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了阁老夫人 第12章

作者:漪知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言情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江明芝知道,只要自己的伯父和徐晏青的舅舅继续为敌,她在京城无依无靠,只能受威远侯夫人的冷眼以待。

  可那又如何?

  她总得自己走下去,旁人断不会看她的软弱而怜惜她,只会加倍地嘲笑。而自己不硬气起来,那谁都要踩一脚。

  欺软怕硬,本性如此。

  她看了一眼沈芳宁,在沈芳宁看不见的视线外怅然地不知道替谁叹了一口气。

  午宴开始,沈芳宁跟着江明芝重回宴席之中。

  沈蓉锦矜持地坐在沈老夫人的手边,她羞赧地露出白皙的面庞。连看见了沈芳宁,也难得没有吹胡子瞪眼似的。反而柔声起来,激起了沈芳宁一身鸡皮疙瘩。

  “三姐姐,快来坐。”

  席面上还只是几碟干果,人群坐得稀松。沈芳宁很轻松地从外围插了进来。她狐疑地看着沈蓉锦——

  她不过出去了一会子,怎么就变了性?

  沈蓉锦受着沈芳宁若隐若无地打量,她咬着牙,面色如常地说道:“待会儿有戏班子来唱戏,我记着姐姐只爱听《南柯记》。”

  “《南柯记》?我也爱听这个。这出戏这个戏班子排得不错,到时候替三姑娘点上。”

  卢夫人本是和沈老夫人说着话的,但她耳听八方,自然没有错过。于是她笑着对沈老夫人说。

  沈芳宁眼皮一跳,她哪里爱听什么《南柯记》?但又瞥见沈老夫人向她使得眼色,沈芳宁恍然大悟。

  原来是拿她来给沈蓉锦搭□□!

  沈老夫人笑纹渐深,“她们姐妹相处得好,都是好性子。我也都拘着规矩。”

  “我瞧她们就不错,”卢夫人拍了拍沈老夫人的手说,“芳宁自不必说,蓉锦我可是知道的,改明儿来我府上,我好好请老姐妹儿吃茶。”

  她们喁喁私语,沈蓉锦似乎置身事外。沈芳宁瞧着与之前的沈蓉锦截然不同的反应,她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深。

  之前卢夫人不还婉拒了沈老夫人吗?

  接着冷菜上来,她便按下心底的疑惑。

  用过午膳后,众人移步到荟芳馆里,领头的班主身材瘦削,皮肤黝黑。

  他一撩袍子,蹲身将戏码子奉上。

  威远侯夫人先点了一出《紫钗记》,接着卢夫人在她耳边低语,又加上了一出《南柯记》。其他几位夫人又点了两出时下流行的戏。戏码子掠过一圈后,又回到了班主手里。

  班主领过丫鬟给的赏钱,恭恭敬敬地弯着腰告退。

  夫人们都看着戏,年轻的姑娘们却是一个个都坐不住的。她们一张张或明媚或烂漫的脸蛋,在阳光的晖映下,举着团扇的宛若鹅脂细腻的手,无不显示着她们的姣好的容貌。

  今日来得姑娘也不多,但少说也有五个指头的数量。沈芳宁在里面年龄最长,差了足足两三岁——这在这群朱门绣户的姑娘的眼里,便有了隔阂起来。

  沈蓉锦同卢二姑娘卢嘉鱼交好。卢嘉鱼今日穿着一件嫣红的对襟妆花短袄,下系一条浅蓝璎珞纹绫裙。她的容貌略逊沈蓉锦一筹,可也是一位水灵灵的娇姑娘。

  她这样的人被卢三夫人保护得极好,没多少弯弯肠子,沈芳宁从她的话便可窥一斑。

  “……我六哥哥从小到大带着我玩得可好了,他会得东西也很多……只是……”卢嘉鱼随之叹了一口气,沈蓉锦本饶有兴趣,可冷不防被这么一打岔。

  她按耐住神色,说道:“我哥哥在国子监读书,你六哥哥说不定与我哥哥是同窗哩。”

  卢嘉鱼支着脖子,她踌躇一下,说道:“家里请了西席的,不过我六哥哥志不在此。”

  “那在哪儿?”沈蓉锦听后,脸色微硬,于是语气颇扬。但随即她察觉到自己失礼后,又立马抿着唇,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卢嘉鱼却缄口不言。

  沈芳宁欹在一旁美人靠上,她半阖着眼,团扇的面盖在她的脸蛋上。她听了一耳朵,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取下遮住视线的团扇,沈芳宁悠然地看着沈蓉锦微变的神色。这种神情,放在沈蓉锦身上,沈芳宁也不免颇有幸灾乐祸的心思。

  而沈蓉锦听后便一直兴致缺缺。

  “沈三姑娘,我们夫人请您过去。”

  从游廊走来一位穿着葱绿上衫的丫鬟,她梳着双螺髻,头上有一个攒成的杏色宝结。她向沈芳宁纳了一个福,恭谨地说。

  沈蓉锦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她佯笑说:“姐姐和世子夫人的关系可真好,也难怪……”

  她没说完,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沈芳宁只觉得古怪得很——她和江明芝不过短短地一程,哪里有什么推心置腹的关系。

  她不动声色地说道:“是哪位夫人?”

  那丫鬟听后,却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身后的琉璃说:“咱们姑娘是你们侯夫人请来的客人,若是连吩咐你说话的是哪位夫人你也说不清楚,那怕是不得不去问一问侯夫人了。”

  丫鬟听了,神色平静。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白色的纸条,上面用隶书写了几个字。

  沈芳宁拿来一看,沉吟片刻。

  “带我去吧。”

第18章 见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一路上沈芳宁抓着琉璃的手,她沉默地走在了这条长长的游廊里。

  这里的游廊蜿蜒,半卷的竹帘遮挡住明媚的春光。也同样寂静无声,似乎荟芳馆的热闹与这里天然隔出一道屏障。

  沈芳宁目视前方,便看见弯折的游廊在临近月洞门处藏着一抹深蓝色的片影。

  她的眼神随之暗了暗,只能随着那丫鬟一步一步地靠近。她想搭话,可是丫鬟一路上低着头,宛若刀枪不进的城墙。

  琉璃有些担忧地看着沈芳宁,她知道当年的事情对沈芳宁多有打击,更是将沈芳宁陷入低谷。

  而如今又有什么脸面来让姑娘去见她?

  琉璃不知道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才让姑娘脸色煞变。可她只知道,当年威远侯的老夫人做主退婚,她家姑娘名声尽毁。如今日子才好过了那么一丁点,有了些额外的盼头,一个二个却如同豺狼虎豹,个个都盼不得她家姑娘顺心如意。

  沈芳宁安抚地对琉璃笑了笑,她其实心里也没底。

  要说她与徐晏青——旁人都说她们是小时候长大的情分,其实也不尽然。

  她打九岁起就随沈三爷外派出京,也就偶有小半年是在京城里度过的。而男女七岁不同席,恰恰是有了切实的记忆后,她与徐晏青的交情反而不深。

  跟前的丫鬟欠身道:“世子爷,沈姑娘来了。”

  “去看着人,别让人过来。”

  丫鬟闻言,于是在游廊的出口处拦着。离得这里有些远,自然也不怕听见主人家的隐秘。

  这里有一株乔木,她缦立在凉影下,和徐晏青隔了一些距离。

  徐晏青闻言转过身来,他换下了那身苋红的衣裳,穿起从前的深蓝色的直裰。从鲜衣怒马的侯世子变成了从前手不释卷的温润君子。沈芳宁不为所动,她冷眼看着徐晏青,“世子找我来做什么?”

  徐晏青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沈芳宁只觉得冷寒。

  “芳宁……”他和沈芳宁只隔了一尺不到的距离,徐晏青还想往前走,却被琉璃横手拦住。他的桃花眼里含着冰冷的刺意,琉璃心里一咯噔,却还是硬着头皮无声地拦住他。

  沈芳宁看着这霁媚的阳光,碧穹如洗,万里无云。澄澈的天空不掺杂一丝的杂质,柔煦的春风卷起细碎的鬓发。她别过耳发,并没有直视看向徐晏青,透过他,她看向了他身后的墙。

  只听见徐晏青说:“芳宁,别嫁给傅正则好吗?”

  他垂下眸光,将沈芳宁笼罩在她的视线里,沈芳宁连上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视线。

  沈芳宁闻言,心里止不住地讽刺。

  “不嫁给他,我嫁给谁?难不成是你?”她没有再与他弯弯绕绕,带着□□闯入他那深情的一双眼里,“徐晏青,你未免将自己看得太过于稀奇。”

  她带着刺,平日里都将这一身的刺收起,而此时则悉数迸发,直指徐晏青。

  明明是没有什么起伏的话,徐晏青却觉得呼吸一室。他柔和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刚才的话如同过眼云烟。

  徐晏青突然说:“有何不可?”末了,他越过琉璃,将琉璃推了一个趔趄。然后抓起沈芳宁的手腕,沈芳宁几番挣扎,看着徐晏青的神色愈发冷冽。

  “放手!”沈芳宁蹙起黛眉,男女力量的悬殊让她落了下乘。她的手腕子被攥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溶于骨血里一般。

  徐晏青握着这段如胰子细滑的手腕,柔弱无骨似的,他甚至觉得鼻尖都充斥起芳蔼香浓。他卸下了之前温润的面具,那一双眼似乎如一张巨网想牢牢地套住眼前的人。

  “芳宁,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那时候我什么都不能做主,如今不一样,侯府是由我说了算,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一字一句,徐晏青含着深情,令人动容。

  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沈芳宁索性不挣扎了,她直接回道:“如今又怎么不一样了?是你伙同王辅成放印子钱不一样,还是打死了举人的儿子让你不一样?没有成文书的事情,不过是口头约定,随时都可以当做不存在一样。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她趁着徐晏青手劲略松时,奋力地挣脱。连带着步伐向后退了好几步。头上的垂珠不停的晃动,相碰间可听见珠声泠泠。

  “沈家人怠慢你,沈清宗这个蠢货只需要用一点蝇头小利就可以将他勾住。你别怕,沈家欠你的,我会替你拿回来。”徐晏青看着离他不远处的沈芳宁,那一副随时要跑的神情,眼底的阴翳似乎散去。他不屑地说,“傅正则有什么好的,如今得罪了我舅父,我还有什么比不过他!”

  沈芳宁一听,她吞咽着口水,努力地压制住她心里的恶寒。

  沈蓉锦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她的确是看走了眼。

  她摇着头,并没有比她之前连番质问那样咄咄逼人。徐晏青以为她松软了口风。进而想趁机地攻破她对他的一身刺,说道:“他如今再也没有起复之日,王家势力盘根错节。他想要安稳地当一个大理寺少卿也难,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何必受这个苦?”

  沈芳宁听了徐晏青的话,她才发现她对傅正则的处境了解得还是不够透彻。

  也是,毕竟闺秀和外界始终隔着重重的大门。

  徐晏青以为她被他说动了,作势还要向前。

  “徐晏青,你我的纠葛早在两年以前就断了。你要做什么事情与我无关,傅正则即是我的未来夫君,我也容不得你的轻贱。你说你是为了我才做那苟且蝇利的恶事,你不过就是给自己找借口罢了。我当不得,也不敢高攀你的厚爱。”

  沈芳宁将手心里攥着的纸条,摊开在他眼前。她说:“你使诈骗我过来。没有一字一句可以信,你难道不觉得虚伪吗?”

  纸条上写了让她疑惑的话,沈芳宁才愿意随着丫鬟过来。

  徐晏青顿住脚步,他看着沈芳宁那油盐不进的模样,而他又不是傻子。

  只听见徐晏青说:“芳宁,你在套我话。”

  沈芳宁余光看向别处。她见月洞门外有些细碎的声响。

  “世子若是不想说就算了,”她横眉冷对,也许知道徐晏青没这么容易松口,她屈腿蹲身道,“若无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徐晏青沉住目光,在沈芳宁转身的片刻说道:“你走了,这件事就永远别想知道。”

  沈芳宁顿住脚步,徐晏青以为她回心转意。

  “除了我,大约没有人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