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 第140章

作者:绿药 标签: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殿内议事的朝臣诧异地寻声望去。皇帝也跟着抬头,当他看见出现在门口的裴徊光时,下意识地缩了缩肩。

  裴徊光缓步从殿外走进来。他一身雪衣几乎被血染透,手握长剑,剑尖划过理石地面。剑刃上的鲜血已经干涸。

  他阴沉着脸,周身散发着伴着血腥味的阴森死气。

  有老臣看不过眼,沉声说:“掌印如此形容,实在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皇帝越发缩了缩肩,下意识地替裴徊光辩解:“徊光定然是去捉拿反贼去了……”

  裴徊光根本没有理会,他走到刚刚说话的刘姓臣子面前,冷眼盯着他。那大臣是个文官,被他这样盯着,脊背立刻沁出一层冷汗。

  “刘大人说错了。”裴徊光阴森开口,“被掳走的不是皇后,是江贵人。”

  一阵寂静之后,殿内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后宫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江贵人。

  刘大人皱着眉说:“掌印此言差矣!被掳走的分明是皇后娘娘!”

  裴徊光扯了扯一侧唇角,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再度开口:“被掳走的是江贵人。”

  又是一阵死寂。

  这一回的沉寂要比刚刚更久,针落可闻。

  皇帝搭在膝上的手不安地反复擦了擦上面的冷汗,轻咳一声,结结巴巴地开口:“是啊。被掳走的人是江贵人啊!皇后自幼体弱,今儿个根本没有出宫!”

  裴徊光面无表情,冷冷的视线扫过殿内的几个朝臣。

  一滴冷汗从额角滚落下来,刘大人匆匆擦去,艰难开口:“希望早日将逆贼捉拿归案,将江贵人平安带回来!”

  裴徊光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掌中的鲜血印在刘大人身上的朝服,弄脏了白鹤刺绣的眼睛。他收了笑,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冷的声线缓缓说道:“东厂自会将娘娘平安带回来,亦会将这群反贼尽数捉拿,凌迟处死,一个不留。”

  ·

  掳走沈茴的人,掀开轿帘,发现坐在里面的人不是齐煜,而是当朝皇后时,也懵了。人已经掳来了,只好暂时将人带上山。

  “怎么会这样?”

  “先别纠结原因。关键是要怎么办?这可不是寻常的妃子,是当今皇后啊……”

  “真是麻烦……”

  几个男人商量着。

  沈茴安静地站在一边,悄悄打量起周围。她知道这里是一座山上,像是个土匪窝。可是面前的几个人可不像土匪。

  掳她过来的人个个身手了得,必然是经过了专业的培训。而屋子里的这几个男人,每个人看上去都不像土匪地痞之流,相反,更像是一群读过书的人。

  沈茴的目光落在坐在上首的老者上。那老者鬓发花白,有些年纪了。

  “李先生,皇后怎么处理?”

  “要我说,一刀杀了便是!皇帝的女人留着作甚!”

  沈茴垂着眼睛,努力从这些人的对话里搜寻有用的讯息。她隐约听明白最后一个开口的人对皇帝的怨恨。

  如今四地起义不少,难道是一些起义的豪杰?

  一直沉默着老者终于开口:“罢了。免生麻烦,拉下去处理了。”

  沈茴刚要开口,忽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蔻蔻?”

  萧牧脸色大变,从大门冲进来,挡在了沈茴面前,他恼怒不已,责问:“你们要做什么?”

  “计划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要问也该问狗皇帝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连轿子里换了人都不知道。事已至此,难道要把皇帝的女人送回去?开什么玩笑!”

  先前口气最差的男人暴躁地说:“皇帝最喜欢抢别人的娘子。他的皇后落了咱们的手上。按我说,就该也让他尝尝自己的妻子被人侵占是什么滋味。呵,把堂堂皇后扔进窑子里万人骑,才真他妈地解恨!”

  萧牧听不得这样的污言秽语,瞬间拔剑。

  其他开始劝。

  李先生皱眉道:“好了。莫要起口舌之争!林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非事事可用。皇帝淫暴,他是畜生。我们是人,不能做他做的事情。”

  沈茴有点惊讶地悄悄打量说话的老人家。

  林虎张了张嘴,最后烦躁地挠了挠头,说:“我就随口说说!”

  李先生再看向萧牧,说道:“萧公子,我知道你与沈家姑娘的关系。可是如今大事在前,一切以主上大业为重。你不能,我们也不准你因为男儿情长再生枝节。这个女人,不能留。”

  萧牧抬臂挡在沈茴面前,沉声说:“只要我活着,就不准你们动她一根手指头!再者,既然你们事事都以主上为重,这样的事情为何不先请示主上?你们可别忘了主上和沈家的关系。”

  李先生怔了怔,眉宇之间浮现几许犹豫。

  沈茴细细品着萧牧的话,对他们所说的主上好奇起来。

  屋子里的几个人正沉默思索时,一个男人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

  “东厂的人把这里包围了!”

  “伏鸦这么快找过来?”李先生有些意外。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很意外,窃窃私语起来。他们为了甩开追兵,绕了路。路线都是事先设计好的,若非熟悉路线的人,极易迷路。

  而他们劫着皇后回来还不到一刻钟。

  “不,不是东厂督主。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裴徊光亲自来了!”送信的人一路跑上山,一句话说话,大口喘着气。

  众人皆哗然。坐着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他怎么来了?不是他自然来了关凌不再过问政事,连早朝都从未去过?”

  “今日河神节,他也没跟去啊!”

  沈茴垂着眼睛,悬了一路的心缓缓放下去。这一路,她逼着自己冷静,逼着自己努力思考对策,像一张拉满的弓弦。知他来了,虽还未见,拉成满月的弦便松下来。僵挺的脊背,也轻轻软下来。

  萧牧似有所感,他转过头来,静静瞧着沈茴的神色。

  “裴徊光说、说……”送信的人喘息稍缓,才又开口:“不要跟他比杀人的速度。”

  屋子里的人立刻商讨起来,神色染上焦虑。

  “裴、裴徊光上来了!”有人惊呼了一声。

  屋子里人迅速涌到门口、窗前,朝山下望去。所有人在看见裴徊光上山的血色身影时,都不由骇住。

  衣衫仿佛被血水浸泡过,手执长剑,冷颜寒目大步往这里走来的人,哪里还是个人。

  沈茴感觉到这些人神色的怪异,她也想要去门口,可是她刚走了两步,萧牧拉住了她的手腕。

  “表哥?”沈茴望向他。

  犹豫在萧牧的眼中一闪而过,他握紧沈茴的手腕,转身朝后门跑。

第143章 握紧

  等沈茴反应过来, 也完全没有挣脱的力气。萧牧攥着她皓腕的手那样用力,将她攥得都有些疼了。

  “萧公子,你要带她去哪儿?”有人发现了, 高声质问。

  站在门口和窗前的人纷纷回头,萧牧已抓着沈茴跑出后门,用力将放后门关上, 再直接将外面的重锁落下去。动作一气呵成。

  “表哥,你放开我。你听我说, 带我回去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萧牧紧抿着唇,攥紧沈茴的手腕, 快步往前走。沈茴被她拽得脚步踉踉跄跄。沈茴心里焦急,不停絮絮说着让萧牧放开自己。

  “表哥!我是在救你!你难道真的要他冲来杀了你吗?”沈茴脸色发白, 她开始心里没谱。担心倘若事情耽搁得久了,她根本保不住萧牧的命。

  “他不会追来的。”萧牧着了魔一样, 用力撬开井盖。一条陡峭的石梯出现在视线里。萧牧拉着沈茴走进黑漆漆的暗道。

  这条暗道穿过这座山的山腹,是最快下山的路。

  暗道里漆黑一片, 沈茴什么也看不见。偏萧牧拽着她走得那么快,她脚步磕磕绊绊,几次踩到自己的裙子, 差点跌倒。暗道粗糙简陋,地面只是泥地, 甚至在有些地方有些奇怪的水坑。弄脏了沈茴的绣花鞋和裙角。

  沈茴听着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心中焦虑。

  “表哥,你要带我去哪里?”沈茴尽量用平和的语调开口。

  萧牧望着前方, 沉默许久才开口:“带你离开这一切。”

  沈茴用力挣了挣萧牧的手,根本挣脱不了。她叹息,质问:“表哥, 你以为你在救我吗?我不需要这些。我现在只想回宫去!”

  萧牧的脚步猛地顿住,他一下子转过身,在一片漆黑里死死盯着沈茴的脸,他问:“回宫去?回去做什么?去做狗皇帝的皇后,还是去做一个阉人的对食?”

  萧牧心口凶猛地窒痛。他眼前浮现裴徊光浑身染满鲜血,执剑上山的鬼样子。他不敢去想想沈茴是如何与这样一个恶人相处。

  不不不……根本不用去想象床笫之间的事情,单单是想象一下表妹和这恶鬼共处一室,萧牧心里就受不了。

  他红着眼睛望向沈茴,怔怔说着:“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掉进地狱里。”

  “表哥,你不要这样偏执。我现在只想回去。为了我为了你自己,为了所有的命。带我回去!”

  萧牧已经不再听沈茴说的任何话,偏执地握紧她的手腕,一往无畏地往前冲。他带着沈茴从暗道里出来,面前是一大片杨树林。一匹马拴在最靠外面的一棵树上,正是他赶过来骑的那一匹。

  萧牧解开马,将沈茴带上马。

  沈茴朝后面的山上望去,急说:“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表哥,你冷静一些好不好!”

  都这个时候了,沈茴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她还是愿意相信表哥不会伤害她。可是她开始担心除了她之后,其他很多人的性命。

  萧牧没说话,用力拍马,朝着南边一路狂奔。马儿马蹄高扬,跨越前面一切障碍物。本就是一匹良驹,奔速不凡。

  这样快的马速,萧牧也不再担心沈茴会跳马,没有再抓着她,双手握紧马缰,用力全力地奔逃。好似要抓紧每一刻的速度,他一心只想着快一些快一些再快一些……离开这里,去乘船,去岛上隐居,远离这里的一切。他的表妹不应该经历这些,就该永远被娇养着,永远无忧无虑!就像他们小时候说过的那样,去海边,去看潮起潮落,去听风卷浪涌……

  马速越来越快,狂风迎面用力吹来,打在脸上。

  沈茴将手压在胸口,胸腔里的不适,让她身体越来越不适,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萧牧的双臂护在身侧,可是每一次身下的马纵身将她抛起时,她都会惧怕自己被甩下马去。

  胸口的窒痛感觉越来越重,好像每一个下一口气,都很可能接不上来。

  沈茴再也承受不了。她在颠簸的马背上,费力地侧转了身,去拉萧牧的袖子,用力拽了拽。

  “我不会带你回去的!”萧牧目视前方,还没有注意到沈茴的异常。

  沈茴张了张嘴,迎面拍来的狂风灌进口中,她再也发不出一个音。她用尽全力抓住萧牧的手腕,指甲用力嵌进他的皮肉。

  “我说了,不会……”萧牧终于低下头看向她,说了一半的话生生顿住。

  “吁——”萧牧立刻拉直马缰。狂奔中的马匹猛地被制止了步伐,前蹄高高扬起。萧牧费了些力气,控住还在躁的马,终于将马停下来。

  他惊愕地望着沈茴苍白的脸色,颤声:“阿茴……”

上一篇:六宫粉

下一篇: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