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以为是单崇回来了,她头也不抬嘟囔了声:“你去洗手间去挺久啊,那到底是吃布丁好还是抹茶——”
声音伴随着她抬头戛然而止。
深棕色的瞳眸里印着紫色的卫衣,小姑娘脸上的高兴定格了几秒,随后露出个古怪的表情——通常情况下,在她那张带着点儿婴儿肥的脸上很难见到这样的神情,有点讽刺,还有点儿惊讶的样子。
“您好呀,”卫枝对霸占了对面座位的陆新说,“您有事吗?”
她以前没那么刻薄的。
可能是被单崇传染了,也可能是她对陆新确实很失望。
“……小枝。”陆新被她两句话刺得坐起来了一些,“今天早上是我不好。”
卫枝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哦”了一声……主要是一点都不想说“没关系”,早上她多可怜啊,像个被抛弃的猫似的,孤零零被扔在雪具大厅门口喝西北风。
要不是师父路过把她捡起来了,小动物保护组织这会儿可能已经找上门了。
至此,师父在心中的形象又光明了些。
“我今天这样,其实主要也是昨晚看到那个视频,我们整个微信群都炸了,我们理事人耳提面命让我们注意影响……我很怕教错你什么东西,你师父又不高兴,到时候再次闹得和之前K一样——”
什么“又不高兴”,那个K本来就是做错了,说的好像单崇脾气很差,无缘无故就会不高兴一样……
………………好的,虽然他脾气确实不是很好。
但是起码不会无缘无故就冲不认识的人发脾气!
卫枝拧起眉,听他一番解释不仅没有释怀,反而更加不高兴了,放下手里的菜单,她说:“你这话说的,我师父又不是阎王爷、鬼见愁。”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来做什么的,”她换了个话题,不想再绕着单崇,从万通堂这些人嘴巴里就没一句好话,“是重新考虑好要不要跟我做朋友这件事了吗?”
“嗯。”
“……”
卫枝都懵了,心想你还真敢应啊。
正万分好奇这事儿怎么突然就峰回路转了,她就想到刚才单崇出去了一趟……现在他人还没回来,她失去的新朋友就先到位了。
犹豫了下,她想起他说过会找万通堂的人沟通,就纯粹是有点儿好奇地问:“所以是你们群里又发什么公告了吗,比如告诉你‘单崇那个徒弟身上的禁、令解除了‘之类的——”
“没有,他们为什么要发这种公告?是我自己想明白了,和你做不做朋友跟你师父是谁我是哪个俱乐部的一点关系都没……”
陆新说着拿出手机看了眼,然后就看见万通堂的新疆这边的群有个新公告——
【老路:崇神说,过往既往不咎,他小徒弟(闺女)需要正常社交,你们雪道上见了不用躲瘟疫了,友好点,比如见人摔了上去扶一把。】
陆新:“……”
他放下手机。
陆新:“确实发了,但是是刚刚,我之前没看见。”
他强调一下,自己出现在这完全出于本人意愿。
然而卫枝才不在意他看没看见,现在她满心就是原来单崇方才不是去洗手间,而是言出必行,一边道歉完真的去给她解决尴尬的境地去了——
这年头凡事二话不说先认错,认错完还主动、立刻去把事情解决的男人,怕不是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找。
哎,师父赛高。
陆新一抬头就看见坐在对面的小姑娘一只手托着下巴,满脸愉悦,平日里圆杏的眼中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以为是她总算不再想追究这件事。
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往前挪了挪,问:“那下午还要不要——”
“行啊。”
卫枝是个向来不习惯和别人撕破脸皮的,反正下午没事,就答应他了,而后不假思索道,“但是我想再休息一会儿吃个点心,如果你着急可以自己先去,晚点我去找你吧。”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刚开始的时候可能怀揣十二万分的热情,但是热情被熄灭,再强行燃烧起来,好像也不会有最开始那么旺了。
就勉强在那放着,敷衍地烧一烧。
她语落,就看见对方脸上露出个高兴的表情,小姑娘有点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心想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她低头继续翻菜单。
咖啡厅的门陆续有人进进出出,门口挂的风铃叮叮当当。
“你不知道,除了我们俱乐部的人,其实我在这边也没几个朋友,之前都是自己滑,后来遇见你有个能在魔毯上聊天的人也挺开心的……”陆新说,“我今天出去那会儿一直在想,能在雪道上遇见个说得来的也不容易,新疆这边萌新挺少的,你长得好看,性格又好——”
他都要把她夸出花来。
卫枝听到“长得好看”的时候耳朵动了动,从菜单边缘抬起头准备“嗯”一声附和一下,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在陆新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师父。”
她放下菜单。
陆新的话也戛然而止,他愣了愣,回头,就看见身后站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没在看他。
小姑娘打招呼之后,他应了声,抬手拉开另外一张椅子,坐下。
这才慢悠悠地扫了一眼陆新,笑了笑,对卫枝说:“朋友来找你了?”
空气里的气氛直接变了,不知道怎么的,就好像是男人把外面的冷空气也带进来了,方才得放松瞬间不复存在……
哪怕他什么也没做。
卫枝还有点儿吃不准男人的态度,谨慎地点点头,说:“下午约了一起滑。”
单崇沉默了下。
卫枝就有点紧张,心想他要是不让,我就不去了。
结果没等她来得及想明白,男人没多大反应,只是“嗯”了声抬起手缓缓地揉了揉眉心,看上去有些疲倦地说:“去吧,有什么问题给我发微信,我看见就回你。”
“你下午不上课了?”
“嗯,退掉了。”男人垂下眼,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淡道,“师父心情不是很好,下午准备休息。”
卫枝闻言,直接转头,跟店里服务生要了法式布丁和抹茶芝士两份甜品,还要了一杯牛奶,叮嘱顺便要三包白砂糖。
弄完一切,她转过头对陆新抱歉地笑了笑:“那下午我也不去了,明天见吧。”
在陆新还没反应过来时,声称心情不太好的男人手里甜品单翻了一页,懒洋洋地让服务生又加了一块伯爵红茶千层。
……
吃完下午茶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
回酒店的路上下了雪。
单崇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扎成小辫的头发缝隙里全是白花花的雪花,雪花受到还未散去的暖气温度融化,迅速消失在她的发缝里。
她被冻得,沉默着抖了抖,像条垃圾桶旁边的小型流浪犬。
单崇随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扔她头上,冷不丁被男人熟悉的气息笼罩,后者愣了愣,抬起头望着他,白皙的脸蛋上浮着一点点血色。
“看什么看,”他掀了掀唇角,“走。”
两人走的很快,到了酒店楼下却被一辆快递车挡住了去路,瞥了眼车上的黑色标志,这时候正好顺丰小哥拖着个板包从酒店里走出来。
绕到车另一边,单崇猝不及防与蹲在车后面吞云吐雾的人打了个面罩,从当时双方的表情来看,他们都觉得这一面偶遇相当晦气。
戴铎面无表情地叼着烟,看着自己的板包被送上了快递车,拿出手机拖长了声音问快递小哥:“快递费扫哪?”
看了眼快递费,他说:“开车个把小时到的地方,这么贵?你有没有乱收费啊……偏远地区?从偏远地区送到偏远地区也叫偏远地区啊,我投诉你们了啊。”
依然无用的废话很多。
单崇听着这声音都觉得少活几年,面无表情地要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就在这时候,身后“啪”地一声,伴随着不痛不痒的背部打击感,一团雪球在他身后炸开来——
单崇没吓着。
反而把他身边肩并肩一块儿蹦上台阶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脚下一顿,他在不回头直接走和回头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只是面容冰冷,漆黑瞳眸深不见底,垂眸望向蹲在快递车边的年轻男人。
后者这会儿双手伸直,手肘搭在膝盖上,嘴里叼着烟,若不是那张白皙的脸过于精致好看,像个十层十的街溜子……此时他眼角微翘,远远看着单崇:“不去阿勒泰?”
单崇这下是真的心情不太好了。
他觉得这些人有病。
今天组团来叫他去阿勒泰。
他用无声的否认做出了回答,戴铎也不太惊讶,笑了声:“忘记了,你又不比赛,也不知道去了干嘛……总不能蹲在台子下面负责鼓掌。”
“……”单崇面无表情,“你叫着我就是为了吵架?贱?”
戴铎叼在嘴里的烟翘了翘,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星火点点中,他声音含糊:“没事了,你走吧,老子不跟废物说话。”
他语落,周围就陷入了沉默。
顺丰老哥读不懂此时此刻漂浮在空气里的微妙气息,“嘎吱”一声拉了手刹,坐在车上眼神儿来来回回在俩有屋檐不躲非要淋雪的帅逼之间打了几个来回,心中感慨了句“长得好的果然都不喜欢异性”,又同情地扫了眼立在旁边当雕像没得声音没得图像没得画面的小姑娘……
然后骑着他的小破三轮儿慢吞吞地走了。
天空阴沉沉的。
雪从厚厚的浅灰色云层里飘落,落在地上仿佛都有了声音。
此时站在酒店阶梯前的男人半侧着身子,垂眼,望着不远处蹲着的人……后者喊他走,他也没立刻转身离开,直到一粒雪粒子落在他的扇子似的睫毛上,一颤,融化。
“拿到多少积分了?”
男人开口问,嗓音低沉慵懒,声音几乎要被吹散在风雪里。
戴铎咬了咬烟屁股:“六百出头。”
冬季奥运会的参赛选手资格为积分制。
在每届冬奥会来临前,想要竞争冬奥资格的选手必须需要参加各种国际雪联组织的世界杯、世锦赛、洲际杯等特定比赛,在比赛中根据排名拿到积分——
然后直到冬奥会之前,每个项目总积分排名前三十的选手,自动获得奥运参赛资格。
六百多分,说实话,差了点。
根据往届冬奥会积分情况,八百多分比较稳。
“你是真的一点不急,”单崇淡道,“真想给你一脚。”
戴铎闻言,笑了起来:“这次在阿勒泰的世界杯去的人不少,拿个前三估计能给九十几分。”
冬奥会积分比赛根据类型不同,有大规模也有小规模,而冬奥积分每场比赛给的分值并不固定,是直接挂钩当前比赛参赛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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