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粟西米
骨肉至亲,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沈恒面不改色,反问道:“不知秦郡公有何想法?”
秦昇笑了笑,眉梢带风:“不来也就罢了,来了,就别走了,老夫人身体大不如前,作为长女,也该尽些孝道了。”
秦昇话中之意,沈恒如何不懂。
想断关系,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秦昇这是要他下定决心,彻底斩断后路。
因为带着心事,回到沈府,沈恒神色未见轻松,眉间微皱。
下人们不敢打扰,也就老夫人能够说上几句话。
“这回秦郡公帮了大忙,是我们沈家的救命恩人,可惜老大一家不在,你快些派人寻他们回来,我们一家团聚,郑重宴请秦郡公,以报恩德。”
秦昇虽和孙女有婚约,但婚期未定,没个准头,又有着皇亲的身份,合该他们全家郑重道一声谢。
沈恒垂着眉眼,漫不经心应了声,老太太看出他心不在焉,目带忧色:“你这是怎么了?就算不喜,也要做做样子,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母亲多虑了,儿子和秦郡公无仇无怨,何来不喜。”
略作沉思,沈恒干脆直言道:“母亲下月寿诞,还请亲自给长姐去信一封,叫她务必前来,权当尽孝。”
老夫人听罢,有些惊讶:“你长姐自从出嫁以后就再未回来过,往日生辰都是遣人送礼,心意到了便可,人就不必来了吧。”
到底身份不一样了,老夫人不做强求,免得母女生隙。
“请母亲务必叮嘱长姐,若此次不回,便没有往后了,她是侯府夫人,和沈家再无干系。”
一旦想通了,沈恒行事果决,绝不拖泥带水。
沈恒在外雷厉风行,但对家人没得话说,很少这么强势表态,老太太眼露惊诧,有所察觉,轻声问道:“可是容家那边有什么不妥?”
沈恒冷笑一声:“不妥的多了。”
话落,他又道:“容峥和五丫头的亲事也作罢,沈家的女儿,哪怕庶女,也断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这一桩桩,沈恒铁了心要跟容家划清界限,老太太听得心头发冷,想问清楚,又不敢问得太清楚。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母亲心中要有数,沈家走到今日不容易,以后的每一步,更是一步都错不得。”
说到这份上,老太太又不傻,哪能不懂,她闭了闭眼,只觉身心疲惫。
“我这就写信给你长姐,你大哥那边,你多派些人手,尽早接回来,还有老二家的,朱氏回不回不打紧,我的一双孙儿不能流落在外。”
“儿子晓得,母亲勿忧。”
话题告一段落,母子俩心里都不轻松,沉默下来,各有所想。
“老夫人,六小姐给您请安来了。”
丫鬟清脆的一嗓子,将母子二人拉回到现实。
沈恒这才发现,沈家的孙辈,留在府里的竟只剩三房嫡女,有父可依有夫可靠的更加贪生怕死,大难临头,跑得比谁都快。
头一次,沈恒对生养自己的沈家,有了不满。
“叫六丫头回去吧,这几日不用来了。”
想到在外漂泊,吉凶未卜的其他子孙,老夫人面色郁郁,提不起精神。
“母亲,还请您对三房好点,她们孤儿寡母,这些年不容易。”
就是不带私心,沈恒也想说这么一句公道话。
“你母亲我又不是木头人,她们母女秉性如何,还用你说。”
老太太斜靠着引枕,懒懒道,“这么些年,姚氏做到了她该做的,如今六丫头亲事已定,姚氏一人留在沈家也无乐趣,我也想开了,算是积德行善,放她一条生路,往后如何,但看她自己造化了。”
老太太算是想明白了。
老大混吃等死,不指望了,老二端方守成,中规中矩,老四不是她生的,养得却最有出息,等她眼一闭腿一蹬随老爷子去了,沈家的担子还得老四来扛。
可老四的性子也是几个儿子里最难捉摸的,太有主张,沈家也只有她能劝上几句,可等她一走,又由谁来做这个场面人呢,指不定哪天不高兴了,他就撂摊子不干了。
她得卖老四一个好,让他记住。
出了院门,又走了好一段路,沈恒漫步缓行,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自由了。
不再是他的三嫂了。
所以,他可以娶她了?吧!
这种儿女私情不能想深了,也不能着急,一旦想入非非,便急得一晚上都熬不下去了。
这边纯纯的老男人心蠢蠢欲动,那边母女二人亲亲热热偎到一处,姚氏手把手教女儿打络子。
沈妧觉得自己会打,就是花样比较单一,没有母亲会的样式多,自然也没她打得那么好看,但这种活儿有手巧的丫鬟做就行了,不值得花费太多心力。
“秦郡公盘踞一方,钱财权势样样不缺,你嫁过去了,为他打理后院,做个贤妻,这是最基本的,但这夫妻之间,不单单是责任和义务,少年夫妻多的是,可相携到老的又有几人,最后左不过,卡在了一个情字上......”
嫁得太高,要操心的地方也多。
姚氏和亡夫虽说感情不深,缘分浅薄,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这么多年,听到的看到的,总结起来,也是一笔宝贵的经验财富了。
沈妧恍恍惚惚,想到了梦里那个倒霉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