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蝶影
快把这张嘴闭上吧!
大朝会上,六部官员吵得热火朝天,大理寺、翰林院等其他部门官员时不时加入战局,笏板时不时在空中挥舞两下,场面十分热闹。
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隆丰帝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还在龙椅上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坐姿,十分有耐性地看他们吵。
国子监祭酒:“陛下,国子监是培养学子的地方,怎能一直用破旧的书桌?”
户部尚书:“户部没钱。”
兵部尚书:“陛下,武官选绶在即,微臣斗胆,请问户部何时拨款?”
户部官员:“……”
快到年底了,各部门都在积极地争取来年的经费。
礼部尚书李恩与户部尚书赵伯申自入朝以来,常有政见不合的事发生,曾在闹到怒气上头时,互相砸过笏板。
这次大朝会上,户部尚书赵伯申难得的没有针对李恩,只是时不时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瞅李恩两眼,看得李恩心头火起。
“大人,冷静。”周瑞偷偷拽住李恩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户部现在,还有齐王在呢。”
“说得好像我们礼部没有王爷似的。”李恩看着赵伯申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心头的气就顺不下来:“就他了不起。”
周瑞想,若不是我们礼部来了个王爷,户部尚书大概也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们礼部。
“大人。”明敬舟开口提醒:“修缮礼部要紧。”
“你说得对。”听明敬舟这么一提醒,李恩回过神,压下心头火气,朝赵伯申高傲地挑了挑下巴,转头不再看他。
户部尚书赵伯申:“……”
混世魔王都去了他们礼部,李恩还在高傲什么?
“陛下。”李恩出列,行了一礼,开始诉说礼部近一年的努力,大到主持科举,小到某个礼部官员送老人回家,最后得出结论,礼部很好,礼部很棒,如果陛下愿意拨点钱出来,把破旧的礼部官署修缮一番,那就更好了。
隆丰帝看着高谈阔论的礼部尚书,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礼部尚书参加科举时,拿的好像是一甲榜眼,难怪这么能说。
“宸王。”等李恩讲完,隆丰帝看向站在队伍前方的宸王:“你已经在礼部,向诸位大人讨教了几日,不知你有何看法?”
礼部众位官员齐齐看向宸王,关键时刻,宸王可要站在礼部这一边啊。
李恩小声问明敬舟:“你说,我上次暗示宸王殿下的那些话,他听懂了没有?”
明敬舟语气淡淡:“大人,下臣不知。”
“唉。”李恩叹息:“我上次应该把话说得再直白一点的。”
灼灼目光差点穿透宸王后背,他不回头就知道,此刻盯着自己的肯定是礼部那些人。
“父皇,儿臣到礼部未足十日,对礼部还不够理解。”
礼部众官员失望地收回目光,是他们错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指望宸王。
齐王看了眼宸王,又看了眼他身后的礼部官员,收回了视线。
“不过依儿臣浅见,礼部诸位大人尽忠职守,不贪图享受。儿臣虽只待了几日,已是感悟良多,心生敬佩。”
礼部官员:嗯嗯嗯?
宸王竟然在大朝会上开口夸奖他们,他们好像……有点受宠若惊?
“不过礼部还存在很多问题?”
礼部官员: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哦?”隆丰帝对宸王似乎格外有耐心:“什么问题?”
“墙壁脱灰,桌脚不平,甚至还有地方会掉瓦片。”宸王皱眉:“身为我朝六部之一,礼部官署实在太破了。我大成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官署这么破,岂不是丢我大成颜面?”
礼部官员连忙点头,宸王殿下说得很对,他们礼部官署不足的地方还有很多。
“宸王的意思是?”隆丰帝笑了。
“儿臣以为,应该拨出相应款项,为礼部修缮破败之处。”
“嗯。”隆丰帝点头:“宸王此言有理,礼部不仅需要操持国内很多大事,还要接待国外使者,若是官署破败,确实不美。”
“工部尚书林仲龄可在?”隆丰帝看向站在赵伯申旁边的工部尚书。
赵伯申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臣在。”林仲龄手举笏板出列。
“明日起安排匠人修缮礼部官署,不得延误。”隆丰帝把事情安排下去以后,转头对礼部尚书李恩道:“李爱卿,吾儿年幼不知事,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尽管责罚,不必顾虑。”
扯皮许久的修缮经费,终于拿了下来,李恩第一次感受到,“上面有人”是何等的美好。
“宸王殿下聪慧上进。”
明敬舟给他的那份进士名单,虽然没看见他背,至少带回了府。四舍五入,也算是上进了。
“礼贤下士。”
宸王来礼部以后,没有刻意刁难过谁。最重要的是,他帮礼部要到了修缮经费。单凭这个,就能把他当作半个礼部人。
“与礼部诸位同僚一起在公厨用膳,从未有过任何怨言。”
虽然吃的是明侍郎家饭菜,但确实是到了礼部公厨没错。
“微臣相信,以殿下天资,定能很快就能掌握礼部事务,为陛下分忧。”修缮礼部的经费到位,李恩夸得真心实意。
被夸的宸王:“……”
或许,这就是文人的能屈能伸、成熟与随机应变吧。
其他官员拿眼角斜睨李恩,为了这笔修缮礼部的经费,竟然如此夸赞宸王。李恩啊李恩,你不该到礼部去做尚书,应该去宫乐府给陛下搭台子唱戏才对。
李恩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反正好处他们礼部拿了,多说几句漂亮话又怎么了?
下朝后,隆丰帝心情很好,如果不是半路上,听到有人在哭,他心情会更好。
“刘忠宝,去问问怎么回事?”隆丰帝听着花丛后传来的哭声,面上没有半分柔情。
刘忠宝打听完消息,很快回来:“陛下,哭泣的是刘才人。”
“刘才人?”隆丰帝对这位刘才人毫无印象。
“刘才人是显德二十一年时,平贤太后送到王府的旧人。”刘忠宝细数刘才人来历:“与苏贵妃娘娘同年入的府。”
“嗯,继续说。”
“她哭是因为……因为贵妃娘娘让她们日日抄写经文,她因疏于笔墨,抄写速度比不上其他贵人,所以才哭了。”刘忠宝心里明白,就算是真的想哭,也不用在这里哭,分明是故意想让陛下发现。
“贵妃让她们抄写经书?”隆丰帝有了几分兴趣:“怎么回事?”
“回陛下,娘娘千秋后,就开始让宫中其他娘娘抄写经文。”刘忠宝看到陛下面上露出笑意,继续说道:“听说今日娘娘还把明姑娘叫进了宫,让她与娘娘一起监督其他娘娘抄写经书。”
“抄写经书,有益于修身养性,这样很好。”隆丰帝笑着点头:“只是贵妃日日监督她们抄写十分耗神,你送些养神安眠的补品送到明月宫。”
“至于那个王才人,既然她嫌抄写经书辛苦,日后就不用抄。”隆丰帝语气淡漠:“把她送去佛堂,诵念佛经,以后不得出现在贵妃面前。”
刘忠宝没有提醒陛下这个才人姓刘,笑着领命退下。
陛下从小见惯后宫女人各种计谋手段,又怎么看不穿刘才人在路边哭泣的用意?
刘忠宝刚领命退下,就看到明家小姐朝刘才人所在的凉亭走去。
见到这个场景,他停下了脚步,隐隐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弯腰行礼:“殿下。”
宸王双手背于身后,漫不经心地朝刘忠宝刚才看的方向扫了一眼。
那是……明家小姑娘?
第22章 下雪 忘了问殿下,喜不喜欢我给他画的……
玖珠见过小孩子哭,见过老人哭,但她从未见过哪个人,哭得如此……优美动听?
她本想上前安慰一番,可对方哭得实在太好听,她忍不住站在凉亭外的台阶上,多听了一会儿。
刘才人以为玖珠会上前安慰自己,可是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有动静。气氛渐渐变得尴尬,她擦干净眼角的泪,仿佛才发现玖珠,故作坚强地微笑:“明姑娘。”
玖珠打量着这位妇人,猜测她是宫里哪位低位分妃嫔,朝她福了福身,提着裙摆走进凉亭:“天色寒凉,请贵人顾惜身体。”
“我不过是宫中一个不受宠的才人罢了,不敢让明小姐以贵人相称。”刘才人站起身,“明姑娘请坐。”
她注意到明玖珠身上的绣红梅大氅,看起来很眼熟。
察觉到刘才人的目光,玖珠摸了摸大氅上的绣花,迫不及待地问:“上面的绣花是不是很漂亮?”
“很漂亮。”刘才人点头,心里隐隐觉得,对方故意在炫耀这件大氅。
“才人好眼光,我也觉得漂亮。”玖珠笑得眉眼弯弯:“贵妃娘娘送我的呢。”
刘才人:“……”
“娘娘说,这件大氅保暖却不厚重,好看又不显轻浮,所以才特意给了我。”好不容易找到能够显摆的对象,玖珠顿时来了兴致:“娘娘总是如此温柔,臣女都不知该如何回报她一片爱护之心。”
“冬风虽冷,可我身为后宫女人,却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无意打扰姑娘,让姑娘见笑了。”听到“温柔”二字,刘才人身心都感到强烈的不适。
当着一个刚刚哭泣过的可怜女人,吹嘘宠妃有多好,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难怪能得苏贵妃的青眼,原来是一丘之貉。
刘才人说完这句引人好奇的话后,就不再开口,她在等玖珠的追问。
“哦。”玖珠谨记师父们的教诲,若是遇见伤心痛哭之人,切莫追问缘由,就是一种温柔。
刘才人看玖珠,玖珠看刘才人。短暂的安静后,刘才人见玖珠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硬着头皮开口:“姑娘可知,后宫之中最受陛下爱重的娘娘是谁?”
“苏贵妃娘娘啊。”玖珠理所当然道:“贵妃娘娘长得那么漂亮,心地善良,声音又好听,陛下肯定最喜欢她。”
刘才人再度沉默,明家究竟会不会教女儿,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听?
“是啊,陛下独宠苏贵妃多年。”刘才人苦涩一笑:“自陛下登基以来,宫中再未进过新人,我们这些潜邸的老人,更是入不了陛下的眼。”
“明姑娘怕是不知,在偌大的后宫里,不受宠又无子嗣的妃嫔,比地上的草还要轻贱。”
“你是说……”玖珠压低声音,惊声问:“陛下不给你钱花?”
陛下看起来,也不像是对后妃吝啬小气的人啊。
“不,不是,姑娘误会了。”刘才人哪敢说圣上的不是:“陛下仁德,对妃嫔用度很大方,殿中省每个月都有布匹银两送来。”
刘才人没有说谎,后宫妃嫔的用度,无人敢克扣,比先帝后宫那些不受宠妃嫔日子好过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