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什么人才会在意一只爬虫的死活呢?
只有和它同样弱小的人,才会将目光凝聚于渺小之处。
“在杨柳打探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前,不必管他。若有异动——”他说,“直接除掉。”
燕回拱手领命:“喏。”
……
太阳高悬头顶,烧灼着空旷的大地。
李鹜将瓢虫带到军营外,寻了一处草丛放生。他蹲在草丛前,刚一松开手指,瓢虫就振翅飞向了茂密的草叶。
“你运气不错,今天老子恰好是想做善事的心情……再有下次,老子要收你钱了。”李鹜对趴在野草上的瓢虫说。
他站起身,转身面对身后一路走来的队友。
二虎被李鹊压制,双手反剪在后,仍挣扎不已。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孬种!”
“放开你,好让你去送死?”李鹜说。
“你们不敢为我兄弟报仇,我敢!你们别拦着我,我要杀了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二虎怒声道。
“二虎兄弟,你冷静一点,将军拦着你也是为你好。刚刚那时候你要是冲出去了,你现在也就翘腿杆了。”牛旺面露不忍,半蜀话半官话地说,“戏里都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干啥要逞一时之快?”
“你先死了大哥还死了小弟再来和我说这句话吧!”
二虎在李鹊手中强烈挣扎着,又踢又打,面容狰狞,李鹊险些压制不住,他一个眼神,一旁的李鹍加入,轻而易举就控制了局面。
“我们兄弟内斗是一回事,被外人杀害又是一回事,我们三虎的性命,还轮不到山寨以外的人来拿!”
“行,放开他。”李鹜说。
李鹍二人立即松开了手,二虎想也不想就拔出刀子往营地冲去。
“你去吧,去了以后,你们山寨就连给大虎小虎收尸的人都没有了。”李鹜说。
二虎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被水淹没的地方那么大,我是不会一个个去找的,到时候把你也往水里一扔,就算是给你们兄弟合葬了。”
“你——”
二虎变了脸色,气红了脸,握着小刀就朝李鹜扑来。
牛旺还未来得及帮忙,一个眨眼,二虎就被李鹜按在了地上。
“你这么弱,还想为谁报仇?”李鹜说。
二虎的头被李鹜单手按在地上,他紧咬牙关,喉咙里发出用力的嘶吼,全力以赴依然没能摆脱李鹜的钳制。
“老子说过,交了入伙费,就是老子的兄弟。”
荒野寂静无声,李鹜的声音清晰无比地落在地面上。
“老子不会让任何一个兄弟枉死。”李鹜说,“如果商江堰坍塌真是人为,不管是谁做的——就算是皇帝老子做的,我也会让他血债血偿。”
“你若是信我,就暂且忍上一时,你若是执意送死——我不会再拦你。”
李鹜说完,松开了按在二虎头上的手。他后退一步,站直了身体,静静看着从地上爬起的二虎。
二虎双眼通红,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鹜,许久后,他开口道:
“……好。”
他捏紧手中小刀,用恨不得食肉寝皮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磨出声音:
“我便信你一回,不论害我大哥小弟的人是谁,我定要他血债血还!”
“你咒谁死了?”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荒野方向传来,二虎倏地瞪大眼睛。
明晃晃的日光下,一群衣衫湿透的镇川军相携走来,为首二人正是凶多吉少的大虎和小猢。
“大哥!小弟!”二虎怔怔地看着二人,“你们……你们回来了……你们……”
“敢不回来么?”小猢搭着大虎的肩膀,故作轻松道,“我们要是不回来,二哥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你……放屁!你们要是死了,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心!”二虎猛地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地从地上站起。
他慌张藏起小刀,转而掏出折扇,想要优雅地展开,却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什么破扇子!”他恼羞成怒,将扇子扔在脚下,一脚踢开。
“二哥……”
小猢开口刚要打趣,突如其来的疼痛席卷上来,让她强撑到此的力气乍然泄去。
她脚下一软,搭在大虎肩上的右手跟着滑了下去。
最后听见的,只有几声呼声。
“小虎!”
大虎扶着小猢失去意识的身体,急声道:“快去叫军医!”
“交给李鹊吧。”李鹜的目光落在神色平静的李鹊脸上,“你去给她找个大夫。”
“……大哥放心。”李鹊走向小猢。
李鹜环视众人,说:
“剩下的人,除了伤员,会洑水的都跟我来,不会洑水的加班加点赶制木筏。”
“你是要……”二虎一脸震惊,既期望,又不敢确信地看着李鹜。
“今日的老子,是李大善人——”李鹜转身大步走出,“免得家里那婆娘,又因为别的男人哭哭啼啼。”
第178章
商江堰坍塌的动静不亚于山崩地裂, 紧邻商江的所有州城都感受到了水流的变化和大地的动摇。
沈珠曦人在襄阳县的家中,同样感受到了大地的摇晃。
她和其他一无所知的百姓一样,以为是遇上了地震, 慌里慌张奔出家门避难后,大地却重回平静, 再也没有摇动。
受惊的平民陆续返回家中,沈珠曦的心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第二天一早, 府里外出采办的小厮一脸惊慌地向她禀报:
“夫人, 不好了!昨晚的地震,是因为商江堰塌了!”
小厮的话让沈珠曦脸色一白。
“商江决堤,淹没了京城在内的京畿四洲,襄州旁边的房洲也被淹了,襄阳县的城门外已经有不少房洲的遇难百姓闹着要进城了!”
“白蛉平原有事吗?!”沈珠曦想也不想道。
“夫人放心, 襄州虽然水位暴涨,但至今没听说什么受害, 白蛉平原也离江河很远,影响不到大人的!”
沈珠曦定了定神,又问道:“城门为什么不让难民进?”
“他们都是逃出来的, 拿不出路引,自然就过不了城门守卫那一关。”小厮一脸后怕,“事发突然, 商江堰毫无征兆地塌了,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是妻离子散的幸存者, 他们保住小命已经是奇迹了, 怎么可能还拿得出路引?”
“此事县衙可知?”
“这么大的事,县衙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没有拿出个什么章程吗?”沈珠曦眉头紧皱。
小厮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要出去。”沈珠曦说。
媞娘刚要开口阻拦,沈珠曦神色变化, 目光变得坚毅。
“随我出去。”
媞娘一怔,下意识地就去准备车马和随行人员了。
直到坐上马车,她才懊悔不已:她怎么就没劝夫人不要出门呢?外边这么乱,有那么多难民围聚在一起,她一个弱女子出门多危险啊!
马车在襄阳县城门停下,沈珠曦戴上帷帽,在媞娘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还没靠近过关的城门,难民们失魂落魄的面庞和游魂似断断续续的哭声就先强势地占据了沈珠曦的眼和耳。
一门之隔,茶肆和商铺檐下响着蚊蝇般的窃语。
“幸好洪水没来襄州……”
“真是造孽,不如让他们进来吧……”
茶客们面露恻隐之色,一个拿着幌牌的算命先生模样的人则一脸严肃道:
“不能放进来!这是天谴,我们龙王会生气的,到时候商江淹了我们襄州怎么办?”
另一茶客附和道:“就是啊!他们找不到生计,到时候在城里偷东西抢东西,你来负责吗?”
“这是天灾,不是天谴!”一个文弱书生激动道,“如果我们襄州再离商江近一点,今日被挡在城门外的就是你我了!难道那时,你也希望城内众人都是你一般铁石心肠的人吗?”
茶肆里非议之声络绎不绝,算命先生见反对自己的人占多数,拿着幌牌灰溜溜地走了。
剩下茶客还故作镇定地坐在原位。
“关我什么事?”茶客脸上浮出一抹心虚,嘴上还强撑着说道,“又不是我不让他们进来的!说几句实话,难道就是铁石心肠吗?”
沈珠曦一行走过传来阵阵争执声音的茶肆,快步来到城门处。
她寻了一个距离最近的守门守卫,开门见山道:“你们的上峰是谁?”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谁?”士兵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沈珠曦。
“放肆!这是你们襄州知府的夫人!”媞娘怒声喝道。
小兵一听,吓得魂不守舍:“小的这就去叫校尉来!”
没过一会,神色匆匆的校尉从城楼上跑下。
沈珠曦让他确认了身份后,跟着他一起来到了城楼上。
“现在聚在襄阳县外的大约有三百余人……入夜后,这个数量应该会翻上两三倍,毕竟,还有大量难民正在四处逃难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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