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卫枝直愣愣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突然教学的男生——
他身上穿着宽容的卫衣,裤子上挂着几根五颜六色的彩带,脑袋上戴的还不是正经的头盔,是那种软壳的渔夫帽。
戴着雪镜,护脸卡在下巴上。
然后她就认出来了,他是刚才和断手滑手A聊天的滑手B,好像是什么万通堂俱乐部的,她听见他们提起过时,还感慨这是真的大佬——
有俱乐部头衔=大佬。
这就是萌新卫枝的逻辑。
“我不敢往前压,前面路很不平,”卫枝说,“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飞出去了。”
那上来搭讪的男生听她老老实实回应了,且语气不怎么抗拒,冲她笑了笑。
“我叫K,刚在咖啡厅你在我们隔壁桌坐着是吧,我看你雪服和小乌龟就有印象。”
他说,“走,带你滑两趟?”
……
等卫枝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被带进公园了。
——其实如果她早二十分钟到,就能看见背刺带着一些她的同门师兄弟搁这玩,只是阴错阳差的,这会儿师父父一声令下,大家离开了公园,分散在各个高级道。
……要是他们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已经被万通堂俱乐部野狗叼走,可能会被气死。
“今天人好少。”
带卫枝进公园那人环绕一下四周,又冲卫枝笑,“玩公园道具,一般前面很长一段都是放直板,你多试试,再飞一下小雪包,习惯了雪包,那正常雪道上的小石子就可以习惯性无视了。”
卫枝将信将疑。
但是第一,她到底是个新手,再加上眼前的人之前那一套“躲重心”的说法有条有理,她就觉得眼前的人是有点东西。
以及第二,虽然是公园道具之一,但是眼前的人口中的“雪包”,真的不太高,就小小的一点儿隆起在那。
带她进公园的大佬告诉了她一点飞包的要领,无非就是放直板,注意重心压在雪板中央,然后直接过——和外面雪道上的雪包不一样,公园的雪包,腾空时候她能看得到,就能克服恐惧心理,对落地做出准备,然后有准备地落地。
等飞公园的包熟悉了,雪道上的偶然遇见,也不会再害怕。
……这话听上去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仔细琢磨下好像又有点道理。
站在出发点,卫枝还有点犹豫:“我还不会换刃,真的能飞包吗?”
“又没让你跳着技巧180°换脚下,”K说,“会不会换刃有什么关系,就是直板——飞,拉重心——落地。”
卫枝信了他放的屁。
真也就放了直板,出发了。
板放直奔着雪包而去,速度越来越快,她条件反射地想要用后刃刹车,摇晃了下,耳边传来K的声音:“忍住!别刹!克服速度,习惯就好了!”
于是人员稀少的公园,连换刃都还没学会的小姑娘踩着雪板就上了雪包——那雪包看着不是很起眼的高,但是真的雪板从它上面飞出去的时候,腾空的感觉特别真实和恐怖。
卫枝那一秒心里“咯噔”一下就品出不对,但是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整个人冲出滑道,向前扑倒!
在整个人狠狠往前搓在雪道上往前滑的同时,她的后脚根可能本来就破皮的地方也跟着在雪鞋内部惊天动地地摩擦而过——
活生生往身上用赤红的钢刷往下刷肉这等古代十大酷刑,大概也就是同等的疼痛了。
一瞬间大脑都是空白的。
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做了什么所以才能这么痛……
卫枝摔在地上,前所未有地摔重了。
除了胸砸冰冷坚硬的雪面上砸得快要凹进去似的那么疼,后脚跟更像是直接被人用刀挖了一大块肉似的……
眼泪根本不受控制,生理性地哗哗往外冒,她趴在雪里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满脑子就仨字:艹,废了。
眼泪朦胧中,她浑身要散了架似的趴在雪地上,看着有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公园入口。
那人看过来的瞬间,愣了下。
然后摘板,扔板,冲过来。
把她从地上拖起来。
动作一气喝成。
于是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脸埋在背刺的怀里,双腿发软被他架着腋下从冰冷的雪地上拖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
那软绵绵的一团雌性状物,一边喊着“痛痛痛”“我的脚”“别别别拽我脚好疼”,一边拽着抱着她的年轻男人胸前的衣服,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抽泣着。
哭到牙齿都在哆嗦,还不忘记强调——
“你要是敢和那谁告状,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前面那个铁桶上,我认真的,听见没!”
第28章 事故之后
背刺这辈子教过无数女生呲杆杆、跳桶子,虽然没有被担架抬走的,但是在跳道具的时候摔伤、磕碰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摔疼了哭鼻子的当然也有。
但是这种哭的喘不上气了,一边喊疼,还一边人间清醒地知道自己大概是干了会挨骂的事儿并十分恐惧挨骂的,他第一次见。
他架着卫枝,试图拖她到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但是稍微一挪动她,她就喊脚疼……背刺低头看了眼,她脚上穿的不是雪场租的鞋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师父就管让你买鞋,创可贴没让你带个啊?”
他问这话当然没得到回应,现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听见“师父”两字都连带着要哆嗦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背刺一边说着“好好好不动你啊”哄人,一边抬起头扫了眼不远处的K,目光在他雪板上的万通堂俱乐部标识贴纸上略过时,原本充满无奈的眼闪烁了下,变得冰冷了一些。
此时此刻的卫枝耳朵贴在背刺胸膛上。
也看不见他的情绪变化,就是小动物敏锐地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太对,等她懵逼地抬头看向背刺时,就来得及看到,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和老烟讲相声的大师兄,这会儿不笑了——
他下颚紧绷,目光冰冷。
“带换刃都不会的新手进公园飞包,摔了就在旁边看着……雪场泡妞没毛病,但是干这种事就未免是有点下三滥了,你说是不?”
胸腔震动,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卫枝都看懵了:什么意思?认识啊?
她想回头去看那个K。
动作刚做一半就被面前的人摁住脑袋不让她转头,她只等盯着面前人身上穿的暴走服胸前的一排复古做旧款金属扣子……
“你等着,这事儿没完,一会儿再跟你们算账。”
背刺扔下这句话,下一秒,就弯腰把卫枝的固定器解了。
卫枝脱了固定器,踉跄着脱离雪板。
他弯腰把她雪板捡起来,往胳膊肘上一挂,他抱着她的板,让她等会儿。
“我想把鞋脱了,”卫枝小声地说,“后脚跟磨破了。”
其实现在她全身都疼,但是她穿的不少,其他地方最多就是擦伤淤青,后脚跟那块她都感觉到湿漉漉的了……
应该是出血了。
碰一碰都疼,哪怕是袜子的布料轻柔摩擦,都很疼。
“不行,山上多冷,你鞋脱了得冻感冒。”
比起之前同K的冰冷,背刺换了个语调和她说话,弯腰看了看她的脚,“能感觉到破了?出血了吗?”
“嗯。”
”那更不能脱了,一会儿冻粘了你袜子贴伤口上,要脱下来时候你还不得直接昏过去。”
背刺说完,掉头回去捡了自己的板,穿上,滑到卫枝跟前,在她面前蹦跶了几个Ollie,像只躁动的蚂蚱,半天才停下来,说:“上来。”
卫枝:“什么?”
背刺扔了正抱着的卫枝的雪板,双手一伸,把她整个人端起来了——
不是抱。
就是把她拎起来,放到了自己的雪板上,让她的一只脚踩在右脚固定器的前面,另外一只脚踩在他两只固定器的中间空隙。
卫枝踩上去,懵懵懂懂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想了想又放开,改去抓他的胳膊。
背刺嗤笑:“你这样我没法滑啊,批准你抱我的腰……没事我单身,不会有人骂你的。”
想了想他建议的姿势,卫枝双手无力在空中抓了抓,最后小心翼翼地抓着背刺衣服两侧的布料,又抬起头看了看背刺,乌溜溜的双眼里写着五个字:我好了,走吧。
小姑娘刚才嗷嗷哭过,这会儿眼圈都是红的,加上本来就白,阳光之下,背刺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白皙面颊上青色的细血管与绒毛……
她这么乖乖地仰头望着大师兄。
大师兄也是个男人。
心脏难免不可抑制地猛然骤停三秒,他愣了愣,念了声“阿弥陀佛”,扭开头,不再看她。
弯腰捡起卫枝的板,一只手拎着她的板,另外一只手礼貌地虚护在她腰间,胯部带动轴力,他踩着雪板,将她带离山腰雪场的公园是非之地。
……
山下医务室里,卫枝一瘸一拐地爬上铺着白色床单的担架,坐在床上松开了雪鞋的束缚,她先舒了一口气。
雪鞋还挂在脚上没拿下来,主要是鞋子太紧,她需要一点勇气才能把它摘下来。
背刺看着她爬上床,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人,跟卫枝打了个招呼,转身出了医务室。
到外面,刚“喂”了声,就听见电话那边响起低磁的声音,略微沙哑:“找到人没?”
背刺心想着这都什么事儿啊,跟装了监控似的,刚下山电话就来了……回过头同情地看了眼医务室里这会儿坐在床上对一切毫不知情的小姑娘,他停顿了下,收回目光,说:“嗯。”
电话那边停顿了下,显然没明白他这问题为什么可以用一个简单的单音节来回答。
“人在哪?”
“你今天不是上课吗,怎么还有闲情操心这啊那的——”
“退课了,那女的连基础滑行都没学好怎么跳公园,让她找人回炉去了,花花又是下午才有空,”男人停顿了下,“交代得够清楚不?您看我现在够不够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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