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牧童
原本看热闹的还以为真是误会,可瞧见这情形,哪还有看不懂的。
这分明是一对儿玉佩。
“给你玉佩的,是谁?”沈绛缓缓抬头。
其实沈绛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了。
昌安伯府的嫡次子。
她的未婚夫婿,楚凛。
男人震惊之余,说道:“是一位的俊俏公子,他说他夫人病重,知道我是做药材生意的,想从我这里寻几味药。我正巧手中有一株千年人参,原本是想拿到京中卖个大价钱的。”
“他说自个手头没有余钱,便将这枚玉佩抵给了我。”
阿鸢这下彻底急了,她望着沈绛:“小姐,这明明是夫人留给您的定亲信物,它怎么会在这里。”
那男子以为阿鸢不信,赶紧说:“就是那位穿着蓝衣公子,他与他夫人在驿站里,许多人都瞧见了。”
蓝衣公子?
这下连阿鸢都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她夸赞待自己夫人真体贴的公子。
“说起那位蓝衣公子,我倒也有些印象,可他身边不是还有位姑娘,两人颇为亲密。我原以为是一对新婚小夫妻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还不清楚吗?这位姑娘应该是要进京成亲的,只是她这位未婚夫君却与旁的女子私奔了。竟还将定亲的信物抵给别人,只为求一株人参救自己的心上人。”
“那公子岂不是瞎了眼。”
此时站在廊下的沈绛,反而一言不发。
她只是盯着手中的玉佩。
这是阿娘亲手为她选的定亲信物。
一对儿鸳鸯玉佩,本该是大婚那日,才真正扣在一处,合二为一。
此刻,此处。
扣在一起的鸳鸯玉佩却透着荒唐、可笑。
沈绛想起阿娘临终,拿出玉佩时,透着不舍和遗憾的话,她说无法看见自己大婚,无法看着她穿着嫁衣,终还是等不到这鸳鸯玉佩扣在一处的那一天。
她只愿她的阿绛,能白首同心。
哪怕沈绛之前梦到自己被退婚,也不曾这般愤怒过。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
长平侯府落败,对方想要退婚,她无话可说。
可是她无法容忍,她阿娘曾经视若珍宝的玉佩,竟被楚凛拿来抵给旁人,只为求一株能救他心上人的人参。
沈绛转身就往楚凛的客房。
卓定一脚踹开厢房门时,里面竟是空的。
在姗姗来迟的驿丞那里,沈绛才得知,楚凛早已带着那女子离开。
厢房打开的门,如同张开的嘴。
一片漆黑中,呼啸的风穿堂而出,仿佛变成了得意的嘲讽声。
笑她不自量力,竟妄图改变天命。
哪怕她有梦境的预知,避开了被山匪绑架的污名又如何。
她依旧逃不过被退婚的命运。
还有什么,比半路上遇见自己的未婚夫携别的女子私奔,更荒谬嘲讽的事情。
天道好轮回,可天道却只亏待她。
身后的陌生男子,还在喋喋不休道:“姑娘,这枚玉佩哪怕是你的定亲信物,可也是我用一支千年人参换来的。我不能就这么给你。”
沈绛猛然转身。
阿鸢站在身后喊道:“小姐,你去哪儿?”
打小她身边就没父母教养,但是她有一个这世上最离经叛道的先生。
先生不仅教她诗书,还教她做人的道理。
他曾经问她:“阿绛,若旁人欺你辱你,你待如何?”
稚嫩.女童仰头望着面前的先生,想着书上的道理。
以德报怨?宽宥以待?
可她却听面前的先生说:“狠狠的打回去,打到让他从此想到你,便唇齿发颤。”
而现在,她就要谨记先生教给她的。
她要让楚凛这个人。
往后余生想起沈绛这个名字,都唇齿发颤。
第5章
沈绛直奔马厩,竟牵出了护卫的马,翻身上去。
追过来的卓定,震惊而茫然的望着熟练打马离开的沈绛。
三姑娘骑马竟如此熟练?
他顾不得细究,赶紧也翻上马背,追了出去。
朦脓月色下,卓定只能依稀看到前方骑在马背上的女子,她衣衫在夜风中翻飞,束着的长发肆意张扬飞舞。
自从路上遇了山匪后,沈绛每到一处,都会先看一遍地图。
楚凛他们已经离开许久,所以她得抄近道才能追上。
她的马骑得太快,冷风如刀般,从脸上割过。
反而让她更加冷静。
冷静到她明知,深夜骑马又多危险,依旧义无反顾。
沈绛一路从抄近路,终于在半山腰看到了那辆在官道上行驶着的马车。
夜寒露重,荒山野岭之地,再无第二辆赶夜路的车。
待沈绛毫不犹豫,打马从山上冲了下去。
不远处紧紧跟着她的卓定,看得肝胆欲碎,竟不知三姑娘这样大的胆子。
而车内听到马蹄声,掀开车帘往外看的楚凛,就那样看着一人一马,到了车前。
头顶弦月,正散发着朦脓光辉。
眼前的女子就这样,踏月而来。
她就那么简单束着长发骑在马背上,天际的冷月微光映在她娇艳旖旎的脸上,勾出了她身上月中仙子般的清冷高华,犹如暗夜昙花绽放出的无边美丽。
在这荒山野岭中,都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高贵灼华。
一时,四下更显寂静。
“敢问姑娘,深夜追来,可有何事?”还是楚凛,在短暂的惊艳后,缓缓开口。
沈绛望着面前,车内没有灯光,只有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知那个女子此刻也在车里。
何事?
把这对私奔的小情人,拉出来打一顿,痛斥他们是奸夫淫.妇。
突然,沈绛笑了。
她不想。
她望着已经下车的楚凛,拿出袖中内侧暗藏的银票。
“卓定。”她唤了一声。
身后赶到的卓定,立即下马过来。
就见沈绛竟将一张银票交给他,并道:“送给这位公子和姑娘。”
卓定看清这是银票,心中大骇。
可他却不能当场问出口,只能按照沈绛吩咐的那样做。
楚凛也瞧见卓定手里的银票,疑惑道:“姑娘这是何意?”
“刚才在驿站中,听闻公子千金求药只为救心上人,我深感这世间有情人实在难得,所以想帮帮你们。无以为赠,只有这微薄程仪,还望收下。”
楚凛怔怔的仰头,望着马背上的女子。
哪怕他此刻身边已有了蓁蓁,却依旧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美得,宛如九天仙子。
“不必怀疑我有什么企图。”
沈绛望着他,却又一顿。
许久,她轻笑道:“若我真有什么企图,无非就是希望公子能跟姑娘,白首不相离。”
因为我对你最大的祝福,就是送你滚的越远越好。
楚凛心底虽觉得讶异,却还是相信了沈绛的话。
他接下银票后,拱手道:“我乃昌安伯府楚凛,今日姑娘大义馈赠,我与蓁蓁必当铭记在心。也不会辜负姑娘的一番美意。”
“我们定会白首不相离。”
只是说完,他又抬头看向沈绛。
“虽有唐突,却还想问一句姑娘姓名,日后好以为报。”
沈绛听到这里,却驱马缓缓向前,直到停在他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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