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微
她没想到,她会胆大到如此地步, 只是一听得他说以后若是再不能见面,便觉遗憾,然后便……
车厢逼仄,暗香萦绕, 扣着她滑嫩如酥的手腕, 方喻同心神荡漾,不由闷声发笑, 直到胸腔里也发出细碎的笑声。
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停不下来。
阿桂起先是被他笑得无所适从, 颊泛红霞,羞恼地避开他的目光。
渐渐地,便又忍不可忍, 对上他染着笑意的黑眸, 嗔道:“不许再笑——唔。”
方喻同忽然放开她的手腕,却又抬手抵住了她的后脑勺。
唇瓣相接,生涩无比,可却裹挟着让人无法抗拒的热情和渴望。
阿桂小小挣扎一下, 被他钳得太紧,最终无奈放弃。
再松开时,她眼尾已然殷红,抬眸看向方喻同时,隐约可见水波流转,又让他眸色暗了几分。
阿桂连忙别开头,轻斥道:“你、你怎能......”
“阿姐,我只是......不想以后后悔。”方喻同好似也有点儿不自在,垂下眼,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
阿桂心里原本那一丁点儿怨气,又因他这句话里的深意,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她咬着唇角,担忧道:“小同,莫要做危险的事情。”
“我有分寸的,阿姐。”方喻同语气低沉,不太愿意多提起这事。
罢,阿桂也不好再多言,只轻叹了一口气,转身下了马车。
这回,他没有再留她,只是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却还久久留在原地。
这一别,万分凶险。
他也只有七成胜算,还能再与她相见。
可这些话,终究只能烂在肚子里。
不能与她说,也是舍不得她担忧。
......
阿桂回到府中,见天色还未黑,便连忙加快脚步赶回院里,免得让待会儿回府的爹爹和三叔瞧出了端倪。
可她脑海里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方才的事情,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脚步亦显得有些慌张无措。
“阿桂。”忽然,三叔略显威严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阿桂定睛一看,竟是爹爹和三叔就在前头游廊相接的亭子里喝茶聊天。
他们......是何时回来的?
糟了,定然要被他们发现,她偷跑出府的事情。
阿桂垂下眼,很久都没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这般,端正立在爹爹和三叔前,等着被训。
过了一会儿,她预料中的训斥、责骂都没有落下。
反而三叔目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抿着茶水道:“罢,快去收拾东西吧。”
见到阿桂有些奇怪地抬起眼睛看着他们,元昌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与你三叔商议后决定,离开京城,搬去睿州。”
“睿州?”阿桂越发不太明白,“咱们在睿州无亲无故,为何要去那儿?”
“睿州虽小,却是兵家不争之地,安全得很。”元恺如实说道,“即便天下大乱,战火也蔓延不到那儿去,是最好的去处。”
阿桂心尖一颤,联想到今日方喻同的异常,连忙问道:“三叔,是要打仗了?”
元恺摇头,拍拍她的肩膀道:“一切都尚未可知,三叔自个儿都不知道,又如何答你?不过是如今我这兵权都没了,在京城待得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带着你和你爹解甲归田罢了。”
阿桂狐疑地看了一眼元恺,她知道,三叔的愿望是收复被北国攻占的失地,并且让北国俯首称臣,可如今硝烟未起,他倒想先退了?
以她对三叔的了解,这并不可能。
阿桂垂下眼思索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三叔,我们若是走了,小同有危险的话......”
“你留在这儿,才叫危险。”元恺眼神复杂地睨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含糊,似乎不愿意多说,只叮嘱道,“好了,你莫要多想,快去收拾东西吧!咱们天黑之后便出城。”
“这么快?”阿桂眼皮子一跳,有些惊讶。
“嗯。是有些急,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元昌宽声安慰,拍着阿桂的肩膀道,“阿桂,去吧,我与你三叔也要准备一番。”
阿桂长眸微颤,抬眼看向元恺,“三叔,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元恺思索片刻,长叹一口气道:“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若能回来,便回来。”
阿桂听得一怔,眸底泛起水光,忍不住咬着唇角担忧起来。
若是不能回来的意思代表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更是清楚不过......
没得商量,阿桂只能先回院内把一应细软都收拾妥当。
只是她不知道,离开京城到底是三叔他们方喻同商议过后的结果,还是因为风雨欲来,三叔才决定离开。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不免为方喻同担心。
他留在京城,就像在风暴的中心,更何况,他像是要做更危险的事情。
......
睿州离京城不算太远,坐马车约莫半月有余就能到。
只是因为偏向西北,既不富庶,又无争夺的好处,所以向来远离权力争斗,是个请清闲的好地方。
阿桂一行轻装出行,并未太招人耳目,只带了五六个仆从,还有两架马车。
第120章 感谢订阅
中秋佳节, 本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可在睿州的阿桂却难以这样觉得。
屋内灯火葳蕤,铜镜内映着她秀丽如秋水的眸子。
她微叹了一口气,扣下镜面, 望向窗牖外刚升起的那轮圆月。
“姑娘, 正厅那边收拾好了,老爷等着您过去吃团圆饭呢。”芦叶眉眼含笑地走进来。
阿桂微微抿起唇瓣, 语气里夹杂着几分仍不甘心的语调,“今儿是中秋,可收到了什么东西?”
“自然是有的,方才门房通报, 来了一大堆节礼呢。”
“是...”阿桂颤着嗓子问道,“是他...”
“是将军。”芦叶大概知道,这个答案会让阿桂眸底刚燃起来的光都被浇灭,所以声音也小了不少。
阿桂僵着的身子松弛下去, 窝进椅背里, 抬起纤白指尖按着眉心,“已是一月有余, 他竟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姑娘莫急,将军寄了信来, 就在老爷那儿,待会吃团圆饭时,您问问老爷, 瞧瞧里头有没有提起方大人?”
阿桂又长叹一口气, “也只能这样罢。”
......
来睿州后,元恺置办了一处五进的大宅子,虽不如将军府那般雕梁画栋,但在睿州, 也是数一数二的气派。
不过今日,这团圆家宴只有阿桂和元昌两人,偌大宅子,未免显得空落落的。
红木圆桌只摆着两张相对的金木楠丝扶手椅,元昌正倚靠在其中一张上,正苦皱着眉头。
阿桂远远瞧见他这模样,情不自禁加快脚步,走到跟前,才揪心问道:“爹爹,为何眉头紧锁,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才元昌正在想事情,并未察觉到阿桂靠近。
被她陡然出声一吓,有片刻间的脸色微变,旋即又神色如常,只笑道:“能出什么事?不过是我想着中秋只有咱们两个,你三叔不能回来团聚,属实可惜。”
“三叔到底去了何处?”阿桂攥着指尖,轻声发问。
刚到睿州不过两三日,一切勉强安顿妥当,三叔便急匆匆离了家。
或许是怕她缠问太多,甚至都未和她道别。
阿桂这些日子,除了给方喻同写信,也总喜欢询问三叔的去处。
可元昌总是含糊其辞,不愿细说。
今日,亦是如此。
阿桂明知她爹神色异样,定是出了什么事,可却什么都不肯同她说,心上仿若烈火烹油般,这顿团圆饭自然也是食难下咽,味同嚼蜡。
......
只略吃了几口,阿桂便放下玉箸,幽幽瞟了元昌一眼,“爹爹若是想叹气,便叹气就是,莫要憋在心中,反倒自个儿难受。”
元昌抬眼看了看她,又似心虚地垂下眼,干巴巴扒了几口碗里的白米粒,最终无奈道:“阿桂,你莫要怪爹,是你三叔不让说的。”
阿桂赌气地咬着唇,起身道:“既是这样,那我做的小饼,也就不必托人给他寄去了。”
今年中秋,阿桂同往年一样,做了小饼。
有方喻同喜欢的口味,亦有元恺喜欢的口味。
回到院内,芦叶托着那精致的小食盒,数着里头冰白薄酥的小饼,忍不住弯眉道:“姑娘生将军的气,这些小饼便都便宜我了。”
汀州端着红木托盘走过来,睨她一眼道:“这难道还是什么好事不成?”
芦叶吐吐舌头,又抱着另外一个小食盒,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大人也总没有回信过来,您这小饼可还要托人送去给他?”
说罢,她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是在期待阿桂也生方喻同的气,这样她便可以一人独占两人份的小饼,想想都美。
阿桂望向夜空中的圆月,缥缈白烟萦绕,美得宛若能眺见传说中的蟾宫玉兔。
可身边,却是空荡寥落。
她吁叹着揉揉眉心道:“中秋都过了,也就不必送了,你都拿去吃吧。”
芦叶立即笑眯眯地应了声,一手拎着一只小食盒塞回房里去。
汀州无奈地摇头耸肩,挽着阿桂的胳膊温声劝慰,“姑娘莫要生大人的气,想必是大人得圣人赏识,要操持的事务众多,才未来得及回姑娘的信。”
阿桂心不在焉地轻“嗯”一声,仍注视着那遥不可及的圆月。
汀州不明白,她不是生气,只是担心。
担心他不回她的信是有迫不得已的缘由,比如她再也见不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