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得在夫君登基前 第83章

作者:瑞曲有银票 标签: 破镜重圆 宫廷侯爵 打脸 古代言情

  急急的咳嗽声骤起,温厚险些被喉中一口药给呛出肺来,他半伏在榻几上,脸红脖子粗地由长子给顺着气,一边恨恨地拍着桌案:“咳咳、不知?这么些年,那不孝女想换婚的事你们不知?她、咳咳、她年年回崇州,你们就不曾听说过她有这样的打算?还有,谁让你们去向魏修那贼子示好的?”

  温茂周仍旧说着开脱之语:“爹,这您得讲讲理。您当时病成那样,目不得睁口不能言,那咱们这府里头上上下下也是要过活的。当时新帝即位,若我与二哥不表示表示,温府还不一定能存活到现在呢?”被训了好几日,他心中也有些不忿气:“护着温府这么些年,我与二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罢?这要怪,就怪那魏修是个脾气古怪的,那会儿他初初继位,朝堂不稳,咱们府上主动示好,反被他当了靶子。”

  “您也是,既有密谋,既知文国公那几个老货是会匡扶姓姜的上位,您早便该与我和二哥明说,这样一来,也不至于让四妹妹犯那蠢,非把婚事给换了。再不济,那姓姜的即位之时,咱们便拥着舟儿出现,说舟儿才是当年的皇长子,合该由舟儿做这大昌的新帝,那一切不也顺理成章了么?”

  温厚气得双眼愈发鼓起:“听你这意思,你还怪起为父来了?”

  温茂周摸了摸鼻子,讷讷地回道:“现下也不迟不是么?咱们就死死咬定当年那姜皇后所生的头一个,便是四妹妹府上的舟儿,按祖宗礼制,舟儿做为皇长子,替换那姓姜的称帝,不也没得话说?”

  榻几被温厚拍得‘砰砰’作响,恨得嘴唇簌簌地抖着:“半点局势都不辨,好个想当然的蠢货!”温厚简直气得胸臆满是怒火:“那姜洵登基已有半载,现下朝堂已趋稳,更惶论那姜洵救民退敌几桩功勋在身,颇得我大昌臣民拥戴,他那龙座不说固若金汤,却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动得了的!你拿个双生子的长幼排第便想把他给换下来?真真几杯马尿还未下肚,便做起一场好梦来!”

  “父亲息怒。”温弘贤给了胞弟一个眼神,示意其不要再争辩。

  小半晌后,待温厚喘息平定了些,温弘贤才试图理着头绪,寻起将补之法:“按父亲当年布谋,最好的结果,是咱们府上一位皇后一位王妃……虽说现下皇后没了,但王妃,应当还是可以有的?”

  温茂周立即追着应道:“对对对,二哥所言甚是。音姐儿不是嫁了给舟儿么?舟儿若替不了那姜洵的位,当个嗣王总是轻而易举的?何况当今陛下后宫还空置着,咱们府上也不是没有适龄的姐儿可以入宫,到时候都让舟儿给举荐举荐,入宫摸几个后妃当当,总也不成问题?”

  温厚闻言,又是一记凌厉的眼刀飞向三儿子。

  温茂周得了那眼刀,脖子一缩,还以为是自己那后妃之言不妥当,便换了个说法:“好歹舟儿与当今陛下是亲兄弟,嗣王总得给他一个?再说咱们也是给皇家养过儿子的,届时让舟儿替咱们府上子孙们争点官爵来,也能过得乐呵,咱们温府这旧日风光不也就回来了?”

  这回,温厚噎得险些泛起白眼来。他耿耿而言:“你怎聋傻至斯?为父方才说过的话你听不懂么?眼见他仍顶着个姜姓,文国公那几个也没出声,你们还品不出点什么味来?”

  温弘贤听了这话,便在心中揣测了几番,沉吟着问道:“父亲的意思是……纵那几位老臣,也奈何不了当今圣上?”

  温厚长呼一口气,声音放低了些,循循而言:“你们可知,为父当年让舟儿养在曲府,除为保我温府后日富贵以外,便是要护着舟儿这个皇室血脉。要知道,如姜洵那般曝露在魏修的眼皮子底下,可是个捧着脖子讨命的活计。”

  “而这么些年来,那姜洵不止躲过了魏修的杀念,还顺利夺回了龙座。况且,魏修最终的下场你们没看见么?单这一桩事便可得知,现今龙座上那位,岂是个任人随意摆弄的主?再者,前有傅氏,后有许氏,朝中还有拥护过魏修的一干旧臣,能将这些人给收服得不敢出声,那姜洵又岂会是个泛泛之辈?更莫论舟儿的出现,便是危极了他的皇位,哪怕他不处置舟儿,那嗣王之位,也不会轻易给予。”

  温弘贤则思索道:“父亲是否过虑?古来兄弟便如手足,若舟儿并不与陛下争那帝位,只安安分分当个嗣王,陛下应当不会有何等盘算,反而,还会为自己多出个同胞兄弟而倍感喜乐。”

  这话,正正戳中了温厚的痛处。

  温厚咬牙切齿,五官都有些挪位了,他恨声道:“要个嗣王做背靠有何出息?为父要的,是今后执掌这大昌天下之人,身上流着我温府的血脉!”

  最好,是能任他温府摆布之人。

  若按温厚当年所谋,自己两个外甥女,各嫁那兄弟二人。若是姜洵最终能成功复位称帝,便是曲檀柔为后,届时再将曲砚舟的身份告知姜洵,曲砚舟顺利得个嗣王之位,自己府里头,可不就出了位皇后又出了位王妃么?

  退步而言,就算姜洵未能在魏修的眼皮子底下长久存活,待曲砚舟长成后,他便将其身份告知文国公几个,届时几位老臣连同他一起,将曲砚舟匡复上皇位,他那外甥女崔沁音,亦会是这大昌之后。

  可温厚万万没料到的是,于他昏病之中,远在奉京的温氏自作主观来了场换亲,将他所有的盘算都付之东流,试问温厚岂能不恨,又岂能甘心?

  而这厢,在知了温厚最终目的后 ,温茂周的眼神先是闪了两闪,可继而,他又觉得无比头疼。仔细想了想后,温茂周便道:“那……此事得从长计议了。爹您先歇歇,我与二哥好生商议商议,看这事该如何进行。”

  温厚冷哼一声:“等你们商议出点馊计来,怕是为父这把老骨头都给熬没了!”

  “可是爹爹有何妙计?”温茂周急忙追问。

  温厚剐了他一眼,吩咐道:“唤人去请游高士过来。”

  温弘贤怔住,有些惊疑不定:“父亲的意思是,游高士知晓这些?”

  温厚知晓长子所虑,便宽慰道:“我儿放心,游高士是自己人。他连为父这条命都救了,还能害咱们温府不成?”

  温茂周则捬掌大乐:“是了,游高士不仅医术高明,还能掐会算,自然会知晓这些。爹爹稍侯片刻,待儿子亲去将高士请来。”

  温茂周走后,温弘贤奉茶于温厚时,仍是忧心忡忡:“父亲,儿子观那游高士之面相,并非何等良善之人,与他共谋大事,会否于我温府不利?如这般关乎阖府前程性命的重要之事,父亲是否还是三思而后行?”

  温厚摇摇头:“善人恶人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游高士是友非敌,便足够了。他不仅掐算出这当中的事,还亲口与为父所言,他与那废太子魏言安颇有几分私交,而由那魏言安,又可搭上傅氏一脉……”话至半途,温厚呷了一口茶水,才接着语重心长地对长子解释道:“欲扶舟儿上位,本就是棋行险着。我儿,若得傅氏为盟友,咱们那大事,自是又多了几成胜算。”

  闻言,温弘贤只得于心中疑团闭口不言。

  片刻之后,温茂周亲携一人前来。

  虽换做普通郎中装扮,头皮处还有小片癞痢,可若细看,自那张寡白欣长的马脸便能识出,这人,便是昔日的新霁圣使。

  当年,此人闻得宫禁风声不对,便使计逃出大内,且漏夜离开奉京城,几处远泊之后,才来了这崇州。此后,他捡回自己多年不用的真名姓游仁,且稍稍改易了面容,重新干起那招摇撞骗的营生来。

  于机缘巧合之下,游仁被请入这温府为温老爷子诊脉,又恰逢其早年在乡间行医时,闻得一起药汤熏蒸的法子,道是可治这偏枯之症。因温厚卧病多年也不见有好转之迹象,温府之人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由他试了试。

  也真真属这游仁很是有些狗运,行了那药汤熏蒸当晚,温厚便悠悠转醒。只不巧的是,在听闻现今朝堂局势后,温厚鼓起眼珠子骂了几声不明不白的话后,便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温府众人喜后又逢乱,自是许了重金,连声哀求这游仁再施仁术,将温厚救回。

  而游仁之所以会留下来,除了那重金诱惑外,再有一桩,便是他自温厚那几声不明不白的咒骂中,嗅出些不对来。

  是以,游仁便顺势留了下来,继续用那旧法子医着温厚,且在温厚目合神昏,半醒不醒的当口,于其呓语中问了些始末出来,再自己串了串,便猜出了当中的事由概要。

  游仁本就因自己大仇不得报,且仇人还风光称帝之事而耿耿于怀,待度得这事中有弯可转,他怎能不动心?于是,待温厚全然转醒之后,他便旁敲侧击、装模作样地摆起旧时掐算的式样来,且说出自己可联络魏言安之事,正正,与温厚所谋一拍即合。

  这会儿,入得内室后,温厚便率先将方才与二子之辩对游仁说了个清楚,又急急招呼着游仁:“还请游高士与我这两名孽子好好说说,这事当如何去办。”

  游仁眸子微微闪跃,收敛神情后,他正色道:“如贵府二爷所言,兄弟便如手足,那姜洵会否对曲大公子生出手足之情来,暂且是堂未知之事。但于此之前我等要做的,便是要让这兄弟二人的关系,毫无回转的余地。否则他们兄弟哥俩好了,咱们还打什么盘算?”

  “高士何意?”

  游仁不疾不徐地说道:“若直接对那姜洵道出曲大公子真实身份,而那姜洵又爽快认了曲大公子为一母同胞的兄弟,予了那嗣王之位,诸位猜此举,可会让曲大公子对姜洵生出好感来?”

  内室中诸人陷入沉思。

  过后,温厚掂缀出了结果:“若舟儿对那姜洵生出好感,那日后这替位之事,舟儿多半个是个柔茹寡断之态了。”

  游仁点头:“老太爷所言甚是,柔茹寡断最是影响当间的大事。届时我等布局精密,一切完善之际,而曲大公子却惦念手足之情,于我等来说,岂非为一大阻患?”说着话,他用眼巡了温府父子三人一圈,缓声道:“几位也当了曲大公子这么些年的长辈了,后头最好是引导着,让曲大公子对那姜洵生出仇视之心,而于这之前,又要让那兄弟二人间,先产生难以弥合且无法修补的裂缝。简而言之,便是要让曲大公子……没得回头路可走。”

  听罢,温茂周苦思半晌,愁眉锁眼道:“那姜洵最为在乎的,莫过于他那长子了。可大内禁苑重重,咱们若想在皇宫里头动点手脚,恐怕并没那么容易。”

  对此,游仁笑意中满是高深:“咱们这手暂且伸不进皇宫大内,宫外,却还是有一大机会的。”

  温茂周当即追问道:“何等机会?还请高士示之。”

  游仁转向温厚,语带暗示地问道:“老太爷这便忘了您那小女儿的庶女了么?纵是那姜洵弃了她,对她亦无多少感情,可那女子到底他长子生母,姜洵岂能坐视不理,又岂会胸无半点波澜?”

  被一语点醒,温厚两眼霍霍闪动,笑意堆了满脸,缓缓地点了点头:“高士英明。”未几,他又询问道:“傅氏那边……”

  游仁眼神定定:“老太爷不慌,您可还有位外孙女在给那废太子作妾呢,无甚可虑的。此事,定然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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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又是数日,奉京大内。

  这日,丁绍策被苗钧水亲自引着,往东华殿前去。

  苗钧水步履匆匆,弄得丁绍策也是大步疾行。

  丁绍策万分不解:“陛下怎会突然发怒?”

  莫非是知晓自己还有个亲生兄弟,想想又觉得不对劲了?

  苗钧水脚下不停,小声回道:“哎唷五公子,陛下啊,是被一封辞官题本给闹的。”

  丁绍策越发生奇了:“是哪个大人物辞官,竟能让陛下气成那般?”

  这回,苗钧水倒是放缓了步子,他压低着声音与丁绍微说道:“五公子,奴才偷偷与您说,是戚老天官那位孙儿。”

  丁绍策愣住,好一会儿才用折扇拍了拍自己脖颈子:“可是在都水监任职的那位小戚大人?”

  苗钧水忙不迭地点头:“可不是嘛,奴才也不知那位小戚大人的辞呈,怎就让陛下发那么大火……”

  丁绍策搔了搔下巴,未几,脸上漾出抹不正经的邪笑来。他了然于心地提点苗钧水:“那我晓得了,陛下啊,八成不是气的。”

  “那是?”

  “是醋的。”

  说着,二人已到了东华殿前,丁绍策收起折扇,噙着那抹看好戏的邪笑,入了殿内。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御案之后,姜洵一张脸仍旧黑得不能看,可光听那笔触刷刷之声便知,他是带着情绪在批奏章,光是“平身”这二字,也明显蕴含着未消的余怒。

  丁绍策明知故问地调侃道:“陛下这是怎地了?可是小殿下调皮起来,又在您身上画图了?”

  回答他的,是更大力的笔触之声。

  小片刻后,姜洵才自案牍中抬起了头,自齿间迸出话来:“戚蒙昭,胆子越发大了。”

  “嗐,这七夕都过了,难不成小戚大人又约曲三姑娘了?”丁绍策笑着问了声,又故意啧啧有声地:“陛下您也是,就莫要让孙程事无巨细都报过来,只须知晓三姑娘人是安全的便行了,旁的事都堵心得很,您本就政事繁忙抽不开身,哪见得那些戳心窝子的话?”

  旧事重提,姜洵双唇死抿,他抓过袖侧已现了断痕的章折子,貂黑的眼眸中送出突刺的目光:“敢递辞呈于朕,戚蒙昭真真好得很。”

  丁绍策张大了嘴,这才作恍然大悟状,他故作同情地叹道:“惨还是陛下惨。臣与乐阳虽仍未和好,但臣呢,好歹时不常能见她一面,且乐阳那嘴皮子着实利害,又是个会动手的主儿,身边倒没有莺莺燕燕、哦不,没有虎狼环伺,纵有人垂涎,却也轻易不敢靠近她。可曲三姑娘就不同了,小戚大人不仅是不远千里追随而去,竟还为了她辞去官职,这明显是铁了心要撬陛下墙脚啊。”

  “都说烈女怕缠狼,于小戚大人来说,这又是近水楼台,又是痴心一片的,曲三姑娘还真不一定能抵挡得住他那诚心与攻势。依臣来看,陛下胜算无几,不如,还是放弃罢?”

  姜洵扫眼过去,面如密云:“谁说朕抽不开身?朕本就打算要亲自去护她的。”

  丁绍策沉吟:“可陛下走了,这朝政当如何是好?您就不怕离了奉京,回来时,这龙座被你那亲兄弟给占了?”

  睇着丁绍策,姜洵眉心微紧:“朕会将朝政托付于几位长者,过几日,你先去谏院领个职,朝中有何异动,与其它密信一并报来便是。”

  扣住那章折,姜洵面色幽暗,眉目漆漆。

  想起近来孙程信中所报,他心中千头万绪齐齐涌来,那份心惊难定,甚至大过于得知自己竟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那份危与怒齐齐体内兜着圈子,蚕食他的理智,促使他于片刻之间,便下了决定。

  便是明日,再不能等。

  ……

  约莫一旬之后,吴白城。

第61章 重遇 给在下娘子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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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瓦灰色的柴烟在胡顶巷的上空飘聚,又被外街巷间飘起的吆喝声吹散。

  静了一夜,仅闻得稀稀拉拉几道犬吠声的巷子, 也渐渐热闹起来。

  一如往常, 用过早膳后,曲锦萱便与桑晴相伴着出了门, 往繁清阁行去。

  将要拐出巷口时, 似有所感,曲锦萱驻足,回头望了一眼。

  “小姐,怎地了?”桑晴见她停了,便也跟着转了下身。

  曲锦萱摇摇头:“无事, 走罢。”

  胡顶巷离繁清阁所在的街市并不远, 以主仆二人的脚程,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

  开了门后不多时, 雇来的几名女侍也陆陆续续都来上值。互相打过招呼后, 各人都开始有条不紊地分工做活,准备新一日的营业。

  铺内的洒扫清理快要做完之际,名唤丽宁的女侍从柜台拿了张压着的单子递给桑晴:“桑晴, 昨儿四福客栈那位客人又下了新单来, 需要我们帮忙捡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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