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朱色 第139章

作者:说给月亮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我们成婚前夜,是他派了刺客要杀我,也是他故意烧毁了沂临县的粮仓?”

  祁丹朱轻轻点头,“我猜应是如此。”

  君行之目带寒光,冷道:“你倒是了解他。”

  祁丹朱嘴唇阖动,却不知此时此地,她应该解释什么。

  君行之向来清澈的眉眼染上了暗色,他沉声道:“你先除掉了祁明毓,如今只剩下一个祁明胥,他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他这个人本就不成器,又急功近利,想除掉他轻而易举,你替我铲除了障碍,只留下了一个不成器的祁明胥。”

  “我曾经问过你,你想选的太子究竟是谁,那个时候你告诉我以后就知道了。”

  君行之红着眼睛低下头,薄唇贴着祁丹朱的耳畔,一字一句道:“从始至终,我才是那个你选中的人。”

  祁丹朱神色微滞,声音干涩道:“对,你才是我选中的人。”

  祁丹朱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故作镇定地解释道:“你是我父亲救出的孩子,由秦叔亲自抚养养大,我们熟知你的脾性,在众皇子当中,只有你能担此重任,我故意接近你,也是为了考验你。”

  “原来我爹也是你们的人,难怪他这些年来对我不冷不热,却专注的培养我。”君行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丹朱,咬牙道:“我应该为通过你的考验而感到荣幸吗?”

  祁丹朱睫毛颤动,在君行之目光的逼视下,轻声道:“行之,我只是想为大祁选一位好君主。”

  君行之僵硬地直起身子,双拳握紧,眼中漫过浓厚的痛楚。

  祁丹朱报仇没错,甄选新帝也没错,那到底是什么错了?

  他难道就应该一次次被他们所舍弃,一次次变成他们棋局中的一枚弃子么!

  他们是他的父亲,是他的娘子,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可他在他们眼里都只是随时可以舍弃的、首先要舍弃的棋子,仿佛他没有生命,也没有感情一般。

  他眼中闪动着泪光,忍无可忍地低喃:“为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是他,凭什么他来承受这个后果。

  他明明没有享受过一丝一毫来自于锦帝的父爱,如今为何又要承担锦帝亲手‘杀’了他的过错。

  祁丹朱无言以对,君行之是无辜的,可他的身份偏偏由不得他置身事外。

  君行之向来冷静睿智的眸子里燃起怒火,不知不觉,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对你来说我可以利用,我们的孩子也可以利用……”他伸手钳住祁丹朱的下巴,咬紧牙关,声音隐含委屈地问:“从始至终,你对我可有过一丝半点的真心?”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祁丹朱,不想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哪怕祁丹朱眼中只有一丝丝爱意,他也可以支撑下去。

  可祁丹朱没有回答,眼中也没有多余的神色,她羽睫颤动,眼中隐有泪光闪动,但长长地睫毛遮住了她眼底涌动的情绪,她紧抿着红唇,看着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君行之心底一阵阵刺痛,嘴里尝到一阵带着血腥的苦味,苦涩难捱。

  祁丹朱无声的沉默着,悲伤在她的眼睛里蔓延开。

  她爱君行之,可是一直以来,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她每日筹谋算计,来不及去思考她对君行之的爱有多少、有多深,她只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往前走,只能继续伤害、欺骗君行之,她没有时间去后悔,也没有时间去想自己到底有多爱君行之。

  那些爱夹杂在血海深仇里,太过沉重,沉重到她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君行之仿佛脱力一般,缓慢地松开了手。

  祁丹朱垂眸看着君行之骨节分明的手指,低声道:“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个关于昙花和韦陀的故事吗?”

  君行之当然记得,相识之后的每一幕,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些浪漫而珍贵的回忆,如今想起来,却都化成了一把把利剑扎着他的心。

  偏偏祁丹朱还要把这些利剑扎得更深,眼睁睁看着他鲜血淋漓。

  祁丹朱睫毛轻颤了一下,笑容惨淡道:“其实上次我还未讲完那个故事,我现在说给你听吧。”

  她忍泪开口,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花神一直等在韦陀下山的地方,只为一年在韦陀面前绽放一次……可惜,春去春来,花开花落,千百年过去,韦陀始终没有记起她。”

  “一位凡人路过的时候问花神‘你为何哀伤?’,她答‘你帮不了我’,凡人没有放弃,在百年间一共问过她三次,她每次都是相同的回答。”

  “直到最后一次,凡人已经老去,奄奄一息,花神才答‘我是因爱受到天罚的花神’。”

  “凡人笑了笑,原来他是聿明氏,他看着花神道:“花神,我是来送你一句话的”……”

  祁丹朱声音戛然而止,她坐起身,泪光莹动地看向君行之,眸中含泪,秋水涟漪,眼底却是坚定的决绝。

  “聿明氏说‘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

  君行之全身一震,抬头望去,祁丹朱已经擦干了脸上不知不觉淌落的泪。

  她站起身,迎着清晨的曦光走远,倾城卓绝,一如初见。

第125章 凤鸣泣血啼

  今日的早朝上, 群臣微妙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气氛压抑,暗潮汹涌。

  姜仁扈向来凌乱的发丝, 今日梳得一丝不苟, 身上穿着朝服,与平日的慵懒混沌不同, 看起来是难得的精神抖擞。

  魏闵德向来带着笑意的脸, 今日变得肃穆而郑重,不复往日中庸的态度,眉眼凌厉,不怒自威。

  孟怀古站在最前面,他敛眉垂目, 腰间挂着那把属于他的匕首, 神色严肃,让人不敢靠近。

  祁丹朱之前之所以可以在宴席上带着匕首, 是因为锦帝曾经下过旨意, 她可以不必遵循规矩,可即使是她,也不能像孟怀古这样, 堂而皇之的在朝堂之上带着匕首, 御前是不允许带利刃的。

  这时众人才想起孟怀古身份的不同,他曾是指挥三军的军师, 是开国之臣,更是锦帝的义兄,是这里最德高望重的老臣。

  大祁建立之初,锦帝曾经要册封他为镇国公,他虽然拒绝了, 但无人敢不将他当做镇国公看待。

  孟怀古挂在腰间的这把匕首不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还代表着孟怀古是锦帝义兄的身份,孟怀古这些年来低调行事,从未以锦帝义兄自居,今日是他今天第一次将这把匕首带出来。

  这把匕首不只象征着他们三人的兄弟情,还象征着君鹤晏和孟怀古于锦帝的恩情,锦帝当初如果没有他们相助,根本无法走到今天的地位。

  锦帝不想提及这段恩情,却也无法忽视这段恩情。

  孟九思站在孟怀古的身后,他手下的兵一直在殿外巡逻着,个个神色紧绷,仿佛随时可以冲进来。

  孟九思微微抬眸看向君行之,君行之站在他左前方的位置,面容冰冷,周身的气场比平日还要凛冽。

  孟九思抿了抿唇,收回了目光。

  锦帝没有注意到朝臣们紧张地气氛,他微微偏着头,愠怒地看着非要跟他一起来上朝的陈皇后。

  陈皇后坐在他左下首的位置上,对锦帝警惕的目光视若无睹,毫不动摇地坐在那里,她垂暮看着台下,满心满眼都是站在下面的君行之。

  陈家人跟陈皇后一样,同样神色振奋,昨夜陈皇后已经派人告诉了他们君行之的真实身份,他们知道太子还活着后,忍不住激动又雀跃,他们在朝为官,跟君行之相处日久,了解君行之的品性,得知他就是太子,不由齐心决定好好辅佐太子。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劝陈皇后再生一子,可是陈皇后根本不愿意,他们没办法,只能谨守本分,每日过的如履薄冰,免得被日后的新太子防备算计,只能凡事低调,尽量不参与到党派的斗争中。

  现在他们得知太子还活着,还如此出色,不由斗志昂扬,只想力保太子恢复身份。

  祁明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已经受到了威胁,他像平时一样,耀武扬威地站在前面,他若无其事的站了一会,总觉得很多人在有意无意地看向君行之,他忍不住撇了撇嘴,蔑视地跟着看了一眼君行之。

  君行之这个人油盐不进,难以收买,如果不是祁丹朱对他还有用处,他早就想办法把君行之弄出朝堂了。

  不就是一个穷书生么?有什么资格在他这里清高?且先将君行之留着,等日后他登基为帝,再好生挫磨他,一点一点将他身上的硬骨头碾平。

  祁明胥想到这里,不由阴险的笑了一下,收回了目光。

  锦帝见陈皇后不为所动,不由皱了皱眉,顺着陈皇后满心欢喜的眼神看过去,触及到君行之冰冷的面容,神色不由有些复杂。

  君行之长身玉立的站在哪里,面容沉静,恍然一瞥竟当真跟他年轻的时候有些相像。

  锦帝有些出神的想,朝朝那孩子,他还没有抱过呢。

  魏闵德出列,打破了殿内诡异地宁静,“陛下,刚才臣看到九驸马的父亲已经到了,可要宣他进来?”

  锦帝回过神来,心下一乱,他现在想起君鹤晏的事便觉得心烦,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一把匕首而已,朕私下询问他就行了,不必将此事搬到朝堂上来,驸马的父……”

  锦帝声音微微一滞,抬头看了一眼君行之,含糊道:“不过是一名山野村夫,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别让他过来了,免得吓到他。”

  孟怀古出列拱手,声音四平八稳道:“陛下,此事事关上将军君鹤晏,岂是小事?这非私事,而是朝堂之事,搬到朝堂上来正为合适。”

  锦帝蹙眉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不悦,但没有公然反驳他。

  陈皇后转过头,缓缓开口道:“陛下,二十年前上将军与太子一同坠崖,如今上将军的匕首重新现世,此事疑点重重,大家都有些好奇,不如就把人带上来好好询问一番,省得到时候不清不楚,反而被传的流言四起。”

  锦帝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知道陈皇后其实是想趁这个机会寻问太子的事,证明太子的身份。

  他不由有些气急败坏,训斥道:“大祁并无什么上将军,皇后甚言。”

  陈皇后面对他的怒火丝毫不以为然,她面色不变道:“陛下,人已经等在殿外了,反正就是问几句话的时间,耽误不了什么,不如就将他叫进来问清楚吧。”

  锦帝垂目看了一眼孟怀古和魏闵德,微微拧眉。

  如果是以前,沈关山或者吴赤东一定会看透他的意思,善解人意地出来阻拦,再不济,还有沈关山那一派的官员会出来说话,可如今这些大臣像根本不懂他的意思一样,只知道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一点也不会揣测帝心。

  他放眼望去,这才发现朝堂上善于阿谀奉承的臣子们,不知不觉已经七零八落了,这些臣子大多数以祁明毓、沈关山和吴赤东为首,随着他们的倾覆,这些人也渐渐退出了朝堂。

  锦帝面色微沉,竟然想不起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时间有些抓不住头绪。

  他看着坚持的众人,烦躁地摆了摆手,“把人带上来吧。”

  不出一会儿,秦清淮就被人带了上来,他在众人的注目下,低着头走至殿前。

  祁明胥微微侧脸,轻蔑地看了一眼秦清淮身上的粗布衣衫,心道君行之果然是乡野村夫的儿子,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由更加鄙视。

  秦清淮一身藏青色的粗布衣,头发花白,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看起来像一位佝偻的老人。

  他拄着拐杖,一直走到殿前中央,然后停住脚步,在锦帝淡漠的目光中抬起头看向锦帝,跟他佝偻的身体不同,他的目光看起来锐利无比,一点也不像普通的农家汉,那是一双经历过杀戮,上过战场,才能练就的凌厉目光。

  锦帝看清他的面容之后,神色微微迟疑了一下,想了片刻,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指着秦清淮道:“……是你!”

  大家不由都朝秦清淮看了过去,不知他身份的朝臣们面面相觑,二十年过去,即使是旧相识,有一部分老臣也认不出秦清淮了。

  秦清淮面色从容地行礼,沉声道:“陛下,没想到您还记得罪臣,罪臣正是上将军君鹤晏的副将秦清淮。”

  众人不由惊讶,锦帝对上他的目光,彻底变了脸色。

  秦清淮漆黑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仿若一只从深渊里爬出的恶鬼,是来找他索命的一般,令他心惊。

  锦帝一颗心一沉到底,他勉强定了定心神,神色莫测地看着秦清淮,声音震颤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秦清淮直直地望向锦帝,沉声道:“罪臣当年的确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可罪臣不甘心就这样闭上眼,不甘心让人一辈子戳着脊梁骨骂我的好兄弟们是叛军,所以罪臣硬挺着一口气,从鬼门关踏了回来,除了废了一条腿,命倒是保住了。”

  锦帝听到他的话,无法抑制地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周遭寒气森森,就像夜里的那些噩梦都变成了现实一样,让他不寒而栗。

  安静片刻,陈皇后开口道:“秦大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有上将军的匕首?”

  秦清淮拱手道:“皇后娘娘,二十年前,上将军被奸臣所害,逼至悬崖,上将军走投无路之际,只得抱着太子跳下了悬崖,罪臣当时得上将军的命令,正守在崖下,找到他们时,上将军已经死了,但太子被他牢牢护在怀里,安然无恙,臣将他们带走,也因此才会有上将军那把匕首。”

  他话里的信息太多,话音一落,不由全场哗然。

  祁明胥一下子变了脸色,眼神如刀一样看向秦清淮,面色阴郁,咬牙道:“你说太子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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