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第9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古代言情

  但是迎着时雨那种眼神,她已经问不下去。她没有勇气问,但基于少女的自我保护,她意识到恐怕不是什么好的东西。她要自己弄清楚,不会问他。

  戚映竹便低着头慌乱摇头,示意不用他做什么。时雨失望地在她床畔前磨蹭了一会儿,仍不见她留他。

  时雨迷茫地想:不对吧?不是这样吧?别人好像“春宵苦短”后,次日都会很依依不舍吧?为什么七女郎一副巴不得他离开的样子。

  时雨还在磨蹭不想走,外头木门被推开,成姆妈的脚步声重新过来。戚映竹抬眼,与时雨低下来看她的眼珠子对上。他对她弯起眼睛笑,又露出逗弄她的神情来。

  戚映竹一时想笑,一时紧张。

  她用眼睛暗示他快走,他却立在床畔动也不动。

  戚映竹不得不开口:“时雨!”

  成姆妈端着药到了内舍,听到里舍中女郎的娇斥声。她心里一急,蓦地加快脚步,一下子进了内舍。成姆妈进来的那一刹那,戚映竹眼睁睁看着时雨轻飘飘地向上一跳,翻上了房梁。

  戚映竹眼睛忍不住向上看,时雨的身影一晃而逝。

  耳边是成姆妈的责备:“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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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雨因为要换衣服,他终于下了落雁山,而威猛镖局的胡老大对他已经望眼欲穿。

  春雨潺潺,胡老大好不容易见到失踪多日的时雨:“时雨大人,你整日都在忙些什么哟!正事都快要被您忘了吧?”

  时雨偏头,少年眼中空茫茫的,单纯到极致,也是另一种无情:“什么正事?”

  胡老大提醒:“您让我打听的采花贼啊……有下落了。”

  时雨顿时有了兴趣。

  胡老大跟在他后面,再多说几句:“还有,‘秦月夜’有几名杀手编号在京城方向失去踪迹了,怀疑……可能是来找您。您最近要小心。”

  时雨不在意:“来就来,杀了便是。”

  除了目前仍排在第一的金光御,“秦月夜”的杀手,再没有被时雨看在眼中的。

  胡老大提醒:“失踪了好几人……秦小楼主的意思,是让您要不躲躲,先回‘秦月夜’,和她汇合?”

  雨水落在睫毛上,时雨一扭头,不高兴地撇嘴:“不要。”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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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上午的时间,戚映竹都在接受姆妈的审问。

  戚映竹拢着被子,迟钝地看向端着药的成姆妈。迎着姆妈质疑又担忧的目光,戚映竹低下头,手指抠着褥子上的纹路。她支吾出一句:“……没什么,姆妈,我做了噩梦。”

  然而成姆妈已经对女郎这几日的反复无常警惕起来:“时雨是谁?”

  戚映竹低下头:“……我新写的一首诗。”

  成姆妈不信。

  戚映竹:“是真的……我想到春时雨,便想作一首诗——春夜喜雨。”

  想到诗名暗含的意思,她涨红了脸。

  成姆妈:“诗呢?”

  戚映竹:“……在写。”

第10章

  天刚亮,人间烟火初起。

  镇上的“花月楼”门可罗雀,清晨之时,这里正是三三两两的客人离开的时候。在门口立着打盹的老龟公一个不着神,就见一个撑着破伞的黑衣少年,徐徐走来。那少年在门前收伞,与龟公对视了一眼。

  龟公瞌睡得恍惚时,眼前也微微一亮。烟雨蒙蒙下,少年器宇轩昂,比昨夜楼里各式男客的丑态,不知让人心悦多少。

  时雨将伞留在门口,便向楼中走去。

  他动作和神态都太平静,以至于他走出去两个呼吸了,龟公才反应过来追进楼:“你、你等等!这个小兄弟,你这是干嘛的?”

  时雨立在楼中一层厅中,抬头看到各处胭脂明媚,暧.昧而浑浊的香气在空气中丝丝缕缕地绕。楼上一个扭着腰肢、半遮半掩的女郎走过,哟一声后趴在栏杆上向下看,美目流波:“好俊的弟弟啊。”

  时雨并不在意,他从小混江湖,三教九流长大,什么没见识过?

  他来这里,是胡老大给出的线索——那让他背了黑锅的采花贼名叫陈述,陈述非但没离开这小镇,且因为时雨背了恶名,陈述舒服了好久,到处跟人炫耀。

  时雨被官府追杀了多少日,这陈述就享了多少天的快乐。

  时雨不对戚映竹摆脸色,自然要迁怒这个陈述。

  陈述昨夜,就宿在此。

  时雨回头,看到追上来的老龟公。时雨莫名其妙:“你说我来这里干嘛的?”

  老龟公一噎。

  他不好说,因这少年虽看着稚嫩年少,好似可以流连花丛;但是少年的眼神太干净,干净得……不像他们这里的常客。何况,就算要逛花楼,哪有白天来逛的道理?

  老龟公道:“小兄弟,这时候女郎们都睡着呢,没有人招待你。你看要不晚上……”

  时雨:“不用。玩的就是个趣儿。”

  说话间,他目光向四处一梭,已经将楼里各处角落里偷看他的人打量了一圈。其中没有胡老大给他看的画像中陈述样子的人。后头龟公还在啰啰嗦嗦地阻止他,时雨缓缓回头。

  他幽静至极的眼神,让人背脊向上窜起战栗感。

  老龟公向后退一步,见这个少年歪头,天然无辜地笑:“我来逛青楼呀。”

  楼中四处喝声轰然,因下一刻,时雨长身一跃,翻身踩上厅中一被提倒的案几,他借力向上一拔,再顺着楼梯向上疾奔。几个大跳跃间,少年鬼魅一般的好身手,让楼中偷看他的人心中惊骇。

  时雨站到了二楼扶梯口,抓住一个要逃跑的小伙计的手。他长睫上还沾着楼外天的雨水,眼睛晶玉似的好看,唇红齿白分外动人。时雨说话也如话家常:“带路找陈述,不然杀了你。”

  楼下龟公终于确定这小子是来惹事的,他大喝一声:“伙计们,拦住他!”

  时雨回头,目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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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月楼”三条街外,一处酒肆的屋顶,巨大的松柏树与楼相缠,密密枝叶蔓延到了屋檐墙头。

  七八个带着面纱的杀手,肃然立在树木遮挡的阴影下,借此躲雨。他们的眼睛,则盯着对面的“花月楼”。目力最好的杀手汇报道:“恶时雨已经进‘花月楼’了。”

  其他杀手颔首。

  “恶时雨”杀了排名前五的杀手中的三人,又杀掉了派去捉拿他的其他杀手。“秦月夜”的楼主大怒之余,又心生惊骇。没有杀手楼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人崛起,没有楼主能够忍受时雨这样的不遵守游戏规则。

  眼下“秦月夜”内斗,有人夺楼主之位。“恶时雨”分明是和那人合作,要废了旧的楼主。江湖杀手榜上排名第一的金光御,被人当做目标,如今自顾不暇,楼主自然无法请金光御出面解决时雨。但是没有金光御,多派些厉害的杀手,也必然要解决“恶时雨”。

  此次派来的杀手们,都是“秦月夜”楼主的心腹。他们接到的命令,也不再是如以前那般捉拿时雨,而是直接杀。

  “恶时雨”内功高强,几个杀手不敢太靠近“花月楼”被他察觉。“恶时雨”虽然只是少年,习武天赋却极高,他们不敢当面其锋,自然要采取别的手段。

  几人商量道——

  “昨夜收到的情报,时雨自从杀掉那几人引起官府注意后,仍未离开这里。果然狂妄之徒,江湖人士竟和官府人对上。”

  “时雨虽然为人乖戾,但也不是傻子。之前派去的杀手就算没有拿下他,也肯定给了他重创。他受了伤还不离开,不惜惹上官府……这个小镇,一定有吸引这个小子的地方。”

  “时雨睚眦必报。据说官府让他背了采花贼的名,他今天去‘花月楼’,肯定是要杀那陈述。陈述真够倒霉的,惹上时雨。”

  “我们且看看,找到时雨的弱点,才能杀掉他。”

  杀手们耐心万分。哪怕“秦月夜”的楼主已经火烧眉毛,他们决定杀一个难缠的对手,仍是要弄清楚所有情况——攻其七寸,才能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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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月楼”中一派混乱。

  在时雨看来,他原本只是要找一个人,却这么多人阻拦,实在麻烦。原本谁阻拦时雨,时雨都会一杀了之。但最近他正被官府通缉,再加上“秦月夜”内斗未停,时雨便不想再造杀戮,平白给自己找上更多麻烦。

  他发现了落雁山是个好玩的地方,便不想被无辜人士打扰。

  而即便时雨不杀人,他此时在“花月楼”中引起的动静也不小了。众人看他,如同修罗在世一般。时雨一脚踹开最后一道门,迎面便是暗器飞袭而来。

  时雨飞身而躲,他跃上房梁与下方对视,轻笑:“啊,找到了。”

  下一瞬,少年身形如梭,突一下出现在了陈述面前。

  楼里这么大的动静,陈述自然早就听到。他不知时雨是来找他的,但身为江湖人的危机,仍让他做足准备。此时时雨动手,陈述心里再无侥幸。他喝一声后迎上少年的招数,口上兀自沉稳:“敢问我如何惹了阁下?”

  时雨笑一下。

  他性格中的恶劣露出头,他故意笑:“我不告诉你。”

  时雨道:“你去做个不明不白的鬼吧!”

  他一脚踹出,劲力加了内力,将陈述连推出三丈有余,扑倒在屏风上,轰然吐血而倒。时雨迎上前,陈述勉力相迎时,时雨听到尖叫声。

  他微侧头,看到一个抱着衣服的楼中女郎颤栗连连:“别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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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月楼”的打斗进行了半个时辰,那三条街外站在屋顶的杀手们,道:“应该早结束了。”

  他们不屑地笑:“一个采花贼,时雨不至于拿不下。时雨为何还不出楼?”

  他们面面相觑半晌后,又恍然大悟:“莫不是,他……”

  几个杀手忍笑,想该不会是时雨看上了花月楼的某个女郎吧。这……毕竟是少年人,心性如此收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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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述死在血泊中,时雨抬起脸,他脸上干净无比,只有手指沾上了一点血迹,让他不悦地皱了下眉。

  时雨懊恼地想:今天不能去找“七女郎”了。

  因为他敏感地发现,戚映竹不能闻到他身上的血味。她自己意识不到,但是她每次闻到,都会咳嗽,呕吐,生病。

  真麻烦。

  为什么戚映竹这么麻烦?

  旁边女郎的抽泣声,让时雨扭了头看去。他和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对视一会儿,他很懵然:“你哭什么?我又没杀你。”

  女子还在哭,她抽抽搭搭地扳着柔弱,希望这个少年看在她貌美的份上,能够对她网开一面。

  时雨抽出一个矮凳坐下,就坐在女子对面,大咧咧地看着对方哭。时雨一边看,一边微微带笑。女子心里惊骇他之变‘态,三分悲戚感,不由加重成了七分。

  时雨道:“你别哭了,我今天没打算杀除了陈述以外的人。但你再哭,我就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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