是听谁说的?”

  盛书云也瞪眼道:“都这么说,那天赏雪的时候,你没看见你穿了姐姐狐裘袍子时,嫡母和姑母看你的眼神吗?怎么就穿别人的那么香?难道你自己没衣服吗?”

  盛书云现在也渐渐大了,在看人眼色上倒是比他姐姐强上许多,加上他无意中还听到得晴表姐偷偷跟成表哥笑话自己的姐姐,说她眼皮子浅得都养不住虾米。

  将个在一旁偷听的半大小孩臊得脚底板都滚烫。今日姐姐又犯老毛病,被嫡母出言教训而不自知,听得他饭都吃不下去了。

  书云少爷现在有些领悟到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真谛,一副跟女人讲不通道理的无奈,甩着衣袖就跑来去温习功课了。

  香兰先被嫡母堵了话,现在又被个十岁的弟弟教训,气得顿时哭出来,飞跑到白姨娘的屋里哭鼻子。

  白姨娘最近心里也不大畅意。

  乔氏过世得早,府里原本还有个通房的丫鬟,年方二八很能争宠。

  可后来被她在香桥跟前,一味地拱火挑唆,终于激得香桥拿一碗热油泼了那丫鬟的半边脸,最后被盛宣禾塞了银子后给送出府了。

  至此以后,府里人都知道盛香桥这个女儿善妒得比妻妾都厉害,也绝了盛宣禾的纳娶之心。

  可没想到盛香桥这丫头现在像转了性子一般,对那个新入门的嫡母迎合得厉害。而老爷盛宣禾又恰逢新婚,老木钻了新芽,对于年方二十的娇妻很是爱宠,最近都不甚到她的屋里来了。

  白氏原先仗着自己生了儿子,在盛家也算高枕无忧。

  可王氏入门,日日跟老爷恩爱,势必也要诞下儿女。她若生了儿子,那就是盛家的嫡子,偌大的盛家府宅,可就没她儿子书云什么事儿了!

  现在倒好,王芙连个蛋都没生下来呢,就开始排挤她女儿了?她当她的首饰盒子里装的是传世金银?只给香桥却不给香兰,吝啬得简直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看母亲关起房门来骂着王氏,香兰倒是有些不自在道:“娘,小声点,若是父亲回来听了这话,是要责骂你的!”

  白氏怒骂一通,解了心底恶气后又道:“他如今闻了腥味哪里会入我的屋子?我倒是想让他听见!”

  白氏在盛家是一人做大惯了的,如今来了个正头夫人骑在她脖子上,怎么能舒服?

  想到这,她转了转眼珠子道:“你说……香桥很喜欢王氏?”

  香兰点了点头:“何止喜欢?见天的拍马屁,那些个恭维人的话,我听得都肉麻。 ”

  白氏冷笑一声,被个戏子骗得出去一遭,那个点火就着的炮仗倒是懂得人情世故了。王氏现在不过入门装装样子,摆出一副慈母仁爱罢了,显得跟盛香桥的亲娘一般。

  等王氏有了身孕,哪里还会顾得上那小丫头片子?到时候,她再用心挑唆一番,管教盛香桥知道,这继母永远比不上亲娘……

  嫡母出面,总算是让香兰有了些顾忌,不好再仗着自己年岁小,随便去香桥的屋子里拿衣服首饰。

  而且香兰的功课也多了起来,就算想出去交际,也没得空闲。

  崔夫人看两个女孩都是聪慧了,修习了一些诗文之后,就开始给她们加功课,布置了月余的功课后,崔夫人便要折返老家去祭祖了,大约开春时节才会回来。

  数九寒冬,最适合在书斋里苦读。

  可惜两个小姑娘没有自己的书斋,若是回到自己闺房念书,不一会就会卷着书滑入温香的被窝,一睡便是一下午。

  嫡母王氏特意给她俩规划了一间书斋,可盛府的屋子,除了卧房外都没装地龙,就算点了炭盆子,翻书页的时候也觉得冻手。

  不过已经寻觅到神仙去处的弟弟书云倒是给两个姐姐指点了一下——成四表哥的书房暖和极了!

  其实香桥老在就想到了。

  就在冬初的时候,成四表哥在冷如冰窖的书房里安装了地龙。跟盛家其他的房屋不同,表哥装的是铜管儿加粗的地龙管子,炭柴也是不计价格地烧,所以整个盛家就属表哥的书房最暖和。

  盛书云没有男女避忌,发现了这个好去处之后,隔三差五地拿书跑到表哥的书房里看。

  其实香桥也知表哥的书房暖和,可除了月初帮表哥拢帐,有合理的名目,若是无事也往表哥的书房里跑,听着都不像话,她也压根没想过去表哥的书房用功。

  但是香兰却认为跟表哥一起温书是再好不过的了,反正都是修习功课,跟表哥在一起,还能受了他的熏陶督促,何乐而不为?

  最后在那姐弟二人的撺掇下,姐弟三人到底是去了成天复的书房。

  成表哥听了他们的来意也没有拒绝,而是命小厮青砚清理出几张桌子给弟妹们用。曾经算盘声连天的书斋里,又有了几分私塾模样。

  最近成天复也终于得了清闲,几个月来大大小小的铺子总算梳理出样子,托付任用了可靠的掌柜后,终于可以清静下来,好好的练习搁置许久的功课了

  因为已经错过了恩科,修习也变得不那么紧迫,书院冬休,也不必急着回去。

  自己的亲妹妹得晴对于学习毫无兴致,更愿意去细细钻研女红和裁剪衣衫。

  难得来了三个好学的,他也愿意用空闲出来的大把时间带一带表弟表妹们,也免得崔夫人不在,两位表妹懈怠了功课。

  与跟表哥挨得近些的香兰和书云不同,香桥选了一处靠后的小桌,又将它挪了挪,终于寻觅到了隔着屏风挨着窗户的绝佳位置,又从表哥的书架上拿了一摞子圣贤诗集码放在桌子上,如同高高的书山,隔绝了别人的视线。

  盘踞了如此可攻可守的险要地形后,她便可以躲在书山之下,惬意地理理账本儿,写一写自己儿时记下的药单子。这些都是她小时背熟了的。隔了多久都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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