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汪汪汪……”
“老子错了,老子不是故意的,老子真没骂你——我骂我自己呢!”李鹜下了床,蹲到沈珠曦身前,把脸送到不愿看他的沈珠曦面前,焦头烂额地哄道:“你别汪了,你再汪,老子也想汪了——”
“你汪一声看看。”沈珠曦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
“……”
李鹜看着那已经垂下,随时可能继续汪下去的嘴角,咬了咬牙:
“……汪。”
“你嘎一声。”
李鹜黑了脸:“沈珠曦,你是不是皮痒了?”
沈珠曦重新埋下头:“汪——”
“嘎!嘎嘎!”
李鹜的黑脸和一年没洗的锅底有得一拼,沈珠曦却终于破涕为笑了。
她含着泪光的杏眼,弯成一双比世间万千宝石堆到一起还要璀璨明亮的月牙。
是世上最动人的宝藏。
“……现在开心了?”李鹜盯着她的眼睛。
“开心了。”沈珠曦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呆瓜。”
脑门上挨了一弹指,沈珠曦哎哟一声,眼中再次蓄起泪花。
“你打我!”
“打你又怎么了?我不是说过了——”李鹜漫不经心看她一眼,抹着药膏的手指再次向她脖子伸来,“老子会在床上打女人。”
沈珠曦挣扎着要下床,李鹜一手把她牢牢按住。
“别动——”
他加重语气,沈珠曦不敢动了。
他蘸着药膏,轻轻点涂在她脖子的淤青上。她底色白,也就显得淤青更青,食指宽的淤青像一条颈圈,几乎连接她整个脖子。
李鹜看得面色铁青,心里十分后悔让御峰死得那么痛快。
“疼……”沈珠曦瞅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李鹜放轻了力度。
“疼……”
李鹜再度放轻了力度。
“疼……”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小猫叫。
“老子的手还没放上去呢!”李鹜戳穿了她的把戏,眼睛一瞪。
沈珠曦遗憾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行了,再涂两天应该就没事了。”李鹜拧上药膏盖子,说,“这两天你别出门,要是被人看见脖子上的伤,老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反正你也要打女人。”沈珠曦嘀咕道。
“那是在床上。”李鹜强调。
“打就打了,还分什么床上床下……”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李鹜拿着药膏站了起来。
“我都十七了……”沈珠曦不服气道。
“才十七呢。”李鹜白她一眼,“老子都二十二了——起码得像老子这样——博览众书,精通一百六十八式,才有资格说自己长大了。”
“我怎么没听过这一百六十八式?”沈珠曦疑惑道,“它是讲什么的?”
“讲人命的事情,就是告诉你从哪儿来的,怎么来的——”
“道家学术?”沈珠曦惊讶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道家还有这一百六十八式?”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下次我教你。”
“好,”沈珠曦一脸郑重地点头,“我要学。”
李鹜拿着药膏,前脚刚跨出门槛,后脚沈珠曦就叫了起来:“你要去哪儿?”
“你药上完了,我不得拿回去放好?”李鹜诧异地看着她。
“我跟你一起去。”
沈珠曦连忙下床穿鞋。
“就那么几步远的距离,你跟我去干什么?”
“我就要跟你去!”沈珠曦怕他扔下自己,顾不上穿好绣鞋,踩着鞋跟就跑了过来。
沈珠曦跟着李鹜去到隔壁房间放好药膏后,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去后院,盯着他打水洗了手。
李鹜恍惚间有种自己是那屁股后面缀只小鸭子的鸭妈妈的错觉。
“你老跟着我做什么?”李鹜问。
“我要如厕……”沈珠曦扭扭捏捏道。
“你去啊——老子又不是恭桶。”李鹜没好气道。
“我不敢一个人去,你……你陪我。”沈珠曦涨红了脸。
“我陪你?我怎么陪你?”李鹜瞪大眼,“咱们恭桶一人坐一半?”
“你在外边陪我!”沈珠曦气道,“你就和我说说话就行了!”
李鹜只好陪她到便所外,这疯婆娘说得轻松,什么“说说话就行了”,实际却可着劲折腾他——
“你走远一点,别离这里太近!”
“李鹜?李鹜?你在哪儿呢?你靠近一点!”
李鹜一会挪远一会挪近,反复折腾后终于不耐烦了。
“沈珠曦,你是不是故意玩老子呢?”
“你有什么好玩的……”沈珠曦压低的声音还是传到李鹜的耳里。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李鹜挑眉,“你玩不收钱。”
“不不不不不玩——”
李鹜都能想象出她在里面慌张如拨浪鼓一般摇头的场景。
这疯婆娘,怎么还不开窍呢?
是他勾引得不太明显,还是他的肌肉不太明显?
不,一定是那个臭老头给他绣游凤的缘故。
他正在琢磨怎么展现他一身优点,那呆瓜就在便所里颤声叫了起来:
“李鹜?你还在吗?你怎么没声儿了?”
“老子怎么不在!”李鹜恨不得把这呆瓜揪出来拧掉瓜蒂,“天塌了老子都在!”
好不容易,沈珠曦总算出恭了。
她面如菜色,像是刚从鬼门关出来。
“你在里边干什么了?”李鹜皱眉道。
“我总觉得……”她惊魂未定道,“桶里有只手要伸出来……”
“谁的手?”
“御峰的手……”
“他图什么?做鬼了还要回来接屎?”
这句话让沈珠曦心里的恐惧打了个趄,强烈的恶心瞬间压过了首次杀人后的恐惧和不安。
“你怎么这么恶心呢!”她说。
“老子恶心?”李鹜瞪起双眼,“这不是你说的吗?从恭桶里伸出手来,那他的脸岂不就在你的……”
“别说了!”
沈珠曦脸色比先前更难看,她捂着耳朵,惊慌失措地逃离了李鹜。
李屁人太可怕了!简直比死掉的御峰还要可怕!
托他的福,沈珠曦对恭桶没有恐惧了。
话糙理不糙,御峰就算要回来找她索命,也不会选择从恭桶里出来。
虽然恭桶不可怕了,但闭上眼之后的黑暗依然很可怕。
沈珠曦每次闭眼,眼前就会浮现出金簪插入御峰喉咙时,他那略微疑惑又惊讶的表情。
他丝毫没有想过会死在她手里。
在他眼中,她是最没有威胁力的女人,就连下田务农的女人也杀过鸡,而她连鸡都没有杀过。他看不起她,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知道。她于他而言,只是傅玄邈身上的一个配件,只有观赏作用,无法用于实用。
直到断气的那一刻,他的脸上也留着不可置信。
“李鹜……”她在黑暗里小声道,“你在吗?”
“老子没死呢!”李鹜忍无可忍,“老子就在你的鸡毛掸子旁边!”
“你……你过来一点……”沈珠曦犹犹豫豫地说。
“……真的?”李鹜音调一变,变得分外耐心柔和,“这可是你说的啊?”
沈珠曦用沉默作为回答。
李鹜屁股一挪,身子贴上了鸡毛掸子。他的体温顺着夜色,从空气里飘了过来,落在沈珠曦身上。
李鹜的气息就像她睡惯的被子,带着无限的安心感,勾得她心痒痒的。
逃离饥荒时,他们曾在许多个山洞里互相偎依取暖,重新稳定下来后,鸡毛掸子又回到了他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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