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池青一口水喷出去了大半,还是被呛得不轻,他用手巾狼狈抹了一把脸:“我教还不成么,你那边别往京城回信。”
楚言归不知他们二人在细说些什么,只是瞧着他们时不时又看自己一眼,心中到底是有几分不安。
如果……他们真要为难阿姐,店里有邴绍和楚忠在,二人功夫都不错,倒是可以拿下他们,但怎么善后,这超出了楚言归的能力范围,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
姜言意回来时,池青二人还没离去。
进店看见楚言归在柜台处,神情阴郁,她当即问了句:“不是让你在房里好生歇着么,怎到店里来了?”
楚言归没说自己是想帮她看账,笑道:“在房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有个送酒的老翁来店里了,正跟熟人用饭呢。阿姐回来了,生意谈得可还顺利?”
姜言意瞟了一眼柜台上的账本,见明显是核算过的,就知道楚言归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帮自己。
都是亲姐弟,她知道楚言归这么说,是怕自己不让他操劳,她答道:“挺顺利的,不日便可开工了。”
那面坊东家欠了不少债,赌坊把面坊压了极低的价钱,要拿面坊去抵债,所以碰上姜言意想盘下面坊,少东家都快火烧眉毛了,也没跟姜言意扳扯,以三百五十两银子成交。
面坊里做面的老手都是家奴,卖身契一并给了姜言意,姜言意和面坊东家去官府过了户,如今那面坊的地皮和面坊的人都是姜言意的。
虽然把存的银子花了个精光,但姜言意心中还是高兴,只要方便面开始大规模生产,用不了多久总能赚回来的。
她回来时想起馋了好几天的鸭脖,顺道买了几只鸭子回去,准备当庆功宴。
杨岫拎着几只鸭子进了后院。
这个时辰店里的客人已经多了起来,姜言意见老叟跟池青坐在一起吃饭,想到老叟跟封朔都熟,认得池青也就不奇怪了。
她拎着茶壶上前去给他们添了些茶水,笑着打了个招呼:“池军师,老先生。”
池青点头致意,老叟则笑呵呵回了姜言意一句:“你这店里布置得好,锅子也做得好。”
姜言意道:“您谬赞了,不知您今日送酒来,叫您久等了。”
老叟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这不正吃着呢。”
姜言意便道:“那您先吃着,吃完了回头咱再把酒过个数目,把帐结清。”
老叟点头说好。
姜言意进了后厨,池青才瞟了柜台处的楚言归一眼,似笑非笑问老叟:“你猜门口那小兔崽子先前阴着脸在想什么?”
老叟吃着肉不搭话。
池青道:“他怕是在想着怎么让店里两个练家子把你我二人绑了。”
老叟干咳两声:“这不挺有野心谋略的吗?你先练练他。”
这次是池青喝着汤不出声了。
老叟显然一开始是打算自己教楚言归的,只不过问了那个问题后,才改了主意。
池青在军中被称为笑面虎,那是除了一张脸白白净净,从心肝到肠子都是黑的。楚言归虽年岁尚小,但骨子里透着一股狠辣劲儿,这二人将来若是对上了,不好说。
老叟自然不愿自己教出来的弟子自相残杀,前期让池青教楚言归,互相磨磨性子,将来不管二人到了什么局面,都有这份师兄弟的情谊在里面,不至于闹到争锋相对、非死即伤。
姜言意搓着手在厨房炖酸萝卜老鸭汤,这个天气,就适合喝点酸酸暖暖的汤,滋补又开胃。
她把洗干净的鸭剁块,锅里烧水,下料酒、姜片,把鸭肉焯水去腥,捞起来洗掉血沫后,放进砂锅里加高汤炖煮。
酸萝卜切块一起放入砂锅,葱姜、桂皮、八角安排上,慢炖一个时辰就能炖出汤色澄亮的老鸭汤。
砍下来的鸭脖她留着没用,打算和买回来的鸭脖一起做卤鸭脖吃。
本没有单卖鸭脖的卖法,但鸭脖肉少骨头多,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不喜欢,姜言意肯拿钱跟人卖鸭脖,这谁都乐意,但凡买了鸭的,在屠户那里顺道把鸭给杀好,就把鸭脖砍下来卖给姜言意了。
杨岫不太能理解姜言意的做法,一度以为姜言意这事高兴傻了。
换了大院子的好处就是姜言意想做什么好吃的时,不用再跟姚厨子抢着厨房了。
西跨院的厨房比她原来的小厨房大了一倍不止。
姜言意把处理好的鸭脖冷水下锅煮开,充分煮出鸭骨里边的血沫后,把鸭脖拉起来沥水。
锅里控干水下油,等油温一上来,把香叶、桂皮、八角、花椒、茱萸等香料放油锅里炒出香味后,放鸭脖翻炒入味,要想颜色好看,可以加点酱油,为了提鲜,姜言意还加了一小勺糖。
翻炒均匀后就倒入没过鸭脖的滚水,锅里咕噜噜直冒深棕色的泡泡。
姜言意盖上锅盖,大火煮了片刻就转小火焖煮收汁,等卤汁快干时熄火,揭开锅盖浓香扑鼻,卤好的鸭脖呈红棕色,表皮的肉因为翻炒时掉落一部分,一丝一丝的,甚是诱人。
姜言意找了几个盘子把鸭脖分装起来,端去外边小厨房,给姚厨子郭大婶他们分着吃,又单独给楚言归端了一盘去。
因为鸭脖不多,份量有限,每个人都吃得意犹未尽。
老叟进院子跟姜言意核对酒水数目时,姜言意邀他一起啃鸭脖,池青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跟进来。
在吃上面,他素来没什么原则可讲。
老叟询问了姜言意鸭脖的做法后,想了想问:“鸡脖子可以做这个吃吗?”
姜言意想起老叟院子那十几只鸡,突然替它们担心起来,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一笑:“这个……应该不可以。”
结清了酒钱,姜言意想到老叟大老远跑这么一趟专程给她送酒过来,又赠了老叟一大汤盅酸萝卜老鸭汤。
老叟抱着汤盅,内心动摇了那么一下,出门时跟池青嘀咕:“小池啊,你若是太为难了,为师也不怪你,为师自己来教便是……”
“不为难,哪里为难了。”池青边啃着鸭脖边迈出店门,神情颇为懊恼。
明明他感觉骨头上还有肉,可就是啃不下来,又舍不得吐掉,太磨人了!
池青回封府复命时,封朔桌上摆着的食盒还没收下去,池青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没吃完的饺子。
他幸灾乐祸道:“都说了里面有胡萝卜你不信,剩下的给我拿回去当宵夜吧!”
他伸手想去拿食盒,却没拿动,定睛一看,封朔一只手搭在了食盒顶上,阴恻恻道:“本王留着当宵夜不成么?”
池青瘪瘪嘴,故意炫耀:“我去了她店里,不仅吃了羊肉汤锅,我还吃了鸭脖。”
封朔:“……哦。”
池青继续道:“老头子说姜家小子四书五经都还没学完,让我先带一阵,您要不安排一下,我这是直接住王府呢,还是住她家西厢房去?”
封朔眉毛皱得能夹死只苍蝇:“住王府。”
这早在池青预料之内,他不知欠揍为何物地道:“对了,一日三餐王府就不用给我准备了,我觉得姜记可以包饭。”
封朔从案上拿出一摞折子:“……突然想起来你最近应该挺忙的,这些你拿去处理,腾不出空去教人就别勉强了,本王得闲去教教就行了。”
池清:!!!
那以后在那边蹭吃蹭喝岂不是没戏了!
他瞬间改口:“王府的饭多香啊,我就喜欢吃王府大厨做的。”
封朔幽幽看他一眼,池清赶紧讨好一笑封朔这才把折子放回原处。
第80章 (捉虫) 你胡茬扎到我脖……
熬了酸萝卜老鸭汤, 姜言意借着去封府看辣椒的名头,用食盒给封朔装了一盅送去,鸭脖她也特意用碟子装了些拿过去。
她出门时, 楚言归喊了声:“阿姐要去王府吗?”ones
“我过去看看种的番椒, 那院子也是王府租给咱们的,理当送个礼。”姜言意嘴上这么说着, 心中却有些发虚。
楚言归乖巧笑笑,露出两个小酒窝:“这是应该的, 那阿姐早些回来, 我让姚师傅等你一块用饭。”
姜言意道:“我还得去番椒地打理一番, 万一回来晚了, 岂不是耽搁姚师傅和老先生他们回去,饭好了你们就先吃。”
姜言意掀开竹帘出门, 外边大雪如絮,竹帘轻轻摇晃,她披着湖青色织锦斗篷的身影走远了, 楚言归却没收回目光。
楚忠来给炭盆子里添炭时,他神情有些阴鹜地道:“忠叔, 我怕阿姐受人欺负。”
楚忠年过三十, 是跟在楚昌平身边的老人了, 见识的人情世故也多, 表少爷自从丧母, 性情就一直不太稳定, 表小姐在的时候他乖乖巧巧, 表小姐不在的时候,他就像一头对谁都凶恶龇着牙的小狼崽子。
楚忠安抚他:“少爷,小姐是个有本事的, 没人能为难到她,真要遇上什么,三爷也不会袖手旁观。”
楚言归却道:“阿姐再厉害再有本事,我也担心她。”
阿姐请来给他看伤的王府郎中,离开楚家那日的马车,王府租给他们的院子……桩桩件件,都让他不安,若是辽南王以这些做胁,欺负他阿姐,他阿姐只是死撑着不说怎么办?
楚家尚且只是在辽南王的庇护下才得以逃到这边陲之地安身,真要发生个什么,辽南王府权势滔天,他拿什么去给他阿姐讨回公道?
“喵!”
缩在炭盆子旁烤火的小胖橘突然厉叫一声,一下子蹦出老远,背部一团毛毛卷曲了起来,小胖橘努力扭过头去舔被烤焦的那一团毛,叫声像是呜咽一般,细弱可怜。
楚言归被猫叫声拉回神智,掩下了心中的惶然,躬身抱起小胖橘,“你又在炭盆子旁睡着了?”
胖橘缩在他怀里,扬起脑袋冲他叫了两声,像是委屈,又像是在责怪他没把自己照顾好。
它就睡个觉的功夫,怎么毛毛就被烤焦了一大团!
楚言归摸摸小胖橘的脑袋:“下次别睡炭盆子旁了。”
小胖橘生气甩了甩脑袋,不给摸。
楚言归唇角弯起,再次把掌心罩在了胖橘脑袋上,胖橘整只猫脸都被他的手给盖住了,只能不满叫嚷几声。
门口的竹帘又一次被打起,几个年轻公子哥有说有笑进店来,身上都穿着官服,显然是府衙的人。
楚言归抬起头,看见最后面那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倏地冷了脸色。
“陆兄,回回邀你来这姜记古董羹你都百般推脱不肯来,怎么着,这里的布置不比那些大酒楼差吧?”跟陆临远并肩的年轻公子边说边笑:“这店里的女掌柜生得可叫一副好相貌,真跟那仕女图上走下来的人儿一般!你不晓得,卢员外家的小儿子为了看这女掌柜,连着来吃了一个月的锅子,也是个风流种了……”
“杨兄,慎言,女儿家的名声,万不可这般玩笑。”陆临远拢着眉心道,他不管身形还是容貌,在几人中都是最出彩的,远远望去,当真是兰枝玉树之姿。
陆临远是被几位同僚硬拽过来,他百般推脱过,到底是没推脱成,他本担心见到姜言意,但无意往柜台处一瞥,瞧见坐在那里的是楚言归时,对上楚言归满是憎恶的眼神,他下意识别开了视线。
楚家举家迁至西州的事,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楚言归。
从前他一直都是厌恶姜言意姐弟的,这对姐弟愚蠢又傲慢,姜言意恬不知耻,跟苍蝇一样一直往他跟前凑,逮到机会就欺负言惜。楚言归则是帮凶,他姐姐做的恶事里,都有一份他的功劳。
他对这对姐弟的厌恶,源于对姜言惜的喜欢。
如今或许是心境发生了变化,他们伤害姜言惜,应得的惩罚已经得到了,甚至远远超出了他们应受的,他的厌恶也就此终止。说把她们当陌生人看待,似乎又比对陌生人多了那么一层东西在里边,毕竟曾经有过太多牵扯。
陆临远这些日子想了许多,他退婚时尚且年少气盛,只一味地觉得这婚事是姜言意自己强求的,他为了姜言惜跟她退婚,是姜言意自食恶果。后来楚昌平的那些话,终于撕掉了他那层理所当然的遮羞布——他若是从一开始就跟母亲反抗到底,就不会有这桩婚事。
综其原由,是他自己当时太懦弱,才促成了这桩婚事,他并非全然无辜。
他们姐弟欠姜言惜的,一个被送去做营妓,一个被打断了腿,算是都还清了。
但他悔婚欠姜言意的,还从未还过。
同僚们点了羊肉汤锅,要了店里新买的梅花酿,从南边的战乱谈到风月之事,觥筹交错,且言且笑,陆临远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行酒令好几次都行到他这里结束,几杯薄酒下肚,他心绪更烦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