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拓
虽然猪也有本能,到了这个季节就是要配种,但……也不能全村的母猪都指望他一个呀?可谁让——
“还是你爸会养猪!这都几年了,咱全村的公猪加在一起,都不如你们家这一撮白厉害,去年我家那头三花儿,一胎就生了十三只小猪崽子,可把你五婶给乐坏了!”五叔美滋滋地把三轮车后斗上的一袋番薯、一袋玉米给搬了下来,这是村里约定俗成的老规矩了,借别人家公猪配种也是个力气活儿,得给人补补,这番薯和玉米,就是她家一撮白的“卖身钱”了。
看着被五叔好声好气地请到了三轮车后斗上的一撮白,唐新岚突然觉得自己很像是怡红院的妈妈,亲手把精心教养的姑娘送到了恩客的暖被窝里……咳!不能再想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它们的“共享夫君”又被别的母猪给勾搭去了,这天早上,猪圈里的母猪们都有些烦躁,气得唐新岚拿大铁勺狠狠敲了几下栏杆——
“别嚎了!一撮白那个谁都能睡的渣猪,有啥舍不得的?没见过公猪吗?今年就给你们留个盘靓条顺又鲜嫩的小公猪!”
只可惜,一撮白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直到两天后被五叔重新送回来,家里的母猪们才消停下来。
网友们听说这件事情也差点笑死。
之前看直播没见到一撮白,还有网友问是不是杀了卖肉呢,结果听说没杀,但确实“卖肉”,不,“卖身”去了,笑得差点把手机给摔出去。
“哈哈哈哈不愧是总攻大种猪!”
“我居然开始心疼一撮白这个渣男了……我不对劲!”
“什么渣男?我白哥就是女儿国的唐长老!”
“厉害了我的白哥!某点种马文都不敢这么写!”
“主播答应我们,回来好好给白哥补补,不容易啊!全村母猪的希望!”
“神特么全村母猪的希望……不是全村母猪的共享pao友吗?”
“突然感觉弹幕脏了……”
唐新岚看到弹幕差点笑疯掉,不过,转头看到一撮白一脸jing尽猪亡、备受摧残、可怜巴巴的样子,也实在是不忍心,忙提起竹篮到菜地里掰了些老菜帮子,又多拿了些番薯和玉米,煮了一大锅猪食,单独给一撮白补了补。
村里的母猪都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她家白哥也能好好歇一阵子了。
其实很多人不知道,他们村养猪,一般人家卖猪肉真心赚不到太多钱,真正能赚钱的是育崽。一头母猪一年能生2到3窝小猪仔,一窝最多能有十几头,一头猪仔养到半大就能卖好几百块钱,算下来,一头母猪一年光产崽就能给家里赚一万多块钱。
自从她家一撮白横空出世,一跃成为全村配种最厉害的公猪之后,就连她爸在村里说话的嗓门都大了几分,别人还不敢轻易落他面子——毕竟村里谁家没几头母猪等着配种啊?得罪了白哥的监护人,明年哪能找到这么厉害的公猪给自家母猪配种?
惹不起惹不起……唐爸就这样靠着拼猪,再次稳固了自己村长的权威。
不过,村长的权威,今天似乎受到了空前的挑战。
老支书家的大鹅被人给偷了!
农村偷鸡摸狗的情况并不少见,可这次不一样啊,现在正是疫情防控时期,除了值班的党员干部和志愿者之外,村里都在居家隔离,除了每天派一个人出去打猪草、到菜园子里摘菜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准外出,谁能在这种时候把老支书家正在抱窝的大鹅给偷了呢?
“必须严查!”甭管这鹅是不是老支书家的,敢在抗疫期间顶风作案,那就是全村的公敌!
今天敢偷大鹅,明天是不是就要偷村里储备的口罩了?
唐爸气得不行,支书的老伴已经快哭出来了:她家大鹅正在抱窝,平时根本不出去,也就隔两三天要去村里大池塘里洗个澡,没想到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丢下一窝还没出壳的小鹅,可咋办呀?
“要不送到新勇的养鹅场试试吧?我记得他那儿有孵蛋的设备。”唐爸提议道。
要支撑起一个养殖场,光靠母鹅抱窝是不够的,唐新勇每年都会攒一批受精的鹅蛋集中孵化,这样才能保证来年有足够的鹅苗投放到养殖场里。
“也只能麻烦新勇了。”支书老伴抹了抹眼泪,拿了个竹筐,里面垫了厚厚一层稻草,又拿了块小被褥垫在里面,把尚且温热的鹅蛋小心翼翼地挪了进去。
唐爸急忙抱着鹅蛋去了唐新勇的鹅场。
“这有啥?都给我吧,我单独放边上,到时候孵出多少鹅苗,我再给有志叔送去。”唐新勇向来热心,一听说老支书家抱窝的大鹅被人偷了,这孵了一半的鹅蛋要是没有及时孵化,就要全部闷死在蛋壳里了,立刻帮忙把鹅蛋挪到了孵化箱里。
安排好可怜的蛋宝宝,唐爸急急忙忙去村里查案了,他非得揪出这偷鹅的兔崽子不可!居家隔离都挡不住这双贼手,简直可恶!
不过,更可怜的是唐新岚的堂姐唐新悦,自从那批蛋宝宝被送到了鹅场,她家的大鹅几乎每天都往鹅场溜达,有时候晚上都赖在那里不走,隔着一道门,对着孵化房里的蛋宝宝直叫唤。
“这只大鹅不会是那几个鹅蛋的爹吧?”唐新勇觉得自己真相了。
“新勇,实在不行就让它搁你那养几天吧?饲料我出。”看到唐新勇给她发的视频,唐新悦欲哭无泪。
唐新悦家里就剩她和儿子俩人了,她男人在省城一家医院做保安,原本说好值班值到年初三就回来过年,没想到因为疫情突然封城,她男人也回不来了,就她自己带着儿子在家,孩子才两岁多,哪有精力天天跑出去抓鹅啊。
“啥饲料啊,一只鹅能吃得了多少?姐你安心在家带孩子,鹅在我这里,保证给你喂得好好的。”唐新勇对偷鹅这种事情也很愤慨,他这里养的鹅多,每年总要莫名其妙丢掉十几只,他也知道这种事情防不住,都是村里人,难道因为人家吃了你一只鹅就去报案吗?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偷鹅贼居然很快就被人举报了。
准确的说,是被鹅给举报了。
唐新悦家的那只公鹅自从混进了鹅场之后,每天的行动都很规律,这只鹅很聪明,虽然不能进孵化房,但察觉到唐新勇每天早中晚都会进去例行查看,它也就开始蹲点了,唐新勇一开门,它就伸长了脖子冲着里面嘎嘎地喊上几嗓子,似乎在对自己的孩子打招呼:崽儿们别怕,爹在这呢!
除了看孩子,其他时间唐新勇基本在鹅场看不到这只大鹅,不过农村家养的鸡鸭鹅都这样,唐新勇知道它每天都会来鹅场这边进食就可以了。
然而这天下午,大鹅却突然叼了几根带血的翎羽回来,这长度一看就是成年白鹅的,关键是雪白的羽毛上还沾满了血渍,唐新勇心头一动,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这只大鹅。
不会吧?难道这只鹅找到了偷鹅贼?
唐新岚刚巧过来给他送菜,唐妈昨晚剁了一只咸鸭子,炖了一大锅咸鸭子炖黄豆,里面加了蒜末、姜末和辣椒,出锅前放了点番薯粉勾芡,做好之后盛在大海碗里,一碗一碗的拿保鲜膜包好了冻在晒台上,第二天就能吃了,这在他们本地叫做冻菜,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待客都要有这道菜,男人们喝烧酒喝得浑身发汗,来一碗冻菜,效果不亚于城里的女孩子吃完火锅吃冰激凌的痛快。
唐妈特意做了十几碗,给唐新勇也留了一碗,唐新岚早上忙着剪视频喂猪,忙完就给他送菜过来,没想到居然遇到了破案时刻!
“嘎嘎嘎!”大白鹅凄厉地仰头叫了起来,红色的脚掌啪嗒啪嗒地拍打着地面,焦急地在地上转了好几圈。
“带我去找到这个鹅毛的地方!”唐新勇试探着问道。
也不知道大鹅是不是听懂了,居然仰起头就跑了起来。
俩人急忙追了上去,唐新岚还把直播给打开了,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对着镜头说要带他们去抓偷鹅贼。
网友们一脸懵地看着不断晃动的画面,不过,抓贼听起来很刺激的样子,尽管觉得有点晕,点进来看热闹的网友依然没有切出去,反而摸出了瓜子花生矿泉水,津津有味地等着远程看抓贼。
这可比看刑侦剧有意思多了。
毕竟,农村抓贼还有个重头戏,那就是撕逼。
路过村委的时候,唐新勇还把老支书和唐爸喊了出来,听说偷鹅贼被人给举报了,众人精神一震,在村委换岗休息的也不休息了,戴好口罩就跟着跑了出去。
愤怒的大鹅在前面煽着翅膀恨不得飞起来,后面跟着一大群村委的干部们,这场面着实惊人,非但村里人被惊动了,围观的网友也惊呆了。
“好家伙!简直跑出了捉奸的气势!”
“大鹅威武!干掉偷鹅贼!从此天下无贼!”
“替老婆报仇雪恨!大鹅好样的!”
“连大鹅都有老婆了,你们还是单身哈哈……”
“我怀疑我丢了,我爸妈都不会跑这么快去找我2333~”
弹幕里一片八卦声,唐新岚却根本没时间看,他们跟着大鹅一路跨过两条河,跑到了村后头的一处老宅子外边。
“是陈大友?”看到大鹅绕到老宅后头,从一棵大榆树后面又叼出了几片带血的鹅毛,村干部们脸色都变了。
老支书更是气得面色铁青。
因为这陈大友当初就是有他担保才得以落户到他们上唐村的。
陈大友按辈分算还是陈二妮的堂伯父,陈二妮小时候家里穷,后来又有了弟弟,她家养不起三个孩子,就把她过继给了没孩子的堂伯陈大友夫妇,后来陈大友老婆死了,养女也嫁到了上唐村,按理说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谁知他就闹起来了,说自己一个孤寡老人,留在陈大郢没人照应,女儿白养了。闹死闹活非要搬到上唐村来和女儿住,陈二妮的男人当时还没死呢,花了大价钱娶了个媳妇,他就没想过还要再养个老丈人,自然不肯让陈大友住到自己家来。
但这事儿怎么说呢,按照老一辈的说法,陈大友一个孤寡老人,只有一个养女,就相当于绝后了,村里的老人提起这事儿都忍不住唏嘘同情,老支书也是心软,从中调解了几次,最后约定双方各退一步,陈大友把自己原先的宅基地和老房子卖了,重新在上唐村买了个没人要的老宅子,这样离养女近一点,方便照顾,也不会因为住在一起闹矛盾。
老支书一直以为这件事情是他村支书履历里值得一提的一笔,因为赡养老人在农村绝对是评价一个村村风好坏的重要指标,陈大友能被上唐村这么快接纳,也是因为有老支书一直在照应着,甚至还给他申请了低保!
万万没想到,他对陈大友也算是尽心尽力,这人居然偷东西偷到自己家里了!
“胡说!我没偷!你们欺负我一个外乡人!”被一帮人找上门来,陈大友楞了一下,立刻叫起屈来。
几根带血的鹅毛算什么呢?再说了,那鹅毛还在他屋子外边发现的,就不能是别人故意倒在他家后院的吗?
第26章
“也对呀,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几根带血的鹅毛,也不能说人家就是偷鹅的贼吧?”村里的老人都心软,看到陈大友孤零零一个人住在这破破烂烂的老宅子里,忍不住替他辩白了两句。
“大友,不过是只鹅,吃了也没什么,但咱们村明年是想争取评选文明村的,村里有人偷东西,哪还有脸挂个文明村的牌子?”唐爸知道这件事情老支书不好开口,便主动站出来问他,“你要是家里没肉吃,杀了老支书家一只鹅,实话实说,老支书也不会怎么样。只是,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现在不承认,要是哪天叫我抓住了,咱们村可留不得小偷小摸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一只大鹅的价值还不足以报案,不过,在农村,通常也没必要报案,村长一句话就能叫你过的比蹲班房还要难受,更何况,陈大友的低保审核,可一直都是村里办的……盗窃犯可没资格拿低保!
陈大友没想到唐爸居然这么不给他面子,又气又恨,他听陈二妮说过,要不是这姓唐的在中间捣乱,这会儿他外孙女已经定亲了,陈二妮跟他说过,等她和儿子搬到县城去,到时候村里的房子就能给他住,再不用住这脚一跺四面墙都掉土渣的老房子了。现在章家卉跑了,陈二妮想在县城买房的美梦破灭,连带着他也跟着倒霉,陈大友简直恨死唐有才了!
想到这里,陈大友冷笑一声,指着那只大白鹅道,“村长,冤枉人也要找个好借口,你找个扁毛畜生,嘴里叼两根鹅毛就想扣个贼帽子给我?”
唐有才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事有反常即为妖,往常这陈大友看到他和老支书,不知道有多热情,这家伙好吃懒做,要是没有村里给他争取的低保,他在上唐村既没有田地又没养猪,靠什么过活?因为这个,陈大友每回在村里看到几个管着低保审核的村干部都格外热情。
可是今天,陈大友这幅恨不得赶紧让他们滚的语气,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原本唐有才还真觉得大鹅报案有点不靠谱,现在他倒是觉得真该进去搜一搜了。
“算了老唐,大过年的,还要抗疫,村委事情也多,一只鹅,吃了也就吃了吧。”老支书看了陈大友一眼,他当了这么多年村支书,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陈大友一看就是心虚了,从头到尾都逮着老唐说话,眼神都不敢落到自己这个苦主身上,要不是心虚,真没偷他们家的鹅,这会儿最想做的,难道不是先向自己这个丢鹅的人解释吗?
陈大友还在喋喋不休地跟唐爸扯皮,那边,大白鹅却不干了。
它好不容易才把能做主的人引到了这偷鹅贼家里,看样子这帮人类是一点用都没有,还是得靠它自己……不声不响的,这只大白鹅顺着陈大友家的门缝就钻了进去,很快,一阵惊天动地的鹅叫声从门里传了出来。
吃瓜群众精神一振,有好事的一把推开了大门,紧跟着,其他人也挤了进去。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我让你们进我家了吗?”陈大友慌忙张开双臂,跟只老母鸡似的想把人赶出去。
然而已经迟了。
那只大鹅也不知道从哪里拖了一个脏兮兮的麻袋出来,那麻袋看起来不重,却鼓鼓囊囊的,大鹅解不开麻袋束口的绳结,便伸长脖子冲着众人凄厉无比地叫着。
唐爸一把推开陈大友,走过去解开绳结,陈大友慌得不行,想去拉扯唐爸,却被老支书一把给薅住了:“你不是说你没偷吗?慌什么?让他看一眼得了,说不定是棉花呢?”
吃瓜群众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乡下人过日子节省,好棉花都拿塑料袋装好了,外面再加一个编织袋,谁舍得拿这破麻袋装棉花呀?
再说了,他们又没瞎,那麻袋缝隙里还钻出来好几片鹅绒呢。
唐新勇的鹅场养了好几百只鹅,每年都要薅2~3次鹅毛,村里不少人都去帮过忙,顺便赚点零花钱,自然认得出这精贵的鹅绒。
想来这偷鹅贼也知道鹅绒精贵,吃了鹅,鹅绒也没舍得扔,打算攒起来拿去卖钱吧?
不过,这鼓鼓囊囊的一大袋,一只鹅身上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多鹅绒,想到陈大友家没养过鹅,而唐新勇的鹅场每年都会无缘无故丢鹅,吃瓜群众内心暗暗激动,他们好像吃到大瓜了!
要知道,唐新勇他妈也是陈大郢的,论辈分,这陈大友还是唐新勇的表舅,做长辈的偷一个晚辈养的鹅……啧啧!真不讲究!
果然!打开麻袋,里面都是鹅毛,而且明显能看得出来,这些鹅毛和鹅绒都是鹅死了之后拿开水烫过后才拔的,精贵的鹅绒和不值钱的鹅毛混在一起,一看就不是自己家养的,不然谁这么糟蹋钱啊?
“这……谁家没袋鹅毛啊?这是二妮孝敬我的鹅,我留着鹅毛要拿去卖的!”陈大友兀自嘴硬辩解道。
“大友叔,我劝您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唐新岚笑眯眯地把手机藏到身后,冲着陈大友眨了眨眼睛,“去年村里闹鸡瘟,卉卉家的大鹅传染了,死得就剩下五只,年前卖了两只换糍粑,剩下三只,卉卉妈留着过年请客吃,卉卉自己都没吃到一口鹅肉呢,我看你这里这么多鹅毛,怕是拔了好几只鹅吧?难道卉卉妈把家里的鹅都给你了?”
活雷锋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