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眸 第104章

作者:蒋牧童 标签: 甜文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听闻也曾有人用美色诱惑他,甚至还有人给他献上异域番邦女子,但是他皆不为所动。他家中不仅没有姬妾,就连丫鬟都不曾有。

  家中仆从,唯有做杂事的一个哑婆婆,还有一个随身伺候他的小厮。

  这样孤傲又清贫的人,似乎连欲念都没有。

  沈绛抬头望向他,冲着他先是一行礼,这才道:“大人,小女有冤情,所以不得已出此下策,尾随御史大人。”

  “既有冤情,该去找刑部或是当地府衙。”温辞安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

  他说完,竟不等沈绛再说话,转身就要离开。

  沈绛立即喊道:“因为我要状告之人,乃是当朝皇子,不管是刑部还是府衙,都不会有人敢接此状告。只有都察院身为监察百官,典正法度的部堂,理当为民伸冤,拨乱反正。”

  “大人,我有冤,我父有冤,仰天关枉死的五万将士有冤。”沈绛再次上前一步。

  温辞安抬眸望着她,似有震动。

  “仰天关?”他问道。

  沈绛再不犹豫,说道:“我乃西北大营前任主帅沈作明之女,入京查得仰天关一战所败之真相,如今已查得原委证据,特呈冤御史大人。还望大人能秉持公道,查明冤情,以还清白。”

  “你是沈侯爷的女儿?”温辞安望着她,虽眉眼依旧是透着疏远的冷漠。

  可是他却抬手道:“你的状纸呢?证据呢?”

  沈绛大喜。

  她一直以来谨言慎行,就连师兄傅柏林都不敢相认相信,还是对方找上门。

  之所以对温辞安敢如此相托,全因她前两日再次做到的那个梦。

  梦境里,她第一次做到自己死后的情形。

  她只听一群人,应该是百姓议论说:“原来长平侯是冤枉的,昨日在朝会上,听说有位御史当众上书,这事儿牵扯到朝堂里好些大官,似乎还有皇子呢。”

  这最后说的声音格外低,十分神秘。

  “要不是这位御史大人一直追查此事,只怕连皇上他老人家都被蒙在鼓里呢。当初仰天关一战,死了多少人,长平侯府被抄家夺爵,现如今才知,长平侯竟冤枉的。只可惜长平侯府的那两位嫡出小姐了。哎……”

  此人长叹一声。

  又有一人问道:“这次又是哪位御史大人?”

  “还能是哪位,不就是那位温御史,他可真是在世的活青天。”

  “我说你们真是活腻了,”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连国事都敢随意讨论,真当锦衣卫是吃素的。”

  另外一个人轻笑:“如今锦衣卫只怕听着各位皇子呢,谁还管咱们这些小老百姓。”

  “慎言慎言,还当慎言呐。”

  这是沈绛第一次做到这样清晰的梦,原来前世,她死后,还有人在继续追查这件事。

  这世间纵然一时不公,可总有真相大白,还以公道的那天。

  沈绛心知证据不可轻易示人,所以她早就将欧阳泉府中搜出来的证据,抄写了好几份,她拿给温辞安看的,便是她手抄的那一份。

  在温家书房内,温辞安看着沈绛带来的证据。

  还有许昌全与欧阳泉的往来书信。

  直到他将这些都细细过了一遍,才抬头问道:“这些证据,皆是你一人查探得来的?”

  沈绛眼中浮起谢珣的模样,此番她要状告乃是皇帝的亲儿子。

  哪怕三公子一直说,会与她一道。可他不过是京兆府的小小推官,皇权之下,他们皆是蝼蚁,生死皆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他待她的心意足够了,这次她不能再牵累到他。

  于是沈绛点头:“对,皆是我一人寻来。”

  “西北粮道,大部分是从陕西起,他们运输原料想必会经过各处驿站,况且香料本就是贵重物品,应该征收关税,看来他们是上下沆瀣一气,才会将这些原料源源不断运至京城。”

  “还有欧阳泉此人夺人财产,我看他所交代,大部分都在陕西府境内,看来此地官员早已与魏王同流合污,以禁药使人上瘾,再伺机谋夺对方家产,如此剥夺民脂民膏。”

  “陕西不是也有监察御史,若是大人不信,可着陕西府的监察御史一同查证。”沈绛急道。

  温辞安将手中证据按下,抬眸望向她:“此事我自会查证。”

  “谢大人。”沈绛再次起身行礼道谢。

  *

  沈绛回了家中,心中稍稍松口气。这之后半月,她按照温辞安的要求,不断对欧阳泉进行逼供,让他彻底交代在陕西府所干的勾当,以及当地与他勾结的官员。

  温辞安倒是未要求见欧阳泉。

  或许他也知,此人是沈绛手中最大的依仗,不会轻易示人,哪怕是他也不行。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行踪竟在暗处被人瞧了去。

  方定修接到侍卫罗永的来禀时,豁然皱眉:“你说什么?她竟见了都察院的温辞安?”

  “世子爷,我听闻这个温辞安,可是个狠角色。”罗永颔首道。

  方定修冷哼:“何止是狠角色,简直就是个不要命的。就连圣上都说,温辞安心中只有法典公正,绝无私情。一个小小七品的监察御史,能得皇上这样的评价,你以为会是等闲之辈?”

  “对了,我让你查沈绛进京之后,可跟什么人来往过密,你可查了出来?”

  罗永赶紧道:“属下仔细查过,这位三小姐还真是了不得,入京之后便与京城商贾姚家的公子相识,后来两人合伙开了朱颜阁。她与刑部侍郎府的方宝宁、汝阳伯府的姜妙小姐,交往甚密。至于朝中官员,未曾发现她曾拜访过谁,倒是有个京兆府的七品推官,曾与她是邻里关系。”

  方定修皱眉:“七品推官?”

  罗永:“此人名叫程婴,乃是半年前入了京兆府。”

  程婴?

  方定修只觉此名甚为熟悉,似乎在何处听过,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叫人备车,我要去见殿下。”方定修沉思片刻,吩咐道。

  深夜将至,马车声在寂静的道路上有些显眼,直到一辆车在魏王府的后门停下,很快,车上下来一个身着披风,只看得见模糊身影的人。

  方定修极少会来魏王府,可是这些时日,却是来了有些频繁。

  魏王似乎知晓他的到来,在方定修进了前宅后,已在书房等着。布置精美奢华的书房,处处暗香浮动,角落摆放着的灯烛树,枝桠乃至树干主体,上覆金粉,烛光照耀,金树灿烂,将整个书房映照的比白日还要耀眼。

  如此浮华奢靡之景,便是皇宫内苑也难寻。

  四皇子谢仲麟手持书卷,一双桃花眼,显得多情又轻浮,他微一挑眉:“方世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殿下,你让我查沈作明之女的事情,已有些眉目。”方定修躬身道。

  谢仲麟垂眸看着眼前书籍,突然将书整个轻合起来,“我听说你已与沈家女和离?怎么,如今倒是舍得下了?”

  方定修声音依旧恭敬:“殿下说的对,此事事关重大,微臣不该当断不断。”

  “好。”谢仲麟朗声赞道。

  接着他拿起桌上的一把折扇,漫不经心的把玩起来:“说说看,此女来京,到底做了些什么?”

  方定修缓缓道来,直到他说道:“至于朝中,并未发现她与朝臣来往,就连沈作明那些旧部,她都不曾上门拜访。也就只有一个京兆府七品推官程婴,据说与她乃是一墙之隔的邻里,往来密切了些……”

  ‘啪’地一声脆响,折扇重重拍在桌面上的声音。

  谢仲麟整个人跟着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此人叫什么?程婴?”

  “殿下。”方定修被他的反应所震惊,不由失声喊了句。

  方定修在四皇子的怒视下,点头道:“此人确实是叫程婴,不过此人不过是个七品推官,位卑人微,并不能助沈绛成事。”

  “京兆府的七品推官不能成事,那如果是郢王世子呢?”

  方定修错愕抬头。

  反倒是谢仲麟自己咬牙,他从桌后走了出来,在房中踱步,来来回回,许久,才咬牙道:“原来是这样,我说死了一个兵部侍郎的儿子,怎么闹的满城风云。他跟老三在宫里演了一场戏,让父皇派人去查杨雷,从而把欧阳泉这个人挖了出来。”

  “他们早就知道欧阳泉是我的人,原来全都是冲着我来的。”

  “殿下,此人真的是郢王世子吗?世子怎么会在京兆府当个七品的推官?”方定修还是处于骇然之中。

  谢仲麟冷笑:“谢程婴行事反常,他连出家都敢,他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况且真想辨认他的身份还不简单,明日找个京兆府的官员过来,待问上一问就行。”

  “那日欧阳泉别庄,世子殿下是否也有参与?”方定修忍不住问道。

  谢仲麟皱起眉头。

  “本来只打算除掉一个沈绛,既然谢程婴与她搅和到一起,就一并除掉。”

  方定修吃惊道:“如此行事,是不是太过冒险?”

  “冒险?如今许昌全被暗杀,欧阳泉被我们的人烧死在漠北,连父皇都在出手保我,我将这两人除掉,只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敢动我。”

  方定修突然说道:“我手下人来禀,说这段时间沈绛曾频繁前往护国寺上香。殿下,会不会他们拿到什么证据,就藏在护国寺内?”

  先前不知程婴就是郢王世子谢珣,方定修还没有怀疑。

  如今他才发现,沈绛频繁出入护国寺上香,似乎也有些不对劲。毕竟他与沈殊音还是夫妻时,沈殊音偶尔会与他提起沈绛小时的趣事。

  其中一件事,最让他印象深刻。

  沈殊音说沈绛因为自小被和尚批命,只能养在祖地老宅,因此格外讨厌和尚,有行脚僧上门化缘,她居然只让家中仆人给半碗饭。

  可见沈绛并不信神佛,一个不敬神佛的人,为何要频频出入护国寺呢。

  而护国寺与郢王世子关系紧密,因为他自小便在此处长大。若是他们真的将什么证据或者证人藏起来,那么藏在寺庙中,确实情有可原。

  短短之间,方定修竟将这前因后果联系了起来。

  方定修将自己的猜想告诉四皇子。

  只听谢仲麟朗声大笑:“天不绝我,天不绝我。你看到没,就连老天爷都站在我这一边。他们东躲西藏了这么久,咱们却得来全不费功夫。”

  “护国寺这么大,若他们真的藏匿了证据,咱们如何才能找到?”

  四皇子轻笑:“谢程婴生平最在意的只怕不是我叔父郢王爷,也不是王妃,而是他那个师兄。让人对释然和尚下手,逼迫谢程婴拿出证据。”

  这次他不玩阴谋,来阳谋。

  “释然大师一直在寺庙之中,若是贸然让人入寺,只怕并不易得手吧。”

  谢仲麟却重新拿起桌上的折扇,悠然道:“今个父皇召我们议事,黄河决堤,下游洪涝严重,京郊先前已经出现了一批流民。据说还有上千流民正在来京的路上,出家人最是怜悯,若是这批流民前往护国寺,只怕他们并不舍得驱逐。”

  “到时候我们的人混迹在流民之中,趁其不备,将其活捉。只要煽动流民闹事,一切都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进行。”

  方定修:“若世子殿下拒不交出证据呢?”

  “那就将他们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