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她教他下棋,李鹜睡着了。
她陪他写字,李鹜睡着了。
她为他作画,李鹜睡着了。
白天睡个不停的李鹜到了晚上就精力百倍地折腾她,再这样下去,她的手真的要长茧子了!
“歌舞呢?”九娘说。
“我不会唱歌,至于舞……”沈珠曦声音越来越小,她想起了母妃活活打死的那个为她缝制舞鞋的宫女。
舞乐是下九流的女子才会学的东西,好人家的女儿是绝不会去学这种以色侍人的技能。
宫女的哭喊声和母妃愤怒的斥责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但这一次,她坚定地赶走了耳边的声音。
琴棋书画,歌舞女红,技艺和出身一样,并无高低之分。
她已经不会再被蒙蔽了。
“可是……这行得通么?”沈珠曦犹疑道,“李鹜似乎对舞乐也没有特别的兴趣……”
“别人跳的和你跳的能一样吗?”随蕊不屑道,“你就是放个屁,他李鹜也觉得是香的——要是不觉得,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收拾他。”
九娘靠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要是觉得心里没谱儿,我教你一招,你去找几件清透的衣裳做舞衣,不要穿里衣……保准李鹜爱得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沈珠曦连连摇头,“我会被磨出茧子的……”
“奴家还想长茧子呢!”九娘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
“你们在说什么呢?”随蕊迷惑道,“什么茧子不茧子的?”
“现在去做舞衣也来不及了,少则也要三五日,多则半个月也说不准。”沈珠曦叹了口气,“还不如买几根卤猪蹄回家试试……”
“别啊!”九娘说,“你缺舞衣,奴家借你!”
“你会跳舞?”随蕊一脸怀疑。
九娘得意道:“奴家虽然不会跳舞,但女红还算不错。现成的舞衣没有,改制一套出来却用不了多久。”
“那舞鞋呢?”随蕊追问。
“当然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九娘满脸自信。
“这不就行了?”随蕊看向沈珠曦,高兴道。
沈珠曦犹豫片刻,说:“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跳过舞了,以前学的都忘得差不多,我怕……”
“怕什么怕!”随蕊豪迈地拍了她的肩,“我说了,你就是放个屁,李鹜都觉得是香的。你要是辛辛苦苦准备这么多,他却不领你的情——你尽管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有两个女友的不断鼓励,沈珠曦终于下定决心:
“我还需要几样东西,能拜托你们吗?”
随蕊和九娘听了她的要求,一口答应下来。
沈珠曦既已决定献舞,乐不能少。可随蕊和九娘都不通弦乐,沈珠曦想了想,告别两个女友,乘着马车去了李青曼的青竹小院。
成功拜托了李青曼为她配乐后,一场舞乐表演的前期准备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也是最重要的,她选择的舞。
她只会一支舞。
那是她十一岁偷偷跑去内教坊看舞乐排练,回来后利用简陋的条件,瞒着所有人依样画葫芦自学学到的。
母妃逼她学女红,即便是针尖轻轻刺一下指头她都会喊痛,她一次次在黯淡月光照耀下跌倒,双膝撞在冰冷地面变得淤青,她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她喜欢舞乐,直到那个帮她绣制舞鞋的宫女被活活打死在门外。
她决心这辈子再也不碰舞。
九娘送来她亲手改制的舞鞋后,沈珠曦拿着精致华丽的舞鞋在房中坐了许久。
平平无奇的红绣鞋变成珠光宝气的红舞鞋,她抚摸着上边的珠玉,轻声说:“越国公主的这辈子……已经结束了。”
现在活着的,谁都不是。
只是沈珠曦。
第217章
天空阴云密布, 就像李鹜此刻的心情。
他侧躺在檐下干净的木板上,提起酒壶咕噜咕噜大喝了几口。
此情此景,当吟诗一首。
可是一想到那个唯一能赏析他大作的人已不在身边, 李鹜就丧失了吟诗的欲望。
他盯着愁云惨雾的天空, 越看越觉得老天在嘲笑他。
“你看个屁的看!”李鹜瞪着天空骂道, “信不信老子把你从天上撕下来填枕头!”
天空中那块看热闹的浮云, 被李鹜骂得飞快逃走了。
李鹜犹嫌不够, 从木地板上坐了起来, 望着天空骂骂咧咧道:
“你倒是拍拍屁股走了, 想过家里这些人提心吊胆没有?老子是怕被你连累吗?老子是怕你被那黑心眼的狗东西啃光骨头!”
他骂了一阵,直把天空里的云都骂得一丝不剩,这才无趣地推倒空了的酒壶,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老子口水都说干了,这呆瓜怎么还不出现?”李鹜不满地嘀咕道,“往日早就该出现了……”
自从李鹜发现唉声叹气几声就能获得膝枕和抱抱, 他就专挑沈珠曦在附近的时候愁眉苦脸。沈珠曦一见他这模样, 几乎是有求必应。
这法子屡试不爽。
直到几日前开始,这呆瓜开始找不着人了。
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再是天大的事, 有抚慰夫君重要吗?
李鹜回到卧室,发现没人,打开书房, 里面还是没人。不仅如此, 早上起床时还在前前后后忙碌的下人们都消失不见了。偌大的李府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正想扯着嗓子寻找他失落的呆瓜, 一声突兀的鼓声在后院之中响了起来。
听声音方向, 来自后院花园。
李鹜眯眼走出书房的时候,顺手拿走了桌上的裁纸刀。
“咚——”
鼓声又一次响起了,还是孤零零的一声, 响过之后空气重新归于寂静。
李鹜把裁纸刀藏在袖中,一步步走向鼓声来源的方向。
转过廊下,他步入草木葱郁,假山林立的后花园中。李府前身还是李府,不过是李洽的李府。无论是风水还是装饰都是一流,沈珠曦入住后,进一步整改,引入活水造湖,让原本肃杀清幽的庭院多出一丝江南水乡的温婉之意。
李鹜的视线越过回塘曲槛,落在水阁之中的那个茜色的身影上。
他不禁停下了脚步。
“咚——”
鼓声又一次响起了,这一次他看见了鼓声从何而来。
水阁里放着数十个高低大小不同的银盘,镶满珠玉的舞鞋每次击盘,宝石和银盘之间就会发出清亮悠长的鼓声。
“咚咚咚——”
沈珠曦穿着质如轻云色如霞的水袖罗裙在银盘上腾挪摇曳。
在李鹜眼中,那是一株逆寒而开,随风摇曳的柔美粉莲。
腰肢柔弱,但风吹不断。
忽然吹皱池面的寒风送来了悠扬的琴声,汇合了不断击响的鼓声,流水般淌在空中。
悠扬柔和的琴声兀地一转,银盘上旋转挪移的身影仿佛和琴声化为一体,在同一时刻加快了速度。鼓声急促起来,如雨打屋檐,起伏不断。
粉莲打开了花苞。
绯色的大袖飞转起来,像淡玫瑰色的晚霞。铺天盖地笼罩了李鹜的视野。
繁复急促的踏舞,让她腰间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五光十色的珠玉,让她整个人耀不可视。
李鹜从未见过她如此一面。
他见过许多舞,却从没哪一支舞,能像现在一样吸引他的眼球。
不单是因为舞者是沈珠曦,而是她身上那股沉浸其中的投入,发自内心的享受,让她的舞姿变得更加耀目。
本就阴云密布的天空在急促的鼓声里越发阴沉,轰地一声,天边响过一声闷雷。
随即,惨白的电光划破苍穹。
李鹜急忙去看沈珠曦。她丝毫不受影响,矫健明丽的踏舞酣畅淋漓地继续着,鼓声没有片刻凝滞。
她就像在完成一个练习了十七年的舞乐。
全神贯注,不知世事。
她在他面前炫耀过茶艺,展现过琴棋书画,可一次都没有说过,她会跳舞。
更没有说过,她喜爱舞乐。
雨落下来了。
细密的雨幕遮住了天地,湖面上升起了缕缕寒烟。烟雨蒙蒙的天地间,唯有一株粉莲鲜艳夺目,逆风盛开。
他原以为她是过于投入,没有注意到风雨皆来,但是随着雷声在天际鸣响,她的节奏也改变了。
鼓声疾如细雨,快如闪电,她的踏舞逐渐融合了雷声,每一次雷鸣之时,都是鼓响袖舞之时。
鼓声应和雷鸣,琴声追随踏舞。
这一刻,李鹜眼中的沈珠曦和世界合二为一。他看着她,便是在看着世界。
时而轻柔,时而暴烈,时而风来,时而日出的世界。
看着沈珠曦,李鹜有些明白那些沉迷享乐的纨绔公子的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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