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雪羽
众朝官、榜子齐齐点头,附和。
施太师人品如再世孔孟,让人敬仰,更如天下人之镜,正品行,是文人标杆,更别再提教导开慧之恩。打扰其家人,必竭尽全力相护。
更何况,以施知鸢今时今日的才学见解,许多同僚、文人是自发的。
施太师从来不曾要求过他们如何,就算他被人诬告,也从没动用过他的关系网。
清廉正直,方正不苟。
唯有施知鸢,凡是伤她一毫,他必睚眦必报。
“你们这般明目张胆,就不怕官家震怒吗?”柴二郎咬牙低吼。
一朝官开口,向东方行礼,“官家明察秋毫,自有圣断。”
“哈哈哈哈。”柴二郎仰天大笑,笑声皆是嘲讽。
“你们说我欺负施知鸢。我就说了几句话,何谈欺负?”柴二郎冲施项云嘶吼道,“至于赶尽杀绝吗?”
自从他说想要娶施知鸢起,朋友们就耻笑他,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一怒之下才逼双亲去施府求亲,希望用事实打他们的脸。
可,诗会之后,他被施知鸢的才华吓到了。这么厉害的女子,定是个强悍,迂腐,一板一眼的夜叉。
他相信以他的样貌、家世,去求娶定会成功。
若把她娶回家,日日煎熬!
他连忙阻止双亲前去,又为了以防万一,在民间四处表明心志,好和她彻底撇清关系,生怕她赖上自己。
但他没猜对世人的反应。
这段日子竟是他反被流言蜚语吞噬。
同窗都以和他说话为耻,朋友们也都树倒猢狲散,没人跟他玩,就连去买菜,贩主都不搭理他,卖他菜都是挑坏叶子给。
走在大街上,时常听见大家对他评头论足,说的多是难听的话。
这些他忍了。
可为什么会殃及父母,毁了前途?
明明只是说了几句话。
“女孩子,是让你们杂碎随便议论的?”一朝官低沉地道。
又一朝官向前,再铿锵有力地连续逼问,“到处说你要娶她,她是你的内人,经过她同意了吗?!”
“嫌她才华横溢,她的才华你尽一份力了么?她苦读诗书,又凭什么被你贬的一文不值?”
“你说各种污言秽语,给她平白增添口舌,让她难堪,她更何其无辜!”
“再者,把你和她牵扯,”逼视着柴二郎,他一字一顿地道,“你也配?”
“我……”柴二郎一时语塞,他根本就没想过女方的感觉。
女子,就是个物件。
就跟他买的笔墨一样。
物件哪有心情?
堂内人你一言,我一语,字字诛心。
柴二郎的背襟被冷汗浸透,黏黏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如生出刺般扎的他面无血色。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的,不甘心冲过来什么也没做到,只让自己挨骂;不甘心,读圣贤书十几载,就因为个木讷的夜叉毁了。
是,他错了,错在误以为施太师空有其表。
错在不该说出口。
树下,施知鸢正舒舒服服地晃着小憩,被前堂的吵闹声吵醒。
“清儿,大厅里怎么突然吵得这么厉害?”
刚问完家仆的清儿激动地说,“柴二郎来挑衅了。”
施知鸢挑眉,笑着起身,“走,看热闹去。”
第12章 眼拙是病
口诛笔伐,话语锋利如飞刀,柴二郎是彻底感受到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屠宰场被吊在架子上的家禽,正被一刀刀凌迟,剐肉。
闷声许久的他,向四周行礼,“诸公点醒了我,我知道错了,不只可否亲自向施小娘子赔罪?”
退一步,说不定可以讨得原谅,可以入朝为官呐。
说不定施知鸢见自己生的好看,再把自己招为婿。
有这样的亲家,少过许多年的辛苦。
识时务者为俊杰,柴二郎咬牙,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柴二郎被施项云盯的,浑身不自在,有种被他看穿心思,等着看自己好戏的感觉。
施南鹄背着手,围着他转上三圈,“道歉,可以。将道歉文章写在身上前后两面,绕城走一圈,就可以。”
柴二郎深呼一口气,压着嗓子道,“别欺人太甚。”
“呦,可不敢。”施南鹄冷笑,“过了这么久,柴二郎才想来道歉,这不是为了怕百姓误会你别有所图,或是屈打成招嘛?”
施南鹄拿个算盘出来,噼里啪啦一顿敲,“打伤家仆,扯坏衣服,害我丢了个镇宅宝石……”
“还给赔我们三百两银子。”施南鹄一本正经道。
柴二郎目瞪口呆,“抢钱?!”
门口,施知鸢悄悄地抱着零嘴,蹑手蹑脚地进来,寻个椅子,调整个舒适姿势,边吃边看柴二郎。
施项云眼看着妹妹像个松鼠似的溜进来,眨眨眼,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
柴二郎余光瞥见一抹春色飘进厅中,下意识地头跟着转过去。
正对上她的眼神,整个人呆住。
仿佛勾了魂般。
嫩绿色的衣裙衬得施知鸢的皮肤更雪白如玉,娇嫩欲滴,尤其那双眼,光彩照人,眼波流转间撩动心弦。
这是天上飘下来的灵动仙子吧。
见他反应,施项云耻笑一声,对柴二郎说,“这位便是小妹。”
“什么?”,柴二郎僵硬地挪过头,磕巴道,“这位仙女……是施知鸢?”
施知鸢笑着晃晃小手,算是跟他打招呼了。
刷,柴二郎愧得脸通红。
自己竟然说这般出尘美丽的女子是夜叉。
好想扇自己一嘴巴!
柴二郎挪上前几步,小心翼翼道,“最近……因为我的糊涂话,可让小娘子伤神了?”
“没必要为这伤神。”施知鸢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本来只想凑热闹,这人现在怎么就跟我说话?
柴二郎松口气,又接着文质彬彬地说,“我之前眼拙,现在见到小娘子,才知道“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所诗不是妄写。”
柴二郎动作仔细谨慎,做着他往常迷倒众姑娘们的举止,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尽力地散发光芒。
上下看看他,施知鸢撇撇嘴,这人好生奇怪,矫揉造作,“眼拙是病,得治。”
“哈哈哈哈。”大家哄堂大笑。
被预期的落差打得像个落汤鸡,柴二郎颓废地杵在那。
说不清是后悔,还是羞愧,又或是遗憾。
一榜子站出来,“柴二郎之前的狂妄咋在小娘子出来以后,全没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另一个阴阳怪气的调侃。
“可是,这位柴二郎不是说她迂腐恐怖,断断不能娶回家嘛?”
“啊,对,眼拙。”眼拙拉长音调,说了个山路十八弯。
柴二郎被这话说的脸红一阵,青一阵的。
施南鹄再补上一刀,“柴二郎来施府,是干啥的来着?”
施知鸢一直歪头看他,他却再也没脸看施知鸢。
文人们七嘴八舌,说得柴二郎颜面无存,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临走,施南鹄在后面还不忘喊,“别忘了三百两银子。”
众人哄堂大笑。
热闹看完了,施知鸢特别贴心地为这些向着她说话的人,准备了鲜果汁。
待她好的人,她自然要厚待。
拿着果汁得众人看她的眼神更添慈爱和宠溺,纷纷点头,“真是个好姑娘。”
施知鸢开开心心地往回走,哼着小曲,心里却在嘀咕,还有人说柴二郎长得好看,咋一点没看出来。
连商安歌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街上百姓都看见柴二郎被施家骂的落荒而逃,消息很快传遍汴梁。
官家批完奏折,正在跟宠妃下棋,听宦官提起这件事,捧腹大笑。
“施家还真是宠溺这个宝贝女儿。”官家下一枚棋,笑道。
“也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模样了。”宠妃妩媚动人的狐狸眼闪过一丝光彩,樱桃小嘴弯弯翘起,“她定出落的比以前还漂亮。”
“说来这丫头也两三年没进宫了。”
宠妃的纤纤玉手衔起枚棋子,优雅落子,“臣妾还记得每次她来,后宫的花都会开的格外鲜艳,官家也会格外开心。”
“是啊,她一直都是个福星。”官家想起来以前她阴差阳错,帮自己那么多次,给自己带来那么多欢声笑语,笑得更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