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 第44章

作者:赏饭罚饿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观亭月合上书册,深吸了口气,“不管是不是,我都要跑一趟望北山。”

  “如果是他们绑走我哥,肯定会去找墓。”

  已经来不及等到徽州探查的捕快回来了,哪怕他们的猜想通通是错的,也不能放过这条思路。

  州志被塞回手里,白上青怔愣地瞧着他俩往外走。

  “什么?望北山……你们现在就要去吗?”

  燕山转头补充:“如果在山里找到新的线索,我们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诶,等等。”他紧忙把书递给小厮,“太危险了!我叫上几个差役,随你们一起……”

  *

  寅时不知几刻。

  今夜长得好似看不见天明,离卯时破晓不远了,可由于秋冬冷冽的缘故,一时半刻是等不到日出的。

  望北山的入山口目之所及是一大片槐树林,而更深处覆盖的,除了青竹便是乔木,黑压压的遍布在冷清的月光下,隐约渗出一缕幽冥的味道。

  尤其那旁边还立了个“死地勿入”的大木牌。

  郊外的客栈跑堂大概是为了警醒路人,特地用朱笔写就,四个字在夜里淌血一样腥红,笔画末端往下流了一串弯曲的朱砂,简直宛如七窍流血一样死不瞑目。

  白上青带来的四五个年轻捕快当场便有些不太好了,手摁在朴刀上,两股战战。

  相比之下跟着燕山同行的两个侍从与江流就明显镇定许多。

  一路走还一路谨慎地观察四野环境。

  “大人,咱们真要进去吗……”

  几个捕快小心翼翼地围在白上青身侧,偶尔悄悄打量周遭,“这地方邪门得很哪。”

  “是啊。”

  另一个附和,“早几年也有老爷派兄弟们进来调查,不是莫名其妙昏睡了一觉,就是疯了傻了。”

  “好多人说,山里头有……”

  话语未落,一道黑影忽的从他头顶上空哗啦啦拂过,登时激起连串大男人的惊叫,间或夹杂着几声公鸭破音嗓。

  “妖怪,是妖怪啊!!”

  燕山在前面不耐烦地别过眼来,“一只鸟而已,也能把你们吓成这样。”

  他不带掩饰地轻啧一声,拧着眉头,“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一群捕快叠成排躲在白上青瘦削的背后,借着他不那么长的衣袖遮掩身形。

  后者闻言十分抱歉地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属们的狗头,以示安抚。

  足下是经年铺成的枯枝烂叶,走了不多时,观亭月的目光微微朝上仰,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燕山行至与她并肩之处,“怎么?”

  她若有所思地偏头,闭眼沉吟,“你有没有感觉,太过安静了?”

  “是太安静了。”燕山视线扫向沉得望不见底的密林,“总说山中野狼多,这么久了,却未曾听到半点声音。”

  他生长于北部的野岭,被人捡走之前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和山狼混得最熟。

  知道狼多是群居生活,如他们这般擅闯入领地的,应该没一会儿就有头狼现身示警。

  然而好似除了方才那只昙花一现的鸟,就未再瞧见别的活物。

  “为什么不走了?”

  白上青在他们十丈之外。

  他带来的这帮捕快样子看着比他还要怂,正畏首畏尾地亦步亦趋。

  就在此刻,空气里蓦地发出一缕极细微的轻响。

  队伍最末端的捕快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踩到了什么,犹在哆哆嗦嗦地迈着碎步。

  燕山的耳朵却飞快动了动,几乎是在同时,他抬手将观亭月推开。

  “小心!”

  “锵”地一阵低鸣。

  裹挟着冰冷月华的箭矢流星般射来,正落在她刚才所在的位置,并狠狠地入地三分。

  燕山看清那箭尾上缠着的一节细线,便知道还没完。

  果不其然,一块竹编的横板遍插着凛凛刀片,疾风骤雨似的从白上青等人的脑袋上呼啸着砸下来。

  观亭月眼疾手快,把腕上缠着的钢鞭奋力甩出去,鞭子被拉长到了极致,顷刻卷住几个捕快并白上青,将他们风筝似的丢在一旁。

  而另一边,燕山一个闪身冲进刀阵当中,拦腰抱起江流,近乎是擦着刀刃的锋锐纵跃而出。

  待他单膝落地的刹那,杀意森然的竹刀板已在身后轰然坠落,溅起大片碎叶与尘泥。

  看得两个随侍简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公、公子!”

  有捕快混乱中扭伤了脚,白上青倒是识得观亭月的鞭子,眼见它轻柔地从自己腰间撤走,讷讷道:“这是……什么情况?”

  “你还没明白吗?有人在山里做了陷阱。”燕山放开江流,恰好观亭月从旁伸来一只手,他便也借力起身来,“之前那些疯了的傻了的睡过去的,八成就是碰到了这个。”

  只不过,对于此前勿入的路人,对方仅是吓走了事,而今的机关却显然是要取其性命,仿佛被激怒了一样。

  是设置陷阱的人遇到了什么威胁吗?

  “我劝你们最好是别跟着进去了。”观亭月神情冷凝,“这些陷阱很像军中守城时的摆法,大开大合,杀伤力极强,里面恐怕更险恶。”

  燕山适时开口:“况且,我们也没闲工夫再回护旁人。”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白上青当然不好不识趣,无奈地摇头感慨:“你们军中之人,可真是凶残啊……”

  他转而正色,“那万事当心,我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向兵备道借点人马过来。”

  两个捕快架着伤员先行离开了,另三人倒是留下在原地给他们望风。

  山林的深处没有人迹,地上满是野兽的足印。

  观亭月和燕山在最前面开路,拉了身后江流三人约莫一两丈的距离。

  她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什么,视线落到旁边,“对了,你刚救了我弟弟,我还没跟你道谢呢。”

  燕山不甚在意地转开脸,语气随意,“有什么好谢的,顺手罢了。”

  “就算顺手也还是要谢谢。”观亭月知晓他是嘴贱眼毒心灵美,面上不管再怎么对自己有成见,却总不会见死不救,于是便也不道明,“知道你不高兴给我们家送人情,但江流要是没你,适才就被剁成肉饼了。

  “嗯……回头我请你几坛酒。”

  “这算什么。”燕山先是无所谓地开口,末了,又添上几个字,“你想请就请吧。”

  在氤氲夜色的遮蔽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已不自觉地轻轻扬起。

第37章 就你们侯爷这样的,我姐能打……

  下弦月挂在天上, 颜色如今很淡了。

  山道两旁的灌木与荆棘丛中,一丝银光笔直地擦过去,勾出潜藏在暗处的一道机括的簧线。

  观亭月远远地看见, 举目环视周遭, 感觉满山皆是隐晦不明的杀机,不知到底埋了多少天罗地网。

  “现在回想起之前那具在河堤岸挖出的男尸, 刀口凌乱深浅不一,还有淤青,说不定就是死在了这些机关里。”

  燕山模棱两可地颔首,“不无可能。”

  “姐!”江流蹲在一处岔路间, 回头叫她,“你快来看,地上有车辙!”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这一行没带火把, 幸而夜路行得久也很快适应了黑暗。借着不甚明朗的月色, 观亭月依稀瞧见那草地上纵贯着一道车痕,十分新鲜。

  “旁边的是马蹄印。”燕山俯身, 皱着眉仔细观察,“一、二、三……一共六匹。”

  江流吃了一惊:“这么多?”

  他说:“马是六匹, 人兴许还不止。”

  “等等。”观亭月放低嗓音,目光骤然凝固,犀利地朝斜里打出去, “有人。”

  身侧是一棵粗壮参天的老榕, 茂密的树叶交织重叠,一眼望去只有漆黑一片。

  而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利器划破空气的动响。

  下一刻,观亭月抬手迅速掷出一柄两头带刃的回旋刀,也不知道她一身的利落装束, 哪儿塞得下这么多玩意儿。

  短刀在半途似乎击落了什么暗器,随即去势不减,咆哮着凌空一斩。

  登时听见就“呲啦”一声,浅淡的血气随着布帛碎裂顷刻迸发。

  树上一个人影惨叫着滚摔下来。

  而那回旋刀在夜幕里优雅地绕了个圈,朝这边不紧不慢地打转。

  她五指张开,接了个正着。

  刀刃处清晰地粘着皮肉与血腥。

  燕山的随侍立刻跑上前,低头摸了一会儿脉搏,回禀说:“公子,已经没气了。”

  他闻言行至尸首旁,此人也是不惑之年,穿着打扮和之前嚼槟榔的很像,腰际果然系着如出一辙的皮革带子。

  “想必是对方派来在这附近望风的,可惜了,若是能留个活口,尚可问出点什么来……”说着略带薄责地盯着观亭月,“你下手未免太重了,都不知道收敛一下。”

  后者正拿草叶擦拭武器上的血,见状不禁有些冤,“我有什么办法,天这么黑,我又看不清他在哪里,当然把握不好手劲儿。”

  戳在旁边的两个亲兵听了这番无比残暴的言论,各自心存敬畏地咽了口唾沫,暗中祈祷这位祖宗千万莫要误伤才好。

  观亭月对于此次的失手倒没觉得有多可惜,“他既然在这里,地面又有车痕,至少证明先前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我哥一定在前面。”

  *

  望北山属于岷山一脉,无从得知其纵深究竟多长,四野起伏着陡坡与峭壁悬崖,假若未曾传出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当是一个观景的好去处。

  而眼下,栖息在梢头的鸟雀不断扑棱着翅膀四散飞开,翎羽飘落的地方,一架简陋的马车咯吱碾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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