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点花开
虽然因周晋毁亲,周家和崔家算是结了仇,但到底是疼了许多年的大孙子,也是大房唯一的指望,周老夫人当然还在意。
沈兰茵道:“是的。大姐姐送了个丫鬟给大哥哥,这您知道吧?”
周老夫人点头。
她不仅知道,还知道那丫鬟原是沈兰茵的,更知道那丫鬟被送去外面学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这都是她默许的,她也希望那丫鬟能成事。
沈兰茵道:“大姐姐拜托我,她出嫁后顾不到了,叫我时常帮她去大哥哥那走走,多督促小莲努力,督促平安帮着小莲,务必要在她下次回娘家之前,让大哥哥收用小莲,死了出家的心!”
这话说得好听,但周老夫人却不信。她道:“你能做到?琼姐儿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沈兰茵也是豁得出去了,她一咬牙,道:“祖母,这话我只悄悄跟您说,您谁也不许告诉,行吗?”
“什么话?”值得这么郑重吗?
沈兰茵道:“单靠我一人可能做不到,但我可以问我娘。我娘能得侯爷喜欢,自然有她过人的本事,我秋日里就要嫁给我舅舅家的表哥了,我娘已经着手教我些实用的了。”
虽然周老夫人觉得自家儿子这段时间对江氏并不如何热络,但她也是怀过身子生过孩子的,因此很清楚这必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如今江氏不能伺候他,人也因有孕变丑了的缘故。从前他不顾一切要娶江氏,还愿意认了沈兰茵这拖油瓶做侯府小姐,周老夫人不愿想自家儿子是个急色的,只觉得定是江氏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使在她儿子身上,勾了她儿子的。
曾经她因此看不上江氏,但现在么,想到若是能成功让周晋收通房,她反倒喜欢江氏的这点了。
“好!那你去,茵姐儿,只要你能让晋哥儿收了小莲,你要什么赏赐祖母都给你!”周老夫人道。
若是周晋彻底破戒了,我要的赏赐便也不用跟你求了。沈兰茵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露,只道:“我想跟祖母您求一个屋里管事的婆子,日后我去大哥哥那带着她,省得有不长眼的乱说闲话。”
当然,也是为了挡周茜再挑事!
第40章 周晋午睡起来,正面色铁……
周老夫人给了沈兰茵一个姓牛的婆子, 四十岁上下,皮肤微黑,人很瘦, 看着很有些刻薄不近人情的模样。
但沈兰茵却很喜欢。
有这么个人在,只怕周茜想做什么, 不用她吩咐, 牛嬷嬷就能给拦了。而有这么个人在, 不管是她的兰芷院还是周晋住的前院, 但凡有下人嚼口舌叫牛嬷嬷听到,那必然是不会留情面的。
不过也有缺点,这样一个婆子, 很可能心里只把周老夫人当主子。她这样一个不算名正言顺的小姐,可能管不住她。
不过不要紧,她都能哄住周老夫人, 一个婆子而已, 给她点时间,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在, 自然能叫牛嬷嬷乖乖听话。
沈兰茵心里这么想,面上客客气气请了牛嬷嬷住进兰芷院不说, 还直接赏了二两银子以及两身没怎么上过身的衣裳。
牛嬷嬷捧着衣裳和银锭子,笑起来却更显得刻薄:“三小姐,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奴婢才来,还什么都没做, 哪能就拿您这样大的赏。”
沈兰茵进侯府这么久, 不论是对从前的小莲还是现在的翠露,又或者侯府其他地儿伺候的下人,几乎从没摆过主子小姐的谱。但现在面对牛嬷嬷, 她淡淡一笑,却学了三分平日周琼待下人的模样。
“嬷嬷说的哪里话,你是祖母那儿的人,到我这里来,我自然该表示一二。银子你拿去吃茶,衣裳么,你家小孙女年纪和我相仿,想来身量也差不多,便拿去她穿。这点儿东西,原也不算什么,你若是伺候的好,日后不仅是我,就是母亲那里也有的是赏。”话落,沈兰茵悄悄舒了口气,她和周琼走得近,自觉气势应该学到三分了。
其实何止三分,九分都有了。
牛嬷嬷是在荣安堂伺候的,对周琼更为熟悉,沈兰茵说这番话,她恍惚都以为是周琼在跟她说的了。因此她下意识就带上了巴结的语气:“是是是,您放心,奴婢既然来了,自当尽心尽力伺候小姐您,不求您赏赐,这原就是奴婢该做的。”
沈兰茵没再说别的,像是心安理得接受了她的巴结般,轻笑了一声,道:“嬷嬷先下去安置吧!”
牛嬷嬷是在沈兰茵起身去了里间后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的主子是三小姐不是大小姐的。不过她也没后悔刚才的态度,虽然是周老夫人打发她来的,但她在荣安堂本就不算得用,来了沈兰茵身边,不管沈兰茵日后造化如何,有江氏在,还有江氏的肚子在,她都是心甘情愿来的。
·
周老夫人说话算话,第二日午后,吴太医就被下人领进了宜安堂。
彼时安平侯也在。
因前一日沈兰茵说的可能会于江氏身体有碍,安平侯虽拒绝了,但到底心里放不下,却没想到今儿抽空过来,竟见到沈兰茵背着她另求人请了吴太医!
安平侯的脸当即就沉下去了。
沈兰茵再不像从前那样沉默躲避,她主动站出来道:“侯爷,昨儿大姐姐回来前祖母问了回母亲的肚子,因担心就说该请太医给母亲看看。后来我从您书房回来给她老人家送东西,她又叫住我说了这事,我本是想跟您说一声的,但不知您在哪儿,因此没能找到机会。”
话落,她看了眼身侧的牛嬷嬷。
牛嬷嬷并不知道吴太医是沈兰茵去求周老夫人请的,还是周老夫人主动给请的,但真相是什么无所谓,结果是吴太医来了就行。因此她一笑,恭敬对安平侯道:“是的侯爷,老夫人很担心夫人和小少爷,这不,还打发了奴婢来跟三小姐一起伺候夫人。”
沈兰茵又看一眼牛嬷嬷。
也是,相比于她,肯定伺候娘更有前途。这样更好,左右她嫁去江家也不会带牛嬷嬷,只要周晋能给娘做靠山,牛嬷嬷在娘跟前也能安生伺候。
真是这样吗?
安平侯没看牛嬷嬷,看着已经微低头一副惶恐模样的沈兰茵,安平侯信了,因为他觉得沈兰茵不敢撒谎。更何况请个太医上门而已,来都来了,再计较没意义。
因此点点头,权当这事过去了。
吴太医看见江氏的肚子时也微微有些吃惊,因此给江氏号脉的时间便极长,待终于收手时,他额上都浸了汗。
江氏比任何人都在意孩子,因此慌的脸色煞白:“太……太医,孩子……”
吴太医勉强笑了笑,道:“夫人莫要担心,孩子很好。”
真的好吗?
江氏道:“太医,我这两日,总觉得孩子动得更厉害了些。”
吴太医道:“这是正常的。孩子吸收的营养好,长得也好,因此格外有力气。不过您接下来饮食上要注意些,进补的食材都停了,油腻荤腥的每日也只吃一顿,另尽量要多走动。我再给您开个药方,您抓来煎了每日早起喝一碗,放心吧,大人孩子都没事的。”
见吴太医笃定,江氏这才松了口气:“好,吴太医,谢谢您。”
沈兰茵却知道事情没有这么乐观,她道:“吴太医,我陪您去开药方。”
吴太医颔首,跟着沈兰茵出去了。
到了院子中间,沈兰茵刚刚问完到底是什么情况,安平侯就大步追了上来,问了同样的问题。
吴太医面色凝重道:“情况不太好,夫人腹中孩子实在是过大了,且我刚刚诊脉,许是因为孩子太大的原因,夫人消耗也较寻常孕妇严重。这孩子必须得尽快生下来,若不然……若不然最后不仅孩子有危险,怕是夫人也……”
沈兰茵一个踉跄,若不是有翠露眼明手快扶住她,她定会摔在地上。
安平侯脸色也十分难看。
“那就尽快生!”他道。
孩子还没足月呢,若是提前生,会不会有危险?沈兰茵没问,因为就算会有危险,在她心里也是江氏更重要。
她抖着声音道:“您方才说要给我娘开的药,是不是……”
吴太医点头,确实是催生的方子。
“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其实很想问一句,安平侯夫人肚子大的那么离谱,为什么没早早请他来看。还有,安平侯夫人那肚子,不像是自己胡吃海塞营养过剩,反倒像是被人下了药了。因安平侯没问,又有沈兰茵在,吴太医便没多嘴,只道:“我开的这药方较温和,快则十来日,慢则半月左右才会发动,你们做好准备。等到发动那日,再给我送个信,我得亲自来盯着才行。”
竟这么严重!
沈兰茵死死咬唇,咬到口中都有血腥味了,才忍住没哭出声来。但她已经失态的走到吴太医跟前,哽咽着道:“吴太医,求您救救我娘,您一定要救救我娘……”
安平侯一面担心江氏安危,一面又气江氏跟没见过世面一样把自己补成了这样,两种情绪交织,他烦的一把将沈兰茵甩开,只对吴太医道:“好,那日我一定给你送信。吴太医,孩子不重要,还请你一切以内子安危为重!”
倒是没想到,安平侯居然还是这等痴情人。吴太医心下感动,决定把猜测告诉安平侯,他使了个眼色,道:“那我去开药方。”
安平侯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道:“我陪你去。”
安平侯和吴太医大步走了。
翠露扶着沈兰茵,见沈兰茵因刚才一摔掌根和腕子都擦破冒了血丝,她却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忙心疼的劝道:“三小姐您别担心,没事的,吴太医医术高明,有他在夫人和小少爷肯定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肯定会没事的!
沈兰茵根本没感觉到擦伤处的疼痛,她拿了帕子重重按在眼角止泪,想着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事,盘算着该怎么办。娘曾跟她说过,因这孩子月份的原因,原安平侯是打算在孩子快要出生的时候,将娘送去城外别院里的。可现在……若真送去,吴太医这样的身份,应该不能待在别院几日等着吧?而就算能,最坏的情况下该用什么药,他能提前预知到吗?若是不能,还要回城内来买,那耽误的就不是时间,而是娘和弟弟或妹妹的命了啊!
还是不送去的好,月份不对就不对吧,安全最重要。安平侯会答应吗?想到这里,沈兰茵才想起安平侯刚刚把她甩开,她摔了一跤,因此直到此刻,她才感觉到摔伤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
她顾不得这疼,将袖子一放彻底遮住伤处,深吸一口气,回屋里安抚了江氏后,这才匆匆去找安平侯。
安平侯正不敢置信的坐在书房,他原以为是江氏没见过世面,因有孕见补身体的就吃才把自己吃成这样的,却没想到吴太医竟说她可能是被人下了药!
谁给她下的药?
他这后院,竟还有如此歹毒之人?
下人回禀说沈兰茵来了,安平侯心里莫名一慌,忙收敛神色叫了进。
沈兰茵担心江氏,没注意到安平侯的异样,她直接把所有担心都说了,末了道:“侯爷,我娘能不能就在府里生产?”
当然能。
安平侯一面是觉得心虚,一面也是真不愿江氏有事,立刻道:“就在府里,你不用管这些,你好好陪着你娘,吴太医我刚刚已经跟他说好了,一有消息就派人去请他。另产婆和奶娘也我亲自来找,你别怕,放宽心,叫你娘也安心生产。”
安平侯这态度不说和昨日,就是和刚才都反差巨大,沈兰茵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也顾不上多想,只感激道:“多谢侯爷。”
待离开安平侯的书房,翠露道:“好了小姐,有侯爷这话您就彻底放心吧,夫人和小少爷肯定都会没事的。倒是您这手,咱们得赶紧回去处理下,若是留了疤就不好了。”
手。
沈兰茵抬起手,看到血丝都已经干涸了,回想方才安平侯的态度,刚刚就有的奇怪感觉更重了。就算安平侯实际很在乎她娘的安危,但……并不像也会在乎她是不是担心,是不是害怕的啊。
吴太医又说了什么吗?
沈兰茵无从得知,她看着自己的手,道:“翠露,我要给大哥哥做鞋和袜子,你帮我一起做吧,我想早点做出来,早点送给他。”
不管安平侯奇不奇怪,她都不能完全相信,所以接下来时间不多,周晋和周老夫人,不管是长远的靠山还是短期的靠山,她都得想尽办法讨好才行。
·
周晋午睡起来,正面色铁青的坐在床上。
两次了,昨夜一次,方才午睡时一次,他竟两次梦到了昨日看到的那一幕。沈兰茵浑身湿透,春衫紧紧裹在她身上。
去年秋天他看见的是背面,昨日他看见了正面,梦里倒好,两次他都清清楚楚,前后皆看清了。
他原以为他早忘了的。
结果不仅没忘,昨夜那次,甚至还害得他今早不得不换掉贴身衣裳!
偏偏就在此时,外间响起了小莲娇娇柔柔的声音:“大少爷,您醒了吗?奴婢进来了?”
第41章 她连耳朵根都红了。……
小莲到周晋身边伺候的时日虽不长, 但因周晋油盐不进,她又急于施展一身学来的新本事,所以便格外着急。等了片刻没等到周晋回答, 她理理鬓发,深吸一口气, 就大着胆子端着铜盆进了屋。
周晋仍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 听到动静偏头看向门口, 因面色铁青, 便显得眼底都好像带了怒火般。
小莲笑着进门,乍然看到这一幕,笑容当即僵住, 原准备好的一肚子柔情算计,还没开始,便自己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