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媂元清
这一巴掌使足了力气,直接将李季英扇在了地上。
李孝辞怒骂:“你果然跟你娘一样,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李季英小产后,身体一直没调理过来,又在监牢待了这么久,整个人都很虚弱。
她只觉耳朵嗡嗡作响,颧骨撞上坚硬的地面,脸颊肌肉疼得扭曲起来。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耳朵和鼻孔里流出来,和刚才吐出的酒水混在一起,红红白白的一片。
呕吐物的酸臭味和鲜血的铁锈味猛地冲进鼻腔,令她浑身一颤,终于没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
“娘——!”
————
夜色深了,可熙华殿依旧灯火通明。
武文秀俯首在案前,奋笔疾书。
池皇后让她拟写国丧章程的懿旨,她查阅了过往的奏折文书,比对着写了好几版,都不满意。
就在这时,一道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走进来,停在桌案边,“侍书大人,武夫人来了。”
武文秀听到声音,立刻皱紧了眉头,她最讨厌写文章的时候有人来打断她。
头也没抬地说:“等着,我现在没空!”说完,才意识过来,武夫人是说她娘。
慌忙将笔往桌案上一放,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屋檐下红灯笼照到的地方,果然站着一个消瘦的身影,正是她娘武亦娴。
武文秀心都跳起来了,看了眼殿前的侍卫,快步走过去,将她拉到角落里,低声说:“娘,你怎么来这了?”
武亦娴举起手里的食盒,“我看你这么晚还没回,过来给你送点吃的。”
武文秀没接,把她的手按下去,“娘,我吃过晚饭了,不饿。倒是你,皇宫不比在行宫,不能随意走动的,若是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武亦娴眼神闪了一下,犹豫了会,才说:“我刚才过来时,的确撞见了一个人,看她穿着倒是寻常,只是身后好几个人跟着,似乎身份不凡。”
“什么?那你没出什么事吧?”武文秀立刻握住了她的手,紧张地问。
“那倒没有,就是……你还记得你表姐文淇吗?我看那人长得很像她。”
武文秀神情一愣,“文淇表姐?你不是说抄家时,姑姑让人把文淇姐送去南边了么,又怎么会在宫里看见她?”
武亦娴听她这么说,语气也不坚定起来,“我看那人下巴上有两颗红痣,像是淇姐儿,就是天黑,我没太看清她的长相。哎,应当是我看错了,淇姐儿那时候才十岁,这么多年过去,现在早变模样了。既然你吃过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武文秀叹了口气,她知道阿娘这是回到了自小长大的都城,触景生情,就想念起从前的亲戚朋友了。
当年因为她爹惹怒了皇帝,害得全族被抄家下狱,男的流放,女的为奴,那些亲戚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各寻生路。
这些年她和阿娘相依为命,连姓都改了,就是不想再跟父亲那边的人扯上关系。
她看武亦娴神情落寞,忍不住宽慰道:“阿娘,我已经托大姐在宫外找宅子住了,等那边安置妥当,咱们就搬出去。倒时候我再请两个婆子照顾你,也能陪你唠唠嗑。至于姑姑她们,我会请人去打探她们下落的。”
说到这里,武文秀忍不住在心中庆幸起来,多亏上次从孙仁那里得了几千两银子,她才能在寸土寸金的都城有个房子住啊!
武亦娴听着这话,也欢喜起来,点点头,“好,那我听你的。”
武文秀怕她夜里看不清路,便拜托侍卫送她回去,好在这侍卫是玉照的人,没有推辞。
目送武亦娴离开后,她便回到了殿内,看着案上写了一半的奏疏,不禁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这懿旨既要遵照严格的格式,又要兼顾文采,实在不是那么好拟的,比写诗做文章可难多了!
心中感慨着,武文秀转到案后,正要坐下,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殿里,怎么好像多了点东西?
猛地转过头,就见上首椅子上蹲了好大一个人,一身黑色衣衫,手掌抚摸着扶手上雕刻的龙纹。
武文秀心下一惊,“你是谁?”
第23章 状告
这可是皇宫,怎么会有人随意进出?门口侍卫也不拦着吗?
武文秀慌忙后退半步,正要喊人,就觉眼前一晃,那人不知怎么的,竟然瞬间就移到了她面前。
烛火闪动,这下,武文秀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
一张线条冷硬的脸,五官立体,灰褐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叫人心生畏惧。
对方朝她扬起下巴,“乌衣卫教头,六神爱,我找卫队长玉照。”
武文秀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捂着胸口深吸了好几下,才找回理智:
“原来是刘,刘教头,玉照姐姐她在隔壁房间休息。这么晚找她,难道是有什么要事?”
六神爱思考了一瞬,“不是要事,只是有个任务要教给她做。”
武文秀下意识问:“什么任务?”
话才出口,就发现六神爱盯着她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灰色的眼眸里看不到任何情绪,冰冷且无机质。
武文秀一阵头皮发麻,慌忙解释,“我就随便问问,如果是我不该知道的,你不用告诉我。”
六神爱朝她伸出手,“握手,我就告诉你。”
“啊?”武文秀怔住,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不过既然这人这样说了,看来这任务也不是什么机密,她还真有些好奇。
武文秀试探地伸出手,将六神爱的手握住,掌心紧贴,触觉微凉,有种不同于普通人的冷硬。
这人该不会是什么鬼魂吧?她心中惊疑不定。
握完手,六神爱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似笑非笑道:“皇后要我和玉照去杀一个叫做曹国公的人。夜黑风高,正好杀人放火。”
武文秀瞪大眼睛,杀,杀人?
等等,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说出来!
还未缓过神,六神爱一声“我走了”,就消失在她面前,耳边风声刮过,直往殿外去了。
武文秀一脸莫名,不过,说到曹国公?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这人名字。
她转身在案上堆积的卷宗里一顿翻找,终于找到了和这人有关的案子。
李氏致亲夫曹国公之子萧慎溺死一案。
两个月前,萧慎和友人饮酒晚归,因李氏犯了旧疾,未能起身迎接,遂对其大加辱骂,李氏性烈,亦反唇相讥。
争执中,李氏数次推搡萧慎,萧慎因酒醉神志不清,一头栽进了尿盆中,无法自行起身,而李氏冷眼旁观,最终害得萧慎溺毙而亡。
李氏对其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依律当处凌迟。谨题请旨。
武文秀对这判罚很是不以为然,李氏又不是故意杀人,谁知道一个尿盆就能把人憋死了?
再怎么说,她也不至于要受凌迟之刑。
不过她之前跟皇后请示过,主子的意思,这些死刑卷宗要等到国葬之后再行批复。
或许此事尚有转机,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拟折子。
武文秀将卷宗整齐摆放好,深吸了口气,坐下来,继续咬笔杆。
却不知道,她在这边秉烛写公文,池婙却在那边悠闲自在地啃瓜片。
————
清宁宫。
池婙懒洋洋地歪靠在坐塌上,一面吃着瓜片,一面听丹映奏报。
“主子,这是我筛选过后,整理出来的六尚局女官名单,一共是二十四人。她们每一个都博闻强识,文采出众,足以胜任侍书一职。”
池婙从不怀疑丹映看人的眼光,虽然这人有点贪财的小毛病,但是很拎得清轻重缓急,吩咐她的事每一件都办得很妥当。
她将吃剩下的瓜皮扔进盘中,拿手帕擦了擦手指,这才接过丹映递来的名册。
随意扫过去,视线恰巧落在“尚仪局司籍,正六品,薛淇”一行字上。
池婙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手指敲了敲册子,“这个薛司籍是做什么的?”
丹映答道:“司籍是掌经史教学,纸笔几案的。薛司籍除了记录后宫妃嫔的起居注外,还会教授宫人识文断字,宫中人称薛教习,往常女官考试都是她出的题目。”
“唔,那应该挺能说会道的。”池婙说着,把册子丢在茶几上。
烛火昏暗,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头疼。
“既然女官都擅长考试,那我也出道题考考她们。”
“主子想出什么题目?”
“女者,如何掌权。”
丹映怔在原地,眼中尽是惊诧,好半晌,才恢复往日的从容,“是。”随即告退。
池婙坐起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问题。
只能掌管宫闱事务的她们,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呢?嗯,应该会很精彩。
不过,只一瞬,池婙就收起了笑容,表情对她来说就是个多余的东西。
一张虚假的面具而已,没有外人在,就没有配戴的必要。
转过头,将目光看向窗外的黑夜,眼底闪过一丝冷酷的杀意。
六神爱她们,应该已经动手了吧。
只可惜,这份清理杂物的快乐,这次她不能亲自体会了。
李勉想用曹国公这张牌对付她,却没预料到,她会釜底抽薪吧。
六部,也是时候该洗洗牌了。
————
李季英那声痛苦而绝望的嚎叫,传遍了整座牢房,浑浑噩噩沉睡着的犯人纷纷惊醒。
但也仅仅是这样了,再怎么呼喊,她的声音也传不出这座监牢,就算传出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她被判处凌迟时,不是不害怕,只是她更担心自己死了,没人给她娘养老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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