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媂元清
与其提醒他们,还不如直接和池皇后合作,若是能得到这位贵人的帮助,说不定她就不用受凌迟之刑了。
问题是,池皇后为什么要冒着得罪曹国公府的风险帮她呢?
除非,她身上有比这更大的价值。
李季英皱眉沉思起来,恰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她抬头,发现李孝辞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站在牢门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他身后跟着个小厮,腰间也系着白布,手上提了个食盒。
李季英心下一惊,他该不会是来给她送断头饭的吧?
她退后几步,目光警惕地看着李孝辞,冷声质问:“你来做什么?又想劝我自尽以保全你李家的名声吗?”
李孝辞脸色微变,看得出来很想发火,不知为何还是忍住了,缓声道:“季英,我来看看你。”
随即抬了抬手,“把门打开。”那狱官立刻殷勤上前,开了门锁。
看着李孝辞神态温和地走进牢房,李季英心下顿时打起了战鼓,自从她进了这监牢,这人对她的态度就没好过,怎么今日变得这样和善起来了?
说什么来看看她,是吃错药了吗?事出反常必有妖,难不成是她娘出事了?
想起她娘被禁了足,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她登时来了火气,怒道:“我可不想看见你,我只想见我娘,你为什么不让她来看我?”
李孝辞脸色一沉,“没规矩,那是你姨娘!看见爹也不知道喊一声吗?早知道有今天,我就不该把你养在她身边,把个脾气养得如此刁钻。”
“爹?”李季英看着他那张故作严肃的脸,忍不住冷嗤了一声。
若是从前,看见李孝辞这样关心在意她,她说不定要欢喜好几天,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曾几何时,她也像世上的众多儿女一样,对这个沉默严肃的父亲十分敬重,甚至想着以后一定要嫁个跟父亲一样的厉害男人。
然而,等她真嫁去了曹国公府,才知道这种想法有多么天真和可笑。
——别以为你爷爷是宰相大人,你父亲是堂官尚书,就以为可以来咱这享福了,我告诉你,进了咱们萧家的门,就得守咱们萧家的规矩!
原来,这里是萧家,而她只是一个姓李的外姓人,他们不说,她还真不知道呢。
一想到从今以后,她就要忍着脾气和委屈,认一个陌生人做娘,再认一个陌生人做爹,然后再跟这些毫无感情的假亲戚过上一辈子,她就觉得人生无比灰暗。
她开始怀恋起在家里做女儿的日子,那是多么的轻松和惬意啊。
为什么她不可以跟李贤佑一样,一直待在李家,一直留在母亲身边呢?
回门的时候,被婆婆拿规矩压着磋磨而丈夫冷眼漠视的时候,从楼梯上滚下来以至于流产的时候……她无数次回到家里哭诉,想要离开萧家再回到李家来。
可是他们都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甚至脸上还含着笑,就像在看什么离奇的景观。
“真是矫情,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
“早点调养好身体,给萧家生个儿子才最要紧,以后别有事没事往家里跑,都嫁出去的人了。”
只有阿娘将她抱在怀里,对着萧家一顿痛骂,可她一个妾室人微言轻,又能做什么呢?最终也无可奈何,只能忍着伤心,再送她回萧家去。
为什么世间女子都要活得如此艰难?如落花,如柳絮,逐水飘零,随风而逝,终其一生都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难道她李季英也要成为这万千悲惨女子的其中一个吗?她不甘心也不愿意屈服于这样的命运。
她苦苦思索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直到有一天,她从史书上看到“易子而食”的典故,猛地惊醒。
这不就是“易女而奴”吗?
因为她们生来就不是母亲的女儿,而是父亲的奴隶。
这个认知,让李季英痛得心脏都痉挛起来了,俯在桌案上疯狂大笑,直笑得泪流满面。
也就是那天晚上,她的丈夫萧慎,死了。
他们说,是她害死了他,就连李孝辞都不问缘由,立刻派人送来了一杯毒酒,要她以死谢罪。
当时她看着那杯毒酒,竟然一点都不觉得伤心,反倒是一片恍然。
是啊,没错!
她的父亲肯定会这样做的,他们都会这样做的。
可是,她才不要如他们的愿,乖乖地、毫无挣扎地、悄无声息地死去,最后变成一具谁也不认识的白骨,连名字都无人在意。
她砸了酒杯,撕了白绫,骂了他们所有人,最终被押送进了刑狱监——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李季英看向眼前这个男人,当初不正是他亲自把她送进来,判了她凌迟之刑的么?
结果到头来,还要她守着规矩喊他作爹?她恨不得撕烂他这张老脸!
可想到被禁足的母亲,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冷声讥讽:“对!父亲比我会守规矩,守着什么礼教人伦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却把怀胎十月生下自己的亲生母亲扔在一边不管,认那个身份尊贵的嫡母做娘,人尽可父人尽可母,换我可做不到!”
“李季英——!”李孝辞气得脸色铁青,立时扬起了巴掌,“别以为你嫁了人,我就不敢打你了!”
李季英忍不住在心里发笑,她都因为杀夫被关进牢里了,他还在这跟她强调她嫁了人?
意思是已经把她的处置权让给了夫家,他这个亲爹不好处置她了吗?
李季英扬起脖子,斜眼睨他,“我嫁了什么人?你那是把我卖给萧家做奴隶!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拜托您老一定要下手狠点,也省了我受凌迟之痛!”
李孝辞心神一震,李季英此刻的神情,和刘瑞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想起这几日来夜夜惊扰他的噩梦,他便觉得脊背一寒,那个女人,真是死了也不安生!
第22章 是谁?
那天,李孝辞把刘瑞芸拖进屋里后,甩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谁知刘瑞芸不仅不知错,还和他扑打起来,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她自个把脑袋撞上了桌角,人就没了。
皇帝刚死,眼下又是多事之秋,虽说刘瑞芸不是他害死的,可他也怕事情传出去惹人猜疑,要是被敌家盯上就麻烦了。
因此,他故意说要禁足刘瑞芸,把院子里伺候她的下人全部赶了出去,随后又找了人来悄悄处理掉她的尸体,另外还给了她家里人一大笔封口费。
原本想着,民不举官不究,如此也就无碍了。
可不知怎么的,那日之后,他就夜夜惊梦不断,梦里,刘瑞芸头破血流地要跟他索命,还一直逼问他为什么不救李季英。
李孝辞烦不胜烦,直到皇帝回到都城,本想给池皇后一个下马威的他,却毫无准备地看到了长子的尸体。
他当时真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受到了巨创,可以说痛彻心扉都不为过。
更离奇的是,当天夜里,他又梦到了刘瑞芸,梦里的她满面鲜血,阴森森地说,要把他们李家的人全都杀了。
他直接吓醒过来,明明是三伏的天,身上却透体冰凉,想起李贤佑惨死的样子,开始怀疑真的是刘瑞芸报仇来了。
李孝辞立刻派人去找了个法师来驱鬼,谁知法师告诉他,这厉鬼之所以一直缠着他,是因为下葬时没有受到子女祭拜,要想化解,必须得让她后人到她坟前供上三柱香,才能请她离开。
李孝辞顿时犯了难,刘瑞芸只有李季英一个女儿,如今人还被关在监牢里。
他倒是有办法把她弄出来去刘瑞芸坟前祭拜一下,可问题是,李季英如今对他很是怨恨,要是知道她娘死了,指不定要怎么闹腾,想要说动她,势必得想个说辞。
于是今天夜里,李孝辞早早地离开了衙门,吩咐下人准备了饭菜,就往刑狱监找李季英来了。
谁知道李季英的脾气比刘瑞芸还要烈,明明他好声好气地说,她却硬是要呛声,气得他手都发抖了。
只是想到此行的目的,李孝辞还是将扬在空中的手掌放了下来,转而用力抹了把脸,平复了下愤怒的情绪。
“好了,咱们父女两好不容易见一回,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吗?”
李季英一声冷哼,真是奇了怪了,李孝辞这都能忍,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李孝辞看她一脸怀疑,不由得轻叹口气,声音越发温和,“季英,我看你都瘦了,在牢里肯定是没吃好,我特意给你带了酒菜,都是你平日爱吃的。”
他有意要扮演一下慈父,说着,从小厮手里拿过食盒,揭开盖子,拿出酒菜摆在桌上。
李季英扫了眼那些饭菜,更觉惊奇,居然真有一大半都是她爱吃的,闻着食物的香气,她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可是,这人明明之前还恨不得她赶紧去死,怎么忽然变了态度?
只怕是来者不善。
李季英又不傻,还不至于为了点吃的折腰,双手抱在胸前,逼着自己将目光从那些丰盛的食物上移开,冷声道:“我可不敢吃,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饭菜里下了毒。”
李孝辞给她这话气得心梗,他都做到这份上,这不孝女居然还不领情,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意欲骂这逆女几句,可又怕她不肯答应他去坟前祭拜,只能压下怒火,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就着饭吃了一大口。
抬起头,看向李季英,话里终究还是带出点怒气,“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别把我想的太坏。”
李季英依旧是满心狐疑,半点应付他的耐心都没有。可是想到她娘的处境,又只好耐下性子,走到桌边坐下。
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故作嫌恶道:“这些菜没一样我爱吃的,我想吃我娘做的鲈鱼羹。”
抬头直视李孝辞,“我娘为什么不来看我?”
李孝辞拿着筷子的手一抖,险些把菜掉在桌上,咳嗽了两声,犹疑着开口,“你姨娘她……哎,我真怕你知道了难过,她前几天不慎失足跌破了脑袋,人就……就去了……”
“什么?”李季英倏地愣住,这是骗人的吧?
她看着李孝辞,却没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玩笑的痕迹,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你胡说!”
李孝辞:“季英,你冷静点,我知道这消息对你来说很难接受。”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李季英呢喃着,心脏一阵紧缩。
手捂住胸口,难受地弯了下去,喉间涌起一股酸味,哇的一声,刚才喝下去的酒水全部吐了出来。
李孝辞看她反应这么强烈,心里有些不痛快,她这么伤心,显得害死刘瑞芸的他罪大恶极似的。
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假惺惺安慰道:“季英,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也是你姨娘的命不好,我也没想到她就这样走了,你若是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她坟前祭拜,也算是全了你们的母女之情。”
李季英听到这话,像是反应过来了,猛地抬起头,怒视着他,“你当真没有想到吗?我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突然就摔死了,我看,就是你害死的她!”
李孝辞给她说中,当即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反驳道:“我没害她,是她自己摔死的,我不过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她就摔死了!”
说完,明白过来,有些懊悔地抿紧了嘴。
李季英没想到随口一诈,就让李孝辞说出了真话。
怔在原地,一时间实在难以相信,她娘真的被李孝辞害死了?
李孝辞挽救道:“季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害死了我娘!”李季英刚还蓄着泪水的双目布满血丝,大喊着,捏紧拳头,就朝李孝辞挥了过去。
砰的一声,一拳打在他下巴上,李孝辞吃痛,一直压抑着的怒火顿时爆发开来,扬起蒲扇般的巴掌,反手朝李季英脑袋上狠力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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