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 第61章

作者:赏饭罚饿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您看,底下一节能装干粮、装茶叶,上面一节可以盛水,外面另有个夹层能打开,放筷子、勺子、书信。总之用途甚广,出行在外又省事又轻便。”

  他摆弄着给燕山展示。

  然而对方的目光一直是淡淡的,或许在浅淡中亦蕴含着某种缅想与向往,让人见了,总不太好意思过多打搅。

  “你不必在边上候着,我自己看。”

  小贩连连点头:“好嘞,那您随便瞧,瞧中什么再唤我。”

  燕山手指抚过架子上垂挂的竹器,一连串地叮当作响,他在阳光下怀念地注视着眼底的机巧,声音无端就放得很轻,“是桐舟做过的那些?”

  观亭月嗯了一声,俯身下去,目光温和地蹲在满地的木质机关前。

  “当年,我把他画的图纸印制成册,带了许多本在身边。离开安奉的前夕,我送了一本给李宣文,告诉他重建故土的时候或许用得上。”

  说到这里,她眉眼间的神色柔软极了,连语气也透着悠远,“没想到他们竟改良了这许多,还卖去了大江南北。”

  桐舟比燕山大不了几岁,由于是个圆脸,模样似乎就更显小一些。

  他虽被选为弓/弩手,但在剑招、枪法、刀术上几乎一脉相承地糟糕,常常让来观看考校的观林海不忍直视。

  不过好在此消彼长,桐舟功夫不怎么样,对机括机巧却颇为擅长,闲着没事就抱着木头桩子,坐在院中敲敲打打。

  他最爱缠着燕山,因为燕山最好骗,无论编什么天方夜谭的理由,都能毫无怀疑地当真,在测试机巧上是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于是乎,每次操练完回房,燕山总会在途中被他截住。

  “诶,山儿山儿,你回来啦。”随时随地碰见桐舟,后者都顶着满脸的木屑,活似在柴房里待了一整日。

  “快试试我新做的‘翻折床’。”

  他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是由轮椅和行军床改造的,打开可以当靠椅,放下来就是床,一共四个轮子,用在战场上还能安置伤兵。”

  燕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身后的木头机械,脸上的表情尽管不多,但“嫌弃”二字可谓不加掩饰。

  气氛短暂地僵硬了半瞬。

  很快就有人冷嘲热讽地嗤笑出声,是在旁翻阅兵书的阿昭,“你前几日才拿那个‘用风力快速吹干湿发’的玩意儿,割断了他半截头发,还指望人家上当呢?真是会欺负老实人。”

  “这、这不一样。”乍然被人揭老底,桐舟梗着脖子辩驳,“我反复改了好多回,肯定没问题。如今只是想听一听你们上手使用之后,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好兄弟,来试试嘛。”他伸手勾住燕山的肩膀,“你看,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把自己最宝贝的那双刀鞘给你了,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他闻言,终于皱起眉心:“……你又不用,刀。”

  “不用不妨碍我收藏嘛。”桐舟死皮赖脸地继续怂恿,“不如这么着,木床你若觉得好使,我就送你,如何?”

  “整个大奕仅此一件,在它推广出去之前,你可是独一份儿的,很划算吧?……”

  他犹自滔滔不绝,肩头忽的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拍。

  桐舟猛地回首,便看见一抹鲜妍的胭脂红出现在自己身后,当场吓了一跳,“大小姐!”

  少女梳着极长的马尾辫,俏生生地叉起腰,一双杏眼秋水无尘,正怀疑地盯着他,“喂,你又在诓骗燕山干什么好事啦?”

  “我哪有……”

  桐舟赶紧将燕山的肩搂得更用力了,“跟他闹着玩儿的,是吧山儿?”

  观亭月明显不太相信,以一种探究的眼神凝视对方半晌,刚想要戳穿,注意力却叫地上的物件吸引了过去。

  “翻折床”尚未打开时,是四四方方小巧玲珑的一块,看上去颇为可爱,至少外观很讨人喜欢。

  “咦。”她立马来了精神,“这是什么?”

  桐舟见她感兴趣,正愁没人试用,颠颠地就跑来了,“是好东西!……”

  他忙唾沫横飞地向观亭月解说着此床的用途,指导她怎样打开机关,怎样收放自如,又怎样调节长短高度。

  后者倒也配合,仿佛鼓捣某个新玩具,口中不住地啧啧称奇。

  燕山站在原地里,并没有走,也没有转身,依旧是背对着他们的。

  而阿昭那时则隐晦地斜了一道视线悄然瞥来,只见观亭月在桐舟天花乱坠地掰扯中展开了床,饶有兴味地往上一躺。

  此物两侧有把手,可以自己转动驱使轮子往前行。她倒玩得开心,从小院这头滚到那头,宛如身患绝症,一瘫不起的病人,至少瞧着,脑子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嘿嘿,没骗您吧?”桐舟跟在她后面跑,“我就说很好用,改明儿也让将军试一试。”

  他这张嘴约莫是反着长的,刚得意完,那木床骤然毫无征兆地从中间裂开,“哐当”一声响,直接对半垮塌,送观亭月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

  偏偏两头的车轱辘竟不停歇,惯性使然地还在南辕北辙地滚动着。

  眼前的画面顿时有点逗乐了。

  仿佛等得就是这般结果,阿昭终于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仍旧翻他的兵书。

  四周死寂片刻。

  “桐——舟——!!!”

  两个字吼得铿锵有力,直把栖息在梢头的鸟雀惊了个落荒而逃。

  女孩子盘腿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只觉闪到了腰,一时无法当场跳起来暴揍他。

  桐舟已经出于本能抱住了头,求生欲十足地撒腿开溜,动作非常之熟练。

  观亭月更加咬牙切齿:“你搞什么!你是不是故意的?还跑!”

  他吱哇乱叫地喊冤:“不是啊大小姐,我也不知晓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此前我玩一下午都没事儿的……”

  阿昭掀过一页书,漫不经心地插刀说道:“兴许是因为大小姐你比较重吧。”

  “喂——”观亭月头一转,作势要咬人,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从前方传来的,很轻很浅的一点笑。

  那笑意仿佛是从鼻腔里挤出的,带着点莫可名状的味道,仔细辨别时,更像是含混的一个轻哼。

  “诶,燕山,你刚刚是不是笑了?”她在后面不满道。

  然而对方并没有搭理她,只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等等,你是在笑我吧?”观亭月不依不饶地追上去,“一定是!喂,你说清楚啊……”

  少女在他身侧,探着头,转来转去地问。

  那时的阳光比现在只多不少,仿佛一年间,连雨雪的天气都没有几回。

  每晨醒来皆是花光满路的艳阳天。

  旭日照见众生蓬勃,韶华如锦。

  辗转雁字南归,可惜故人别来却不能无恙,是天上高悬月,水中镜花影。

  *

  在客栈的柜台前,观亭月本想结算昨日的食宿费用,奈何掌柜无论如何也不肯收。

  “将军能在我们小店住,是小店的荣幸,哪儿还好意思再收您的钱?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的。”

  她跟着对方打太极似的推了一遭,眼见掌柜甚至连前些天给的房钱也要退,当下也就只得不再多谈了。

  观行云对此却是无所谓,“人家既然不收,那给我好了。正好去换把整齐点儿的扇子。”

  比起不要脸,恐怕很少有人能望其项背。

  观亭月无奈地看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手扔着碎银,吊儿郎当地上楼去了。

  午后的大堂颇为清闲,没什么用饭的客人,躲在角落里的黑白猫找了个能晒太阳的地方,懒洋洋地打呵欠。

  敏蓉正趴在桌上写她那本,有关观家祖宗十八代的传记,不时犯难地抓抓脑袋。

  而双桥则蹲在一旁的椅子上,新奇地把玩镇纸,她现在处于瞧什么都来劲的状态,没过一会儿就要放进嘴里咬一咬。

  “啊,这个不能吃!”

  敏蓉拼力气敌不过她,抓着另一端与之较劲,既心疼自己的镇尺,又担心崩坏对方的牙。

  双方堪堪势均力敌之际,观亭月伸出手来,轻描淡写地捞走了那块木头,顺道往双桥脑袋上打了一记,这才还给敏蓉。

  “大小姐!”后者忙起身,给她倒了杯茶。

  观亭月说了句谢谢,在对面坐下,“你在写什么?”

  “在将今天发生的盛况写进我的《观家军见闻录》里面。”她激动地捏着笔一抚掌,倍感欣慰,“简直是能载入史册的一幕啊!我一定要让我的后人代代流传。”

  观亭月:“……”

  放过她吧,真心的。

  “我眼下搬到了这家客栈来,以后就有时间多问您一些问题了!”敏蓉说来很感慨,“今日这城里的家家户户比过年还高兴,想不到能得此机缘,见到您本人……哎,可惜美中不足,您的几位兄长若也在的话,便真正是今生无憾了。”

  观亭月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我三哥不是在吗?”

  她笑道:“所以,也不算很遗憾吧。”

  “自然是多多益善更好啦。”小姑娘随后又顿了下,语气不自觉地拖长,“而且,三少爷他呀……”

  观亭月:“嗯?”

  敏蓉往她身边坐近了一点儿,小声说:“毕竟在观家几位年轻将军当中,三少爷其实最没什么存在感了。大家总觉得他武不成,文不就的,军功不卓绝,连带兵的资格都没有。因此,还是更欣赏大少爷和二少爷。”

  末了,她朝楼上谨慎地一瞥,压低嗓子,“而且呀,我见三少爷成日里不务正业,到处吃喝玩乐,衣食住用还是花您的钱,是不是有点太……”

  正说着,她背后忽响起一个清脆冷淡的男音:“你们之所以对他印象不深,是因为观行云的资质天赋并不在带兵打仗上。他轻身功夫冠绝天下,二十年来无出其右者,这样的人去战场上厮杀,只是浪费。”

  敏蓉大概是做贼心虚,一张脸涨得通红,回头吐词不清地控诉他:“你……你怎么能偷听女孩子讲话呢?”

  “你既在背后说人闲话,就别怕让人听见。”燕山拉开靠椅坐下来。

  她到底是理屈词穷,噘着嘴悄声嘀咕,“哪儿哪儿都有你,干嘛老跟着大小姐。”

第51章 我是宣德二十四年的后备兵………

  观亭月听出她对观行云的偏见, 倒不以为忤,只觉得小姑娘想法可爱,便摇头一笑:“三哥不是那样的。”

  “他当时是军中一等一的斥候, 刺探敌情, 观察地势,摸清虚实, 多年以来无一疏漏。因为轻功实在神乎其神,哪怕是去敌方中军帐外偷听情报,也很难被人察觉。”

  “就是手上功夫太烂。”燕山在旁补充。

  “对,他除了会跑之外, 一无是处。”她无奈地摊手笑道,“否则取敌将首级可谓轻而易举,过往的许多战役几乎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什么?他、他居然不懂武技?”敏蓉委实震惊。

  观亭月不置可否地颔首,“学武讲究的是下盘稳, 力气足, 筋肉结实,体格强健。可这些却不利于轻身功夫, 因而我爹从一开始便没怎么教他战场上的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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