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宠 第51章

作者:白鹿谓霜 标签: 甜文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他似乎是看到了李玄,微挑了眉,一脸惊讶地道,“哟,少卿大人总算是来了。再不来,我可原路把人带回去了。”

  说着,抬腿踢了一下跪在他膝盖边、双手双脚被锁链牢牢捆住的李耀,好声好气道,“是吧,二公子?我瞧呢,这大理寺还不如我们巡捕营呢,要不跟我回去得了……”

  他这话一出,把李耀吓了个半死。

  他仗着嘴甜,从小便受尽父亲武安侯的宠爱,又有个护短的生母,从小到大,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平生受过最大的罪,也不过他后院几个姨娘争宠闹出了人命,他被父亲压着跪了几日祠堂。

  就那般,也有小厮在外边放风,见有人来了,他才装模作样跪一跪。

  可以说,长这么大,李耀就没受过这样的罪。

  一听薛蛟要带他回巡捕营,李耀惊慌失措,抓着李玄就当救命浮木,胡乱道,“三弟,我不回去,你快救救我!我不去巡捕营……”

  他这副模样,狼狈到了极点,众人见状,俱转开脸或是垂下视线,唯独薛蛟,低低一笑,语气中带了一丝遗憾,“啧,二公子这么嫌弃我们巡捕营啊?这可真是叫我伤心呢,我还觉得,同二公子十分投缘呢……”

  李玄面色未变,微微弯腰,抬手扶起倒在地上的庶兄。

  “按律,当街斗殴者,笞四十。薛大人何故动用私刑,拘数月,又以木枷、镣铐,俱加诸于犯。”李玄面色沉静,声音不轻不重,只缓声说着律法。

  “就是!天子脚下,竟有此等罔顾律法之事!”

  “简直猖狂至极!”

  众人俱低声说道,但似乎是怕了薛蛟的做派,众人并不敢直接指责,只用眉眼瞟着薛蛟,低声极隐晦地说几句。

  薛蛟最不怕的,便是旁人的眼光,虽在大理寺,但一群书呆子,他没半点怕的。只吊儿郎当道,“是么,我怎么记得,当街斗殴,致人死者,按律当绞。我这人呢,没念过什么书,想请教请教少卿大人,这个绞,是个什么意思?用绳吗?那倒还好,给二公子留了个全尸。”

  李耀被人扶着,一听这话,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

  李玄只抬了抬手,很快便有人递上一叠纸,他接到手里,抬眼盯着薛蛟,“大理寺判案,自不会无凭无据,这是证人证言,另有仵作尸检,佟丁死于病症,而非外伤。薛大人如若有疑,今日不妨一并提出来。不过,有一句话还给薛大人,滥用私刑者,笞四十。”

  薛蛟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瞥了眼那证词证言,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和李耀斗殴的佟丁怎么死的,他心里最清楚。

  巡捕营那些手段,都是大理寺用烂了的,他原本也只是借着这由头,针对武安侯府罢了。

  毕竟,今日这一出,够李玄喝一壶了。

  当弟弟的是大理寺少卿,庶兄却一身镣铐进大理寺,都能写成戏折子了。

  故而,薛蛟懒得开口做什么争辩,只懒洋洋道,“是么,我这人呢,皮糙肉厚的,笞四十而已,不过挠挠痒罢了。倒是二公子,身娇肉贵的,少卿大人同二公子如此兄友弟恭,叫我看得感动,少卿大人何不以身替之,代兄受过,传出去,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这话一出,大理寺一院子的人都愣了,代兄受过,倒也不是没有过。

  这种不入流的案子,虽不会移交到他们大理寺来,但底下的衙门,判案时,多多少少会讲人情些。若不是大罪,代父受过,代兄受过,都是常有的事。

  但李玄是他们大理寺的长官,要是真的为庶兄挨了笞刑,日后哪里还有脸进大理寺的门。

  可被薛蛟这么明晃晃的提出来,若是不替,便显得他无情无义,连手足亲情都不顾。

  为官者,最重忠孝二字。

  替,不行;不替,也不行。

  众人俱哑口无言,觉得,这薛蛟虽出身市井,大字不识几个,可心机却是十分深沉歹毒,竟有些急智。

  薛蛟自不会管其他人,只抬眼盯着李玄看,慢笑道,“只是笞刑而已,世子爷不会受不住吧?”

  说着,又语气轻蔑,偏脸上又带着笑容,仿佛很好说话一样,道,“我这人呢,最是讲义气,这样好了,世子爷今日求一求我,我呢,便替二公子受了这笞刑,也省得世子受这皮肉之苦。”

  他说罢,双手抱臂,挑唇轻笑,等着李玄开口。

  李玄却只是轻轻抬起眼,仿佛从头到尾都没被薛蛟激怒,神色平静,轻描淡写道,“不劳薛大人操心。徒拘可抵笞刑,算算日子,两相抵消。”

  “薛大人还是多操心自己吧。薛大人慢走,我便不送了。”

  李玄慢声说罢。

  薛蛟只冷笑一声,道,“区区笞刑,我有何惧?”

  丢下这话,便大步出了大理寺官邸。

第54章

  笞刑, 便是用竹板拍打人的背部。竹板长而薄,打在皮肉上,起初是一阵的疼痛, 但很快便浮起一道道红痕。

  笞刑四十, 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一旁的监刑官数到“四十”,负责行刑的人, 便立即停了手。

  薛蛟从长凳上下来,赤/裸着的上身, 背后全是一道道浮起的红痕, 才一会儿功夫, 便肿得老高, 看上去十分可怖。

  小厮忙上来要扶他,薛蛟却只抬手推开了他, 自顾自系了衣带,朝那小厮道,“记得夜里替我屋里那花换水。”

  他说罢, 原要走了,忽的想起来, 回头道, “顺便同卢总兵告个假。”

  小厮忙应下, 便见薛蛟朝外走了。见他脚下步子稳稳当当, 仿佛挨了四十笞刑, 于他而言, 只是挠挠痒的小事一般。

  薛蛟出了门, 脚下一拐,便朝自家去了。

  他进门时,薛母正领着小丫鬟, 在屋里做衣裳。听到动静,薛母便抬了头,见是儿子,面上划过一丝慌乱,忙放下手里的衣裳,迎上来道,“蛟儿,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早?”

  薛蛟只舔舔干裂的唇,道,“口干了。”

  薛母便立即朝小丫鬟道,“柳儿,快去弄水来。再叫膳房下碗面,多放羊肉。”

  叫做柳儿的小丫鬟,便立即应了声,赶忙朝外走,避无可避要经过薛蛟,便下意识把头压得低低的。

  薛母自然也瞥见了那一幕,皱了皱眉,倒是什么都没说。

  薛蛟懒洋洋坐下,靠在椅背上,背后的伤越发地疼起来,他面上却没露出半点端倪,只回母亲的话,“没什么事,便早些回来了。”

  薛母不懂官场的事,从来都是儿子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听了便点点头。

  片刻功夫,柳儿便回来了,把面和茶往靠着薛蛟的那方桌上一放,然后便不敢动了。

  薛母见状,暗地里瞪了柳儿一眼,嫌她没眼色,自己却心疼儿子,递了筷子给他。

  薛蛟接了筷子,吃了几口,那羊肉却一筷子都没碰,只低着头挑碗里的素面吃,待吃得差不多了,便擦了嘴,看向坐在一边的母亲,随口问她,“家里没什么事吧?”

  他只是随口一问,薛母却被问得一慌,手下意识按住了圈椅的扶手,面上挤出个笑,镇定道,“能有什么事,你在外头顾着自己便是了,家里都好。”

  薛蛟也只是随口一问,连头都未抬,家里就一个寡母,他总要问一嘴,见母亲说无事,他便也没多心。而且,背上隐隐约约有种湿漉漉的感觉,大抵是破了皮,出了血,他便也起了身,道,“我回屋了,晚膳不用等我,我出去一趟。”

  薛母忙应了下来,目送儿子走远,等瞧不见了,便朝那柳儿瞪了眼,道,“家里来客的事情,不准胡乱说,记住没?”

  柳儿不解其意,只乖乖巧巧点头应了下来。

  薛母见她那副懵懂模样,心里顿时来了气,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回事,叫你伺候个人,有那么难吗?!倒个茶,递个筷子,这都不会,我买你回来顶什么用?!”

  要不是家里买了几个婢女,只有这个叫柳儿的丫鬟,过了儿子的眼,都没被赶走,她怎么会指望这么个没眼力见的!

  真是白花了那么多银子!

  柳儿心里冤枉死了,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只低了个头,认命让老夫人骂。

  她怎么敢凑近大爷,前头来的那个映儿姐姐,就是给爷夹菜的时候,碰了爷的手臂,结果扭头就叫牙婆带回去了。

  她可没那个攀高枝的胆,比起叫牙婆带回去,老夫人骂几句就骂几句吧,反正也不痛不痒。

  柳儿心里想着,面上却只老老实实低头听着。

  薛母也只嘴上骂几句,真叫她动手打人,却也做不出来那等糟践人的事,骂得嗓子都冒烟了,便摆手道,“出去吧,别在我跟前晃荡。”

  柳儿屈膝应下,乖乖出去了。

  薛母坐在圈椅上,忍不住想到今早上门的那几人,领头的那个年轻郎君,穿戴谈吐,一看便晓得,出身绝对只高不低。身后跟着的几个,也都是高高壮壮的,眼神都同寻常人不一样,带着一股煞气。

  那人竟说,她当年八两银子买回来的阿梨,是他被拐走的幼妹。

  薛母想到这里,心里止不住地发慌,阿梨的死,同他们薛家可没半点关系,她可还养了阿梨一场,十几年,便是没有生恩,养恩总是有的。

  便是要怪,也要怪武安侯府。

  冤有头债有主,阿梨的死,跟她和蛟儿,可没丁点干系。

  薛母一边这么说服自己,一边又晓得,自己这话,实际上是没什么底气的。

  阿梨要是没去那侯府,兴许便不会死,卖阿梨去侯府的人,不是旁人,是她。

  她虽打发了那自称阿梨兄长的男子,但指不定,那人还会寻上门来。

  薛母抓着圈椅扶手,指甲刮过梨花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她惊得回神,暗暗下了决心。

  这事绝不能叫蛟儿知道。

  若是阿梨那兄长真找上门,大不了她豁出一条命,还了阿梨便是了。无论如何,这事蛟儿不能沾手,最好推得一干二净。

  反正,要卖阿梨,是她一人的主意。

  跟别人没半点关系!

  薛母暗暗下了决心,便绝口不提有人上门认亲的事。

  而此时,苏追已经给武安侯府递了拜帖。

  武安侯府

  武安侯受到苏家的拜帖时,还很是惊讶了一会儿。

  苏家乃清贵世家,朝上数,翰林阁老不下于几十人,虽然如今不如祖上那般显赫,但苏家老一辈中,还有个苏阁老撑着门楣。更别提年轻一辈中,还有如苏追、苏仰之类的后起之秀。

  且苏家一贯独善其身,走的是忠君的路子,从不同他们宗室来往,自己同苏阁老,都只是寥寥见过几次,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苏家怎么会给他递拜帖。

  武安侯心里虽疑惑得很,却一刻也没耽搁,朝送拜帖的管家道,“请苏将军进来吧,我去正厅见他。”

  管事应下,出门去传话,武安侯忙回屋换了衣裳,匆匆赶来正厅。

  刚坐下,气还未喘匀,苏追便进来了。

  苏追倒十分客气,面上隐忍克制,实际上,他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似的,恨不得将这武安侯府翻了个底朝天,好和妹妹相认。

  数月前,他领旨从西北回来,路上途经临城,在那住了一夜,因驿站住满了,故他自己寻了个客栈。

  却是那一夜,叫他在客栈后院遇见了当初抢走妹妹的人贩。

  他清楚记得,那时候妹妹刚满两岁,母亲生了妹妹后,身子便愈发孱弱,故而那年的花灯节,母亲没有同他们一起出门。

  乳母抱着妹妹,他去给妹妹买花灯,只一个错眼的功夫,等他回头的时候,便看到有人从乳母手中,硬生生掳走了妹妹。

  此后十几年,那一幕,在他心里,始终时不时在眼前闪过。

  那掳走妹妹的男人的那张脸,他记得分毫不差,死死刻在心上,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他都会下意识去看身边陌生男子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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