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 第43章

作者:赏饭罚饿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那种落寞,是他平日未曾察觉到的形单影只。

  燕山:“应该还得等上半刻,要不要去找点吃的?”

  她摇了摇头,“我还行,不是很饿。”

  过了片刻,见他把水袋递了过来,观亭月垂眸看到,仍是拨开喝了两口。皲裂起皮的嘴唇顷刻被润泽不少。

  直至此时,她才想着说话:“都现在了,也没人来要赎金,八成绑他去是为了别的事情。”

  “我前一阵还觉得他如今的日子过得不错,看样子以后这种话还是要少说。”

  观亭月自嘲地一笑,握起水囊,无所事事地晃荡了几下,听水声叮咚。

  观长河整整大她十岁,他十八上战场,幼年时留给观亭月的记忆不算多。

  印象中大哥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因为最为年长,每每结束了一整日的训练,还要拖着四五个弟妹,耐着性子陪他们玩儿。

  少年慕强,彼时大家都爱缠他,观长河经常是左手牵一个二哥,右手牵一个三哥,背上背一个病歪歪的老四,更得扭头看看她这个腿短脚短的拖油瓶有没有跟丢。

  他那会儿浑身上下都缀满了小尾巴,即便尚有一堆课业未完成,仍旧纵容地由他们拽着下河去摸鱼。

  二哥和三哥早些年互相不对付,在河里打水仗,将他到手的鱼全吓跑了,反溅过来一身的水。

  观长河衣衫湿透,却也没生过气,只挽着袖子笑骂:“两个臭小子,到底要不要吃了?”

  然后无奈的摇头吩咐:“诶,看着妹妹和四弟一点啊你们,别光顾着玩儿!”

  等湿淋淋地回到家,免不了又挨她娘一顿责备。

  他也不辩解,只说是自己走路不小心,摔进河里去的。

  直到夜里众人都疯累了,睡下了,观长河才点起灯补看兵书,一熬就是半宿。

  观亭月忽然间心念一动,随口问燕山,“你到我们家之后,见过我大哥吗?他好像也来了几次常德将军府。”

  这个问题使他无端怔了半晌,“我……”

  燕山躲避似的挪开眼,“应该没见过。”

  他没有说,其实那时所有的人皆跑去前厅瞻仰观家大公子了,他却出于某种莫名的羡慕与嫉妒把自己藏在了屋后面。

  燕山也讲不明白,他究竟是因为羡慕他们兄妹其乐融融,还是因为望见年轻将军的风采而自惭形秽。

  幸而观亭月并未在意许多,反而十分包容地浅笑道,“也是,你那个时候是挺害羞的。”

  言罢仰头喝光了囊中的水,用袖摆在唇边轻轻一拭。

  “也不知道大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已经不在了……”

  她微妙地顿了顿,燕山便不自觉地重复:“如果已经不在了?”

  观亭月的手猛地一紧,漠然道:“那我必定,会让对方拿命来偿。”

  他听完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语气轻慢又阴冷:“他就是安然无恙,也一样可以让对方拿命来偿。”

  还没等观亭月细想这话,一直勾腰在尸体旁验查的仵作突然迟疑了一声,嘀咕道:“嚯,此人是个行伍出身哪……”

  她的注意力登时被全引了过去,抬脚边走边问:“查出什么来了吗?”

  为了找明详细死因,仵作将尸首的衣衫扒了个精光,连条裤衩也没给对方剩下,大喇喇地展示在皎洁明朗的月光里。

  观亭月刚靠近,燕山就皱着眉抬手拦了她一下。

  “喂,他下身没穿呢,这你也要看?”

  后者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他都死了,有什么不能看的,难道他的就很好看吗?”

  燕山:“……”

  一旁的仵作像是被这番虎狼之词惊呆了,震撼地抬头盯了观亭月两眼,约莫是想瞧瞧这是朵什么奇葩。

  她倒是坦然,眼光往尸体上一掠,不着痕迹地从上到下扫了个遍。

  除了新的伤口,死者的皮肉间竟满布大小疤痕,很多早已淡得只剩清浅的一个印子,不过依稀能辨别出是刀枪、箭矢之类造成的。

  难怪仵作会说此人出自军中。

  那到底是哪路的兵?

  是逃兵吗?

  还是退役老兵?

  歹人的来历和观长河的去向至今沉迷,纵然能够证明那四个人确实是被掉包的徽商,案情也无法再更进一步了。

  现下,她只能希冀于能从这具尸首上找出点什么线索来。

第36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已不……

  “从他身上这些旧伤愈合的颜色来看, 少说也有个五六年吧。”仵作抬起死者的头,打量后脑的致命伤,又凝神琢磨, “唔……五六年前, 那得是建国之前了。”

  混战年间的军队,要追究起来可就太繁杂了, 倘若是本朝的兵,燕山倒能通过军籍查到其隶属的军种。

  “啧啧啧,瞧这口烂牙。”后者掰开口腔,“坏一半了都。”

  他将清理下来的碎石块、食物的残渣仔细收在纸上包好, 复执起此人的手,边端详边朝他二人解释说:“看看,他右手食指指弯和虎口的地方皆裹有厚茧,左手五指的第一道关节明显向里扣, 不出意外, 必定是名弓/弩手。”

  末了仵作兀自狐疑地纳闷:“奇怪,怎么左手的虎口也有茧子……右肩肩头下凹变形得如此厉害, 想是常年抗重物留下的。”

  他沿着手再到肩胛比划片刻,“不像是寻常的十字弓啊, 什么弩能有这样长,还得架在脖子上……这是种什么武器……”

  话音刚落,燕山和观亭月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 蓦地抬起头。

  ——前朝的大合连弩!

  四目相对, 即便彼此都未曾直接道出口,但在当下居然也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观亭月飞快的盘算:“大合连弩并不轻便,通常不是用来打前锋而主要是用作防守。观家军里基本不带这一类连弩兵。”

  燕山赞同地颔首:“此物因为笨拙,如今也已被弓/弩营弃用了。”

  “大奕末……”她琢磨道, “那应该是白虎/骑麾下,守城的驻军在使。假若是白虎/骑……他们早些年的确在两广一带征过兵。”

  燕山不解:“一个前朝的兵卒,能与你哥有什么仇怨?”

  真的是仇怨吗?

  观亭月忽然感觉,事情的真相不一定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颦眉自语:“嘉定并非兵家要地,前朝时有大军驻扎么?”

  他们当年毕竟都还小,江山地域辽阔,对于势力的格局哪里记得了这么清楚。

  记忆里似乎观林海是曾经往川蜀来过一趟,那大概是在他战死前半年左右,但具体是因何而往的,却不得而知。

  那年月兵戈四起,每日的战报军情忙都忙不过来,寻常小事观林海不会特地传信告诉她。

  这么说,应是和战局无关。

  可除此之外,嘉定城里还会有什么……

  一瞬间,观亭月蓦地想起了自己被搅得一团乱的卧房,想起那串消失在城门处的脏脚印,以及浅淡的斑斑血迹。

  这个神秘的刺客……假若不是冲着信件来的,而是刻意要提醒她呢?

  对方手法拙劣地将她引至西北门,难道意有所指?

  可惜他们后来让府衙的捕快叫走,未能继续追上前。

  西北门,西北门……望北山。

  对了,望北山!

  观亭月一把拉住燕山的手腕,“走,去找白上青。”

  后者冷不防被她拽离原地,居然小小地趔趄了一下,他看着自己腕上修长苍白的五指,竟有片刻的失神。

  两个人刚一出院落,迎头便和白上青碰了面,双方皆是行色匆匆。

  “白大人,你来得正好。”观亭月神情紧迫,“我想找你查一查嘉定城的州志。”

  他闻言展开眉眼,笑道:“巧了。”

  “我总觉得近来诸事奇怪,便开了衙门库房找州志翻阅一二,这一看,还真叫我寻到点有意思的东西,刚打算拿给你们瞧。”

  他说着把手里折页的书卷打开,递与观亭月和燕山。

  嘉定州志光是大奕年间的便有四十余册,其中白上青这一册里主要是详列的山川遗迹。

  “大奕朝前后三百余年,说是在迁都以前,嘉定此地曾是太/祖嫡系血脉下某位王爷的封地,这位王爷病逝以后就葬在川蜀,如今的望北山附近。”

  有奕一代传十八帝,年岁深远亘久,又几经藩王战乱、外敌围城、百姓起义,折腾到末年,那些早间留下的贵族大墓已看顾得不再严谨。

  虽是每代子孙总雇有守墓人,但各地战火连天,苍生黎民饭都吃不饱了,谁还管你家的坟头是好是坏。

  因此十数年前不断有摸金校尉打上这座墓的主意,不过大多无功而返。

  白上青:“等到宣德帝在位时,动静闹得尤其厉害,据说还动用了火/药。事情传到西宫太后耳朵里,那位又是个好装模作样的主儿,便特地拨了一队兵来看守陵墓。”

  观亭月立马问:“是白虎/骑吗?”

  “不是。”他又翻开几页,“是观家军。”

  “带队的是名校尉,还是观林海老将军领来的。”

  她眸中一抹诧异的神色飞快掠过。

  原来老爹当初去蜀中是为了这个?

  “难怪会对你哥下手。”燕山看了一眼,望向观亭月,“是他守的墓?”

  “不。”她盯着这本州志,皱眉摇了摇头,“和他没关系。”

  虽然宣德末年时,观家已经不受朝廷器重了,或多或少是被安排去干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也不至于把戍边大将调来守墓这么离谱。

  “就算与他无关,旁人却不见得会这样想。”燕山冷静地分析,“前朝的兵卒,认出你哥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他们认为你哥手上握着一些墓葬的消息呢?”

  这可比直接绑票来钱容易多了。

  索要赎金毕竟有被官府逮捕的风险,找人传信,交易地点皆会暴露行踪。

  而若只是问出墓道机关所在,完事自可杀人灭口,不留痕迹。

  白上青在一旁听了个似懂非懂,“所以你们推测,那是一群盗墓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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