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朱色 第98章

作者:说给月亮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祁丹朱面色不变,含笑看着她,“皇姐,你说的这些我都信。”

  祁芙薇就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她看着祁丹朱风轻云淡的脸,咬牙道:“那你笑什么?”

  祁丹朱听到这些话,难道不该崩溃、恐惧、痛恨吗?她凭什么还能这么淡定?凭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祁丹朱语气悲凉道:“我笑你与你母妃这些年来助纣为虐,替他做了这么多坏事,可到了最后,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你,将这烂摊子扔给你来收场。”

  祁芙薇倏然一愣,睫毛颤抖。

  她咬紧牙关,心中生出无尽的恨意来,这三天来,这些恨一直在她的心里蔓延,可是她不敢去想,不敢去怨,更不敢去恨。

  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她的父亲,是高不可攀的权利,他冷漠而无情,她们不过是在他手底下苦苦挣扎的蝼蚁,卑微不值一提。

  如今她心里用尽全身力气隐藏的恨意,被祁丹朱这样肆无忌惮地揭穿,她感到狼狈而难堪。

  她这些年来替锦帝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她的报应。

  祁芙薇狼狈后退一步,红着眼眶,强撑着一口气道:“祁丹朱,我虽远嫁和亲,但你以为你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祁丹朱看着她眼中滚动的恨意,无奈轻嘲,“祁芙薇,你不敢恨他,便只能来恨我。”

  祁芙薇睫毛颤动了一下,神色流露出一瞬间的慌乱。

  她看着仿若洞悉一切的祁丹朱,忽然神色一变。

  她指着祁丹朱厉声道:“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你什么都知道!你母妃早就将一切都告诉你了……你这些年来一直在假装,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是你在报复我们!”

  她眼睛慌乱的动了动,声音颤抖,“你在给你母妃复仇!你一步步都设计好了……你还打算做什么?你还知道什么?”

  祁丹朱闻言浅笑,轻轻抚了一下墨发上的珠钗,阳光下的娇颜冷冽似雪。

  祁芙薇惊恐地后退,一步步退回花轿前,“不!不止你母妃……你还在给他复仇……吴赤东、沂临县、沈厚、我、我母妃、沈关山……你在织一张网,你想把我们所有人都抓到这张网里,对不对!你最后的目标是谁,下一个是谁?”

  祁丹朱自然不会回答她。

  祁芙薇神色慌乱地扶着轿杆,惊疑不定地看着祁丹朱,她粗喘了两口气,忽然朝皇宫的方向跑去,嘶声吼道:“我要见父皇!我不能去和亲!我有话要跟父皇说!让她去和亲!绝不能让她继续留在京城!”

  祁丹朱站着未动,很快就有人将祁芙薇拦了下来,从她的花轿从皇宫里抬出来的那一刻,锦帝就已经不会让她重新迈进皇宫的大门了。

  祁丹朱看着状若疯狂的祁芙薇,淡淡道:“皇姐,安心出嫁吧。”

  祁芙薇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她崩溃地站在那里,颓然地大笑出声。

  她明白的太晚了,她现在就算冲过去将这一切告诉锦帝,锦帝也不会相信,锦帝只会觉得她是因为和亲的事在肆意报复祁丹朱。

  没有人会去听弃子的话,也没有人会相信弃子的话。

  她转过身去,浑身脱力一般,一步步走回花轿前,就像走到她已经注定的命运之路一样。

  她在花轿前站定,愣愣地在那里站了片刻,脑海一片空白,对周围的催促声充耳不闻。

  半晌,她回过头去,目光紧紧地盯着祁丹朱,似诅咒一般,恶狠狠道:“祁丹朱,我不会死,我会托着这副病弱的身子,等着看你的下场!”

  祁丹朱远远看着她,红裙轻扬,灼灼动人。

  她微微颔首,扬声道:“恭送皇姐,塞外路遥,一路保重。”

  祁芙薇狠狠看了她一眼,掀开轿帘,转身进了花轿。

  祁芙薇坐在轿内,脑海中纷乱地闪过许多画面,这些画面都是她陷害祁丹朱的过程,小时候她对祁丹朱还带着一丝愧疚,后来,随着她长大,她的手段越来越纯熟,她已渐渐将算计陷害祁丹朱当成了习惯,她可以毫无愧疚之心地对祁丹朱用尽一切手段。

  积年日久,恨之成习,渐渐面目全非。

  她轻轻闭了闭眼,她不知道现在的一切算不算报应,她只知道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她只能继续恨祁丹朱。

  现在纵使离去,她也会带着对祁丹朱的恨意离去。

  “起轿。”半晌,她睁开眼睛,终于稍微平静一些,声音嘶哑地开口。

  这京城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多留一刻或少留一刻也没有什么差别。

  “皇姐离开之前,不再看这皇宫一眼么?”祁明长的声音倏然在轿外淡漠地响起。

  祁芙薇微微一惊,掀开车帘,怒道:“有什么可看的?这皇宫里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么!”

  她的父皇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她,她的母妃虽然爱她,却没有能力保护她,这些年来,如果不是她母妃一直想法设法讨好锦帝,她如今也许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还有沈厚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沈厚平时口蜜腹剑,却在她被送去和亲的时候,喜气洋洋地迎娶别人。

  她最大的错,就是看错了沈厚,否则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沈厚不但抛下她而去,甚至今日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这京城里还有什么是值得她留恋的?她只觉得厌恶,再也不想再多看这个皇宫一眼。

  祁明长促狭地笑了一声,看着巍峨的皇宫道:“这狗屁地方确实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祁芙薇心头稍宽,疑惑地看他,“你想说什么?”

  祁明长慢悠悠道:“没什么,就是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诉皇姐,如今皇姐就要离京了,我们这辈子不知道还会不会见面,所以我前来告诉皇姐一声,也不枉你我姐弟一场。”

  祁芙薇凝眉看他,心里觉得有些蹊跷。

  祁明长小时候活泼开朗,但自从腿瘸之后性子就变得有些奇怪。

  他之所以会落得一个残废的下场,多少跟她有些关系,所以这些年来,她因为自己那点心虚的心思,一直不敢接近祁明长,他们虽然是姐弟,但关系并不算亲近。

  她疑惑地抬头望去,祁明长双眸明亮地看着她,像个天真无邪的弟弟。

  她却愈发觉得古怪。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问:“明长,你想告诉我什么事?”

  其实她对皇宫里的一切都不在乎了,也不想再知道什么,她只想让祁明长快点说完,然后快点离开。

  祁明长阴晴不定地笑了一下,像叙说往事一样,不紧不慢道:“皇姐,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你当年办事不力,父皇想害的明明是我阿姊,你却害得我彻底残废,因为这件事,你后怕不已,我是父皇跟他最爱女人生的孩子,所以即使你的初衷是替他做事,但你觉得他仍不会轻易放过你,对不对?”

  祁芙薇面色白了白,嘴唇抖了一下,喃喃道:“你知道……”

  祁明长温良无害地笑了笑,“父皇痴恋我母妃成狂,你自知你在父皇心里的地位无法跟我相比,担心父皇怒在心头会处置你,所以这些年来,你故意毁了自己的身体,装病多年。”

  “你知道……那又如何?”祁芙薇很快镇静下来,豁出去一样地看着他,恶声恶气道:“你知道当年是我害了你,又能如何?我如今已经要被送去和亲了,你还能怎么报复我?这个时候你如果敢伤了我,父皇和那西汗王都不会放过你!”

  她是要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她谅祁明长也不敢伤害她,至于祁明长会不会对她怀恨在心,如今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就如祁明长刚才所说,他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面了,从此路途遥遥,祁明长有再多的恨也是枉然。

  祁明长似乎觉得她警惕的模样有些可笑,轻轻摇头道:“皇姐误会了,我只是看你这些年过得实在是可怜,所以想在离别之前,告诉你真相罢了。”

  “你究竟想说何事?”祁芙薇心里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祁明长微微一笑,风轻云淡道:“其实皇姐这些年一直都误会了,我根本就不是父皇最爱女人给他生的孩子。”

  祁芙薇眉心疑惑地蹙紧,不耐烦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父皇最爱的女人不是柔妃还能是谁?”

  “父皇最爱的人当然是柔妃娘娘,但……我不是柔妃娘娘的儿子。”

  祁芙薇全身一震,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不由错愕抬眸,神色渐渐激动起来。

  她难以置信地摇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怎么可能!你是柔妃的儿子,你当然是她的儿子……”

  祁明长笑容渐大,透着一丝嗜血的残忍。

  他看着祁芙薇苍白的面容,缓声道:“我不仅不是柔妃娘娘的儿子,还只是柔妃娘娘贴身婢女所生的儿子,我的出生不过是父皇醉酒后的一桩糊涂事,我母亲连个名分都没有,若论起来,我的身份可能还没有皇姐你高贵。”

  祁芙薇难以接受地使劲摇头,神色慌乱地呢喃,“不……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祁明长欣赏着她逐渐崩溃的面容,不疾不徐道:“父皇对外宣称我是柔妃娘娘的儿子,不过是为了隐瞒自己睡了宫女的丑事,也为了满足自己的一点私欲,他幻想着我是他与柔妃娘娘的儿子,享受着众人将我当作他们儿子的幸福感,柔妃娘娘活着的时候,有她养育我,父皇自然格外看重我,柔妃娘娘过世后……皇姐,你觉得我现在对父皇来说又有几分重要?”

  祁芙薇愣愣地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这些年来的疑惑,好像都有了解释。

  祁明长明明是锦帝最疼爱的儿子,为什么他残废后,锦帝却连宴席也不让他参加。

  明明祁明长那样受尽宠爱,为什么却好像从不亲近锦帝。

  原祁明长根本就不是柔妃的亲生儿子,锦帝这些年之所以依旧维持表面上对他的宠爱,不过是因为他是名义上柔妃的儿子而已。

  祁明长看着她脸上滑落的泪,毫不怜惜地轻声道:“我救了阿姊,破坏了他的计策,还弄得自己残废,我所做的这一切早就惹怒了他,他觉得我傻、我笨、丝毫也不像他,从那时起,他对我的宠爱就大不如前,后来,再无柔妃娘娘的庇护,他更不会再对我另眼相看,我早就被他放弃了,所以,他其实根本就不会因为我而怪罪你。”

  祁芙薇不自觉屏住呼吸,面色苍白如纸。

  祁明长幽幽一笑,声音残忍道:“皇姐,你自作聪明,这么多年来一直白白糟践自己的身体,可真是自作自受。”

  祁芙薇嘴唇抖了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祁明长,如果祁明长不是锦帝最疼爱的儿子,她这些年根本就不用做这一切。

  她惊恐地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不敢再听,如果她这些年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那么她日复一日的痛苦和不甘算什么?她喝的那一碗碗苦药又是为了什么?

  是她自找的吗?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吗?

  她用力地捂住耳朵,不想再听祁明长多说一个字,可是祁明长的声音还是冰冷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祁明长声音没有起伏道:“是药三分毒,皇姐,你这些年来为了装病,身子恐怕早就已经伤了根本,难以恢复如初了吧?”

  祁芙薇抽噎一声,愣愣地看着祁明长,似是还无法反应过来,也无法接受和面对这一切。

  她的身体……对啊,她的身体早就在那些汤药的浇灌下,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病秧子,即使她现在停止喝药,她这辈子也无法恢复成最初的样子了。

  她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祁明长对她的报复,这些年来祁明长冷眼旁观她自己作践自己的身体,他不用惩罚她,她已经自我惩罚了这么多年。

  他如今告诉她这个事实,不过是揭开她的伤口,欣赏她的报应而已。

  祁明长眸色冰冷地看着她,勾唇一笑,推着轮椅转身走远。

  片刻后,他身后传来祁芙薇崩溃而嘶哑的尖叫。

  前尘往事,今日总算是清算了一笔。

第92章 郎君真好看

  祁丹朱听着祁芙薇在轿子里的嘶吼声, 忍不住问祁明长,“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祁明长淡淡道:“不过是让她虚假的人生里多了一抹真实罢了。”

  祁丹朱微微点头,没有多问, 推着祁明长往回走。

  乌亥里忽然打马过来, 叫住她道:“九公主,等等!”

  祁丹朱回眸望去, 乌亥里骑在高马上, 随手扔过来一样东西。

  她没有多想,顺手接住,拿过来一看,乌亥里扔过来的是一块令牌。

  乌亥里一身劲装骑在马上,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他朗声道:“我这次来大祁最欣赏的就是你九公主, 既然我机缘巧合地参加了你的婚礼,总不能空手, 这令牌是我的贴身之物, 见它如见我,公主如果有一天来塞外,可凭此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若想来见我, 直接用此令牌就可来找我,我把它送给你了。”

  乌亥里说得云淡风轻, 但祁丹朱知道这样的贴身令牌一般轻易不会给人。

  她没有推辞,抛了一下手里的令牌,爽朗笑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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