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微
阿桂浑然不觉,隔着老远就瞧见一簇烟火升向夜空,忍不住欢喜地拉着方喻同,“你瞧!那烟火真好看啊!”
阿桂这辈子,只看过一次烟火。
还是她六岁前,爹娘尚在的时候带她去瞧的。
记忆已经模糊。
如今是第二回 ,清晰绚烂地绽放在眼前,自然有些兴奋。
难以自控。
方喻同没看烟火,反而侧头看着她。
漆黑的瞳眸里,侧映着那簇转瞬即逝的烟火。
阿桂只高兴了一小会儿,等那烟火燃尽,夜空再次归于沉寂幽暗。
她叹了口气,闷声道:“烟火实在燃得太快,还未看仔细,就没了。”
方喻同指指前头,“不如去前面看看,指不定有那种能燃很久很久的烟火。”
她们现在所站的地方还不算什么。
前头才是嘉宁城赫赫有名的桥舟夜市。
如其名一般,这夜市在断了一半的石桥末端,由许多船连成一片而成。
阿桂弯唇道:“好啊,不过你要小心些。”
这儿的船虽固定着,但却都在湖中。
稍有不慎,便容易落水。
方喻同听阿桂这样一叮嘱,点点头,然后伸手牵住了阿桂。
“阿姐,你牵着我,若我绊着,你能拉我一把。”
阿桂笑道:“你倒是惜命。行,我会拉着你的,咱们过去瞧瞧。”
许多百姓都带了烟火爆竹来这儿放。
虽在船上,但四周都是湖水,也不容易烧着。
阿桂头一回像个小孩一般,东瞧瞧,西看看,同方喻同津津乐道。
“你瞧,这烟火像兔子。”
“你瞧,那烟火像不像月季花?”
方喻同被她兴高采烈地拉着,到处晃悠。
两人虽没钱买烟火,但却过足了眼瘾。
只是转了一圈,阿桂仍没看到那种可以放很久的烟火,不由有些失望。
“难怪都说烟火易冷,都还未看得仔细就熄了。”
方喻同微皱起眉,好像确实如阿桂所说。
这些烟火,也太不争气了一些。
阿桂抬头望天,憧憬道:“我听爹说,京城过年的时候,皇宫门前也会放烟火,经久不绝。”
方喻同认真听着,轻嗯一声。
“你说,会放一整夜吗?”阿桂轻声问着,像是再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今夜,像是被烟火勾出了许多天性。
话有些多。
方喻同侧头看她,漆黑瞳眸映着夜空里零星几朵烟火,认真点头道:“应该会的,以后我们一起去瞧。”
阿桂想到什么,弯了弯眸子,“好啊,应当会很好看,咱们一定要去看看。”
方喻同也跟着弯起唇角,凝视着她弯起的眸子。
她正抬头看着夜空,烟火冉冉升起,一瞬爆开,璀璨夺目的光芒划满天际。
夜空被照得恍若白昼,也映得她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辉,灿灿夺目。
以前村里不兴放烟火,只放爆竹。
所以这是方喻同第一次看到烟火,却没觉得有什么稀奇好看。
只是阿桂喜欢,他也就耐着性子跟着转而已。
可现在。
他忽然又觉得。
其实烟火,也挺好看的。
第37章 少年 【一更】感谢订阅
新年一过, 转眼就开了春。
方喻同穿着阿桂亲手给他做的新衣裳鞋袜,背着阿桂一竹一篾亲手给他做的新书筐,去了嘉宁书院。
阿桂闲下来, 瞧着天儿冷, 想到一门生计。
从前,她爹所在的田庄是享誉京城的酒庄。
尤其她爹, 酿得一手好酒,她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会不少。
嘉宁城的酒,加的都是些花儿果儿, 味太淡,不够浓烈。
她想着,趁如今气候还未回温,真适合酿酒。
过了个年, 采办年货、给大家添新衣这些都没少花银子。
卖豆腐赚得少, 如今阿桂手里头只剩了二两银子。
她全拿去买了酿酒的材料。
酒曲买的是现成的。
她盘算着,等城外野菊花开了, 买些嫩玉米粒回来,自个儿再做些酒曲。
阿桂有自信, 她亲手做的酒曲比如今嘉宁城能买到的酒曲都要好。
可如今,只能将就着用。
酒曲买回来后,要放在取来的水里泡上三日。
幸好如今天儿冷, 取来的水可以直接泡酒曲。
若是暖和之后, 要将取来的水烧开再晾凉才能泡,麻烦许多。
三日后,用绢纸将酒曲泡出来的汁儿过滤一番,捏成酒曲砖, 就便可以开始发酵了。
浸曲和发酵都很有讲究,尤其是这时辰把控,既分季节,也看水温。
幸好阿桂她爹教过她这些,不然自个儿慢慢试,不知要做出多少难喝的酒来。
有了整个酒庄的经验,她轻轻松松便一步到位。
发酵是个力气活儿。
要将晒好的麦秸在地上铺开厚厚的一层,再把酒曲砖放到麦秸上头。
一层麦秸,一层酒曲砖地堆起来。
摞得高高的。
陈爷爷也帮着阿桂一块弄。
过了几日,酒曲发酵好了,院子里便有了很浓的酒香味。
陈爷爷年轻时是个好酒之人,笑说他闻着都有些馋了。
阿桂笑着说等酒酿好了,让他喝第一口。
不过,也只能喝一小口。
他如今年迈,若是喝酒,身子遭不住。
又过了几日。
院子里的酒香味又变淡了。
陈爷爷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
阿桂却告诉他,这是酒曲已经发酵好了。
全取出来,便能和米糠一块搅拌。
只是这搅拌过程特别重要。
出酒的多少,酒的好坏,都在这一步里。
阿桂将酒料团全部拍散,将米糠拌进去。
刚取出来的酒料又黏又湿,很是费力。
她认真仔细地拌了小半日,手酸麻得抬不起来,才作罢。
她爹曾告诉她,这一步搅得越均匀,到时候出的酒就能越多越好。
所以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全部拌好后,再将酒料全倒到酒蒸里。
酒蒸摆在灶上,在上头再摆着个草圈。
草圈上放着口天锅。
这便是阿桂用来蒸酒的家伙什。
天锅里放着凉水,当酒蒸里的热气冒上去,遇着天锅的冷锅底,便会凝成酒液,渗进草圈里。
等草圈吸满了酒液,那草圈冒出来的草绳头便开始滴酒了。
这也是个费时费力的活儿。
因那天锅里的凉水要不停的换,若是热了,蒸出来的酒便全成了酒气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