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宠 第52章

作者:白鹿谓霜 标签: 甜文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妹妹被掳走后,当时父亲出面,封城寻人,整整十日,遍寻无果,只得到人贩可能朝西北方向去的线索。

  这些年,他一直留在西北,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找到妹妹,带妹妹回家,好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却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在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地方,以一种近乎奇迹般的方式,得到了妹妹的消息。

  当初封城后,人贩吓破了胆,匆匆把妹妹卖给了城郊一户姓薛的人家,那户人家没有男人,只有孤儿寡母。

  他循着这个线索,找到了薛家,然后从薛母口中,得知妹妹如今在武安侯府。

  苏追压抑着心头的激动,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冷静下来后,才开口道了来意。

  “侯爷,晚辈想寻贵府一个丫鬟,那丫鬟同我有些情谊,还请大人放她随我出府。”

  他将话说得极为隐晦,并不想让外人知道,妹妹这些年经历了些什么。并非他瞧不起妹妹的经历,而是人言可畏,身为兄长,他要保护好妹妹。

  旁人只要知道,他们苏府嫡出的姐儿,找回来了,这便够了。

  从前的旧事,就此烟消云散了。

  苏追说罢,武安侯一听,倒是一怔,旋即,便露出了个了然的笑。

  他下意识便以为,苏追是瞧上了他府里的丫鬟,想讨回去做妾。虽不晓得,苏追怎的会看上他府里的丫鬟,但区区一个丫鬟,若能同苏家交好,何不就当做个顺水人情,给了便给了。

  他面上露出笑来,摸了摸胡子,笑道,“既是贤侄所托,我自不会不允。将军只管说,那丫鬟叫什么名字,我这就叫管事寻来。”

  苏追压抑着情绪,低声道,“阿梨,她叫阿梨,姓薛。”

  武安侯乍一听这名字,还觉得有些耳熟,却也没多想,随口便叫了管事进来,吩咐道,“去,寻府里叫薛梨的丫鬟来。”

  说罢,想卖苏追个好,还沉声强调了句,“你即刻便去,快快寻了过来,不可耽搁了。”

  说罢,却见那管事迟疑着,没动身,支支吾吾道,“侯爷——”

  武安侯嫌他磨蹭,皱眉道,“何事?我让你去寻人,有什么可支支吾吾的。”

  那管事额上冷汗都滴下来了,也不敢去擦,只讪讪一笑,一咬牙,凑到武安侯身边,附耳同他道,“府里只有一个叫薛梨的丫鬟,原先是世子爷的通房,后来病没了。”

  要是其它丫鬟,管事未必知道,但薛梨先前是世子爷唯一的屋里人,他就算不熟悉,名字总还是记得的。

  更何况,两年前,薛梨死的时候,丧事是大办的,他也经手过,如何会不知道。

  武安侯一听,愣了下,拂拂手,叫那管事退下去,朝苏追笑了笑,语气温和道,“贤侄啊,你说的那个叫薛梨的丫鬟,府里的确有这个人,只是不巧,那丫鬟福薄,人已经没了。你看这——”

  武安侯这话,落在苏追耳中,不啻于当头一棒,听得他肝胆俱裂。

  人没了?

  怎么可能没了?!

第55章

  武安侯说完, 见面前的苏追神色骤变,以为他心里有所怀疑,便又道, “贤侄, 不瞒你说,那薛梨原是我那嫡子屋里伺候的, 后来生了重病,人便没了。实在不是我出尔反尔, 有意为难你。”

  苏追僵直身子, 久久没有开口回话。

  正当武安侯要说点什么的时候, 正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方才出去的管事, 一路小跑进来了,微微喘着气, 躬身恭敬道,“侯爷,世子爷带二少爷回府了。”

  武安侯一听, 思子心切,猛的站了起来。再顾不得一旁的苏追, 忙就要出去, 刚走几步, 瞥见苏追, 便缓了步子, 又坐了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 镇定下来, 又端起侯爷的架子,沉下脸道,“这个逆子, 在外招惹是非,既回来了,便叫他去宗祠祖宗面前跪着,好好反省!谁都不许说情!”

  管事脸上露出几分迟疑,“侯爷,这……二少爷是下人背回来的。”

  听了这话,武安侯立即坐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次子虽不出息,但说句心里话,比起长子和嫡子,事事要他操心的次子李耀,反倒是他最上心的那个。

  武安侯心中焦急,没心思招待苏追了,扭头道,“贤侄见谅,家中出了些事,改日再请你来府里喝茶。”

  说罢,便朝管事示意,叫他送客。

  自己则疾步出了正厅。

  管事见自家侯爷已经出去了,抬眼小心觑了觑苏追,见他面色极冷,犹如罩着层寒冰,搭在红木方桌上的那只手指尖战栗着。

  管事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收回了视线,目不斜视,更不敢开口送客。

  苏追从方才听到妹妹病故的消息那一刻起,整个人便如坠入深渊般,他原以为,自己今日来,是认亲,是带妹妹回家。

  这一刻,他念了十几年。

  来的时候,他一路上都在想,骨肉分离的日子,自今日起,便到头了。

  他这十几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却在这样的关头,从武安侯嘴中,听到了一句“那丫鬟福薄,人没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语气中没有丝毫难过,只流露出几分似真似假的遗憾。只怕,就连那几分遗憾,也是装出来的伪善。

  苏追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作拳,指甲刺进掌心,有些许微微的疼。

  他闭了闭眼,猛的站了起来。

  那管事原垂手立在一旁,被他起身的动作惊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几步,“苏将军——”

  话只说出几个字,便见苏追沉着脸,疾步踏了出去。

  管事一愣,忙追了上去。

  苏追行至门外,恰好同送庶兄回来的李玄,打了个照面。

  李玄抬眼,便见苏追沉沉的视线,盯着自己,眼里满是恨意,微微蹙了眉。

  他同苏追不过几面之缘,要说交情,却是等同于无,苏家是清贵世家,惯来不同宗室来往,连嫁女都会刻意避开宗室。

  苏追虽同苏氏一族别的子侄不同,他走的是武将的路子,但在这一方面,却沿袭了家中的传统。

  自己同他,虽无交情,但更谈不上有仇,苏追怎么会这样盯着他,仿佛自己同他有深仇大恨一般。

  两人相隔几步,彼此对视着,李玄率先开了口,“苏将军,苏州一别,又见面了。”

  听李玄提起苏州,苏追心中恨意更深。

  自己寻了十几年的妹妹,就在近在咫尺的武安侯府,就在李玄身边,他这个当兄长的,却全然不知,眼睁睁就那般错过了。

  他恨站在面前的李玄,恨武安侯府中人,但更恨的,却是生生错过妹妹的自己。

  苏追咬紧牙根,心中恨极,一字一句道,“李玄!将我妹妹的尸骸归还苏家。另外,若叫我查出来,她的死,同你武安侯府之人,有半点干系,我绝不会放过。此仇不报,我苏追誓不为人!”

  李玄微怔,旋即皱眉启唇,“苏将军所说的妹妹是谁?同我又有何干系?”

  苏追几乎是咬牙切齿般说道,“世子爷贵人多忘事,怎么会记得一个丫鬟的死活。薛梨,她叫薛梨。”

  李玄闻言,整个人愣在那里,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荒唐。

  苏家丢了个孩子的事,李玄听人说过,是个女孩儿。可怜那女孩儿命苦,若是没走丢,便是苏家大房唯一的嫡女,有苏阁老那样厉害的父亲,又有个能征善战的兄长,即便是在贵女中,都算是极为出挑的。

  曾有人在他耳边感叹,道,苏家那个小娘子,若是没丢,便是嫁进皇室,做皇子妃,都是够格的。

  李玄当时听了,只淡淡一笑,没将那位命苦的苏娘子,放在心上。

  旁人的事情,他一贯冷漠至极,甚至连怜悯,都少得可怜。

  李玄回过神,怔然抬眼,见苏追仍盯着自己,眼里满是恨意,他只静默了片刻,开口道,“去书房谈吧。”

  .

  下午

  世安院书房外

  下人在屋外转了几圈,抬眼见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却见门蓦地开了。

  世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神情如常,那下人看不出半点端倪,小心翼翼道,“世子,可要叫膳房传膳?”

  李玄只淡声道,“不用。”

  入了夜,屋檐下的灯笼,一盏盏被仆从点亮了,投下淡淡的光芒,将夜色衬得寂静。李玄静默着,安静望着那无数的灯笼,脑中蓦地浮现过阿梨的脸。

  大年三十,他从江州赶去见她。她穿着身青色的袄子,坐在圆凳上,烛台点着油灯,豆大的烛火微微颤着,映在她柔软白皙的侧脸上,仿佛镀了层淡淡的金光。她在那里哭着,哭得很安静,一边低声朝他道,“我要的又不多,只是一点点而已……”

  现在想来,阿梨原不用受那些苦的。

  她原该是苏家的嫡出小姐,纵使苏家不比宗室,但嫡出的女儿,总是娇贵养着的。

  她生得美些,性情也极好,家世又是一等一的,到了及笄的年纪,不知会令多少郎君心驰神往,被多少官家夫人视作儿媳人选。

  偏偏,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李玄心底疼得厉害。

  离开苏州那一日起,他便决定,再不会踏足苏州,再不会见她一面。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心疼她。

  .

  苏府

  苏追疾步入府,脚下步子迈得比任何时候都快,他急切地想回到府里,告诉父亲,他找到妹妹了。

  他随手拦了个奴仆,“父亲在何处?”

  奴仆忙道,“回少爷,老爷在书房。”

  苏追便头也不回,直接大步朝书房去,等走到书房门口,抬起要推门的手,却忽的停住了。

  他还没有亲眼看到妹妹,如果再生什么变故,他尚且撑得住,父亲和祖母却未必撑得住。

  苏追收回手,刚打算转身要走,却听得屋里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进来吧。”

  是父亲。苏追闻声,微微迟疑了一下,抬手推门进去。

  书房内里,沉闷古朴,四五座两米高的书架上,都堆满了书。案上放着笔墨纸砚,砚台里浓黑的墨,旁边堆着一叠厚厚的纸,杂乱摆在那里。一只笔搁在砚台边上,笔头的羊毫杂乱着,像是用了许久。

  这个书房,除了笔墨纸砚,和那满满当当的书,再无别的任何物件。

  苏追见此情景,也习以为常,这些年,他早就习惯这样的父亲。沉闷乏味的生活,亘古不变的书房。

  但他依稀记得,妹妹还在的时候,父亲会抱她来书房,教她认字。

  小小的人儿,连说话都是磕磕绊绊的,怎么认得那些字。但父亲却乐在其中,连妹妹打翻了砚台,他都是笑眯眯的,连说她一句,都不舍得。

上一篇:承欢

下一篇:惹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