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小厨娘 第169章

作者:团子来袭 标签: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老爷,您在看什么?”姜家的管家面容沧桑了不少,显然这大半年里,姜家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好过。

  姜尚书入狱后,府上的下人被遣了个干净,只剩他一人。

  姜尚书摇摇头,步入大门,看到满地的枯叶和清冷灰败的院落,一时间神情倒也有几分怅然。

  人总是失去了什么,才会惋惜什么。

  曾经他儿女都在时,他觉着吵闹,从未对那一双被姜夫人惯坏的儿女有过好脸色。心底有过一个人了,再看姜夫人,也是哪哪儿都是毛病,不温柔、不体贴、不擅辞赋,一看书就头疼,他这辈子都和姜夫人没过共同语言。

  如今却觉着,那时兴许也没他想的那般坏,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在这头感怀,楚言归却已从客栈出来,坐上回府的马车。

  大抵是常年不见日光的缘故,楚言归脸色总带着一股病弱的苍白,这才刚入秋,他出行时,楚忠就已经给他膝上搭了一层薄毯。

  “先前熹妃就求皇帝放姜敬安出狱,但当时大长公主把持朝政,不愿遂熹妃的愿。如今朝中无人可用,才把姜敬安放出来了。”楚忠把宫里传出的消息说给楚言归听。

  楚言归捻动着手中的紫檀木佛珠串儿,眉眼间的戾气很好地隐匿在了那一身温文尔雅的气度下,“可真是父女情深,感人肺腑。”

  他唇角弯弯,眼底却没多少笑意:“王爷那边的人只想利用前朝这股势力斗倒封时衍,我却不愿看到这父女二人好过。反正封时衍也没几天活头了,想法子让他知道,他身上的毒,全拜他那位熹妃所赐,狗咬狗,也怪有意思的,不是么?”

  楚忠看着眼前这个捻着佛珠浅笑的少年,只觉后背升起一阵寒意。

  那串佛珠,是楚言归在护国寺为生母立牌位时,方丈大师接见他赠与他的一串佛珠。方丈说楚言归身上有贵气,将来非是池中之物,只可惜身上戾气太重,赠他这串佛珠,希望能化解他身上的戾气。

  佛珠戴了有些时候了,戾气减没减楚忠不知,但他很清楚这个少年手段越来越狠辣了,颇有些辽南王年轻时的势头。

  楚忠道:“您说的这些属下去部署,不过中秋佳节将至,您要去三爷那边吗?”

  楚言归没有直接回答,绕开话题问了句:“西州那边可有回信?”

  马车颠簸了一下,楚忠条件反射性要帮楚言归稳住身形,却见他撑着车壁自己就坐稳了,宽大的衣袍下,他坚持练了数月剑的手臂在用力时也有腱子肉绷起,同“羸弱”半点不沾边。

  楚忠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回答他方才问的话:“小姐运药材去衡州了,应该没收到您写的信。”

  楚言归轻轻嗯了一声,面上的神情不便喜怒,片刻后才道:“阿姐还是那般,喜欢一个人就掏心掏肺,哪管自己会落得个什么境地……”

  楚忠迟疑开口:“陆家公子哪能同辽南王比,辽南王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小姐在衡州不曾受过半点委屈,三爷得知小姐去衡州,一早就派人暗地里去看过了,辽南王派人把小姐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小姐此番南下,也颇得民心,百姓们都说她是女中豪杰。”

  楚言归嘴角这才有了一丝明显的弧度。

  这天底下所有的肮脏他愿意一人承担了,只盼着阿姐此生喜乐无忧才好。

  他一粒粒捻动手上的佛珠,喃喃道:“阿姐的婚期不远了,舅舅忙于战事一时半会儿怕是来不及准备,我得给阿姐备一份拿得出手的嫁妆。”

  该死的人,他也会一个一个的,让他们在阿姐大婚前死干净,省得晦气。

第145章

  天子病危 , 整个皇宫看似平静,但背地里早已暗潮汹涌。

  辽南王不管是兵力还是在民间的呼声都远高于朝廷这边,大长公主召淮王世子进宫的事情虽隐蔽, 可天底下哪没有不透风的墙。

  皇权势弱, 宫人们暗中也开始各谋出路。

  大长公主虽尽全力在稳固朝堂,然而大势已去, 她以一人之力,也挽不住这王朝换代的洪流。

  如今这皇宫里, 还有几人是忠心耿耿, 又有多少人是各方势力的眼线, 早已说不清了。

  姜言惜踏进封时衍寝殿时, 日光正好从雕花的朱漆门框外照进来,她着一身藏蓝色的繁琐宫装, 织锦绣花的衣袂长长地拖曳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身旁的宫婢端着一盅冒着热气的褐色药汁。

  殿内明黄的帷幔一层层被宫女掀开,满室的阴沉终于透出几分光亮来, 睚眦兽口里吞吐着龙涎香的烟雾,却还是没能盖过那股苦涩的药味。

  封时衍床前跪着几个伺候的宫人, 这里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 包括躺在龙床上的、曾经那位不可一世的暴君。

  几个月的时间, 封时衍已经瘦得脱相了, 他吃不下东西, 全靠汤药续命, 以前的衣服穿在他身上, 根本撑不起来。

  姜言惜看着床榻上那个双颊凹陷,双目紧闭的人,用手捂着嘴,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自从封时衍发现自己一日比一日消瘦得厉害,他就不许姜言惜前来看望自己了,每日清醒时交代完朝中的政事,就是听宫人禀报姜言惜每日都干了什么。

  细碎的抽噎声还是吵醒了封时衍,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干涩的嘴唇动了动,“你怎么来了?”

  因为虚弱,声音不大,又喑哑得厉害。

  “陛下……”姜言惜哽咽得不能自已,她从前的确是恨他的,可如今看他被蛇毒折磨至这般模样,她心底只剩酸涩。

  她想抱住封时衍大哭一场,可他瘦得几乎只剩一个骨架了,她甚至不敢去触碰他,她记得他肌肉盘虬的双臂曾经多有力量。

  眼前这个人脆弱得好似一盏风里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灭。

  她最终只伏在床边呜咽不止。

  封时衍双目空空望着帐顶,他骨相好,哪怕瘦削得厉害,一眼看去也只是一种憔悴脆弱的美感,不会叫人觉得可怕。

  “惜儿,行宫的荷花都谢了。”

  他吃力偏过头,轻抚她墨黑的长发:“对不起,不能陪你去行宫看荷花了。”

  都到了此时,他还记着的,只是没能陪她一道去行宫。

  先前京城被围,他们都不能出宫。

  姜言惜摇头,泪如雨下。

  她颤抖着握住了封时衍瘦得只剩一层皮的手,像是在呵护什么珍宝,努力挤出一个笑:“陛下,我们来年再去。”

  封时衍看着她哭红了的双眼,五指微微收拢,握住了她的手:“好,来年……来年朕陪你去。”

  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一句谎言。

  他等不到来年荷花开的时候了。

  姜言惜端过侍女手中的药碗,狼狈抹了一把眼,“陛下,臣妾喂您喝药。”

  她终于收起满身的刺,想陪他走过这最后一程。

  封时衍如今闻到药味就反胃,但因为是姜言惜喂的,他还是一勺一勺全咽了下去,只不过才喝了小半碗,就再也忍不住全吐了出来,被子上,他自己的衣襟上、嘴角下颚,全都是药汁,一片狼藉。

  边上伺候的宫女一拥而上,给他擦脸的擦脸,换衣服的换衣服,换被子的换被子,每个人都沉默而迅速,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反倒是姜言惜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等一切收拾妥当,封时衍已是疲惫至极,他不愿意叫姜言惜看见他这般狼狈的时候,道:“惜儿,回去吧。”

  姜言惜流着泪应是,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寝殿。

  伺候封时衍的总管太监耷着眼皮瞥了一眼姜言惜离开的背影,转身时瞬间换了另一幅悲悯神色:“陛下,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封时衍瞌着双目:“讲。”

  总管太监眼神闪烁道:“熹妃娘娘宫里近日频繁有信鸽出没。”

  封时衍原本紧闭的双目瞬间睁开了,他偏过头,眼底威严比起从前半点不减:“说下去。”

  总管太监吓得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以头抵地:“老奴……老奴听藏娇殿那边嘴碎的宫人说,熹妃娘娘似乎同陆公子有来往。”

  说别的封时衍或许还不会怀疑,但提到陆临远,他的怀疑和猜忌就再也盖不住了。

  他重新闭上眼,“查。”

  嗓音里是隐忍的怒气。

  总管太监知道他这明显是开始怀疑了,眼见目的达到,赶紧道:“老奴遵旨。”

  *

  跟随姜言惜的宫女是个谨小慎微的,眼见一路上姜言惜眼泪就没干过,她回了藏娇殿,屏退宫人才低声问:“公主,您心软了?”

  姜言惜隐忍多时的情绪终于爆发,她红着眼沉喝:“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只是你们复仇的工具!”

  宫女蹙眉:“您是前朝皇室唯一的血脉,复仇本就是您与生俱来的责任。属下劝公主早些离开皇宫,也是为了公主的安危考虑。您先前不肯离开说是不放心姜尚书,如今姜尚书已经出狱,皇帝一死,您在宫里就彻底没了庇护。如今皇宫各处都乱着,咱们趁机出宫才是最好的选择。您先前不也说今日见了皇帝最后一面,就出宫么?”

  姜言惜闭上眼:“我以为我已经没有心了,看到他这般,我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会难过。”

  宫女道:“还望公主为牵连到此事中的前朝旧部多考虑,三日后林太傅会派人来玄武门接应,您不走,我们也不会走。”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皇帝若是知道,那毒是咱们交给高皇后的,只怕他不会再对公主您深情至此。”

  这话终于让姜言惜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也暗淡了下去。

  二人都没发现,房门外有个小宫女贴着门框听着里边的动静,听到这些瞪大眼捂着嘴轻手轻脚离去。

  *

  鲜有人知,宫里的总管太监在宫外还有一处私宅。

  素日里趾高气扬的人,却在此时满脸堆笑奉承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姜小公子果真神机妙算,皇上一听说熹妃可能跟陆临远有来往,当即让老奴去查办此事。”

  楚言归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扯,笑得凉薄。

  总管太监赶紧自打了一下嘴巴:“瞧我这张嘴,如今该称呼您为楚小公子才对。”

  楚言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言归有疾在身,不便饮酒,以茶代酒敬公公一杯。”

  他算得很准,封时衍可以不顾一切宠爱姜言惜,唯独接受不了的就是她同陆临远还有来往,为了查出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必然会对姜言惜宫里的人一一排查,那些混进宫的前朝人必然就藏不住了,姜言惜的身份也会大白天下。

  总管太监赶紧举杯:“楚小公子真是抬举老奴了,待王爷进京,还望楚小公子在王爷跟前替老奴多多美言几句。”

  楚言归笑道:“自然。”

  他喜穿一身白衣,又不良于行,言谈举止间都是世家公子的温雅,怎么看都不会叫人觉着有威胁。

  他状似无意问了句:“不知大长公主那边近日有何动静?”

  总管太监放下茶盏叹了声:“说起来,京城到了现在表面上还安定着,都是托大长公主的福,说句掉脑袋的话,她若是个男儿身,只怕当初帝位都不会落到陛下身上。”

  楚言归笑笑应是。

  总管太监怕楚言归误会,忙道:“大长公主本是陛下最信任的人,陛下开始猜忌大长公主,根源还得从大长公主帮楚三爷出京说起。”

  楚言归对这段往事不知情,眸色微变:“还望公公细说。”

  总管太监叹道:“当初楚三爷私回京城,那是掉脑袋的大罪,陛下命禁军前去楚府拿人,是大长公主在路上拦了禁军半刻钟,楚三爷才得以逃出生天。事后陛下查出了此事,虽没同大长公主撕破脸,但心中到底是有了芥蒂,不敢再同以往一样信任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心中对陛下有愧,加上一直以为陛下中毒是王爷的手笔,自是不可能站在王爷这边,这才想着等皇帝去了,再扶持淮王世子上位。”

  知道了大长公主曾对楚昌平有恩,楚言归稍作思量,对总管太监道:“劳烦公公把皇帝中毒的真相也传到大长公主耳中去。”

  大长公主虽是一介女流,可手段却不容小觑,不然封时衍倒下后,满朝文武也不会轻易就被她镇住。

  没了毒杀封时衍的那层仇恨在里面,若能同大长公主讲和,自是省了不少事。

  总管太监是宫中老人,也知道楚昌平当年拒婚大长公主的事,当即就道:“好说好说。”

  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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