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懒就
幕布赶紧落下,戏园子的主人章老板擦汗上台道歉:“不好意思了诸位,韵清今日身体不适,差人叫了大夫过来——您诸位今日的票钱茶水钱全退,可好?”
底下听众都是老票友了,爱听章韵清的戏,捧角儿还来不及呢,体谅地说:“没事没事,赶紧叫大夫过来。”
章老板连连称是。
镜头移到幕布后,却见刚刚晕倒的章韵清正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由那演司马相如的小生扶起。
章韵清抿唇往后台走去,看见哥哥张意浊垂眸立在那儿。
瞥见华丽的戏服裙摆,张意浊抬眼,嗤笑一声。
章韵清无声开口:“哥。”
张意浊丢下一句“今天累了,不想唱了”,说完跛着脚离开。
从开始到这里,镜头是个一镜到底。长长一个镜头连贯流畅地叙述这个故事,将悬念一下引到观众跟前。
——原来刚刚章韵清在台上唱曲儿,声音却是眼前这个名叫张意浊的人发出的。张意浊不唱了声音就停了,章韵清反应过来,只好装晕掩盖过去。
故事就此展开。
原来章家是京都的梨园大家族,祖辈曾受皇帝青睐,荣极一时。在最风光的时候,一个云游老道一身破烂游历到榆丰园外,当时榆丰园的主人心善,差人给了那老道一只烧鸡,老道啃着烧鸡,忽然哈哈大笑,指指榆丰园丢下一句“五世而斩”就离开了。
那老道仿佛能缩地成寸,短短几步就走到远处,身影消失不见。主人见状知道这是个高人,就将“五世而斩”这句话传了下去,叮嘱后代寻求破解之法。
五世而斩简单来说就是,无论怎样的富贵和荣耀,经过五代人就不复存在。
这四个字就像一句诅咒,到了章韵清父亲也就是现在的章老板手中显出威力来。榆丰园在章老板手里遇到不少挫折,又没台柱子撑场面,迅速没落下去。
章老板的孩子章韵清,就是章家的第五代。按照“五世而斩”的说法,榆丰园会在章韵清这一辈,彻底消亡。
章老板着急,怕在自己手里家业散去,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而小时候的章韵清生的好唱的好,人往那儿一站范就出来了,怎么看都是个未来的名角儿。生怕那诅咒应验到儿子身上,章老板更加着急,四处寻找破解的法子。
有人给他支了招,买个孩子上他章家的族谱,让那诅咒应验到这个孩子身上,章韵清就没事了。
于是章老板买来了个孩子,上了自家族谱,取名张意浊,也就是章韵清的哥哥。
可没想到这买来的孩子竟然也是天赋卓绝,跟着戏班子学习,唱功丝毫不弱亲儿子章韵清。章老板起了爱才之心,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在张意浊十岁这年打断了他的腿——以为这样五世而斩的诅咒就算是应在他身上,亲儿子就会没事了。
谁会爱看一个跛了脚的角儿呢。
可没想到不久后,章韵清落了水发了一场高烧,烧退下后,人也哑了。
章老板彻底慌了神,哀叹这诅咒难不成真的逃不过去。
后来看看两个儿子,一个哑巴扮相身段一等一的美,一个跛脚但唱的好。便咬咬牙想了个歪招,在那台上挖了个小洞,让二儿子上台唱,大儿子就在台下配,搞一出双簧。
张意浊唱的是真好,章韵清扮相也是真美,所以台前的章韵清就这么成了名角儿,重现了几分当年榆丰园的热闹。
屏幕前的观众看到这里已经骂起了娘。
[这章老板也太自私了,活该家族在你手里没落]
[感觉张意浊要黑化]
[插一句嘴,程迟音的男装扮相也太特么帅了]
[艹,台上的扮相也是真美]
……
章韵清妆也没卸戏服也没脱,快步追上张意浊。他张着嘴,说不出话,只能从嗓子里发出些气音。
张意浊终于还是停了脚步,回头看这个弟弟。他上下打量弟弟,冷笑一声:“你这幅作态是干嘛?特意穿上这衣服来跟我炫耀?”
章韵清摇头,无声开口:“你近日——”
张意浊忽然说道:“京都来了个名医,最善断骨续接。他说我这条腿打断了再接,跛腿也能治好。”
章韵清为他高兴,他心里头把张意浊当亲哥看待。
但张意浊对他的只有恨。看见弟弟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欣喜,张意浊转身就走。
张意浊对榆丰园的一切都充满厌恶。而现在章老板已经老了,再也对他做不了什么。
又一次章韵清在台上唱,这回有人上来捣乱,将一壶开水泼到章韵清身上:“他是个哑巴!”
章韵清被烫伤,捂着手腕,底下的听众见这么一出,全呆在当场。
只见台上的戏被捣乱得无法再进行,那柔美婉转的曲调却还在继续。
捣乱的人推搡着章韵清:“你说话啊!说话!”
见章韵清说不出话,他哈哈大笑:“听听,这是谁唱的?这是谁唱的!章韵清就是个哑巴!”
后台,章老板咒骂着张意浊,踹他打他:“别唱了,别唱了!”
张意浊冷眼看他,嗓子里曲调却不停。人是他故意请来捣乱的。
——榆丰园就这样砸了招牌。
闹剧落幕后,榆丰园一片荒凉,戏班子也散了。
章老板一下老了十岁样,他拂过榆丰园被人砸下的牌匾,叹息:“五世而斩。终究是逃不过。”
章韵清换下了戏服,穿着青布长衫,脸上的妆容却还没有卸。
他耳朵微动,听到戏园子外有人路过,说:“听说了吗,那个张意浊让大夫重新打断了腿……”
章韵清走出去,那几个路人瞥他,嗤笑:“哟,这不是我们的名角儿吗。”
在路人诧异的视线中,章韵清张了张嘴,嗓子里忽然挤出声音,他断断续续地问:“我哥,怎么样了?”
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嗓音沙哑,腔调奇怪。
路人没想到他竟然能说话,皱皱眉,才随口丢下一句:“死了。”
听到哥哥死了,章韵清立在原地,听到身后父亲颤抖着声音问:“韵清,你——”
他是装的哑巴。
当年章韵清偷听到父亲的谈话,打断张意浊的腿只是开端,他犯了糊涂,甚至还想要张意浊的命。
那时候章韵清是自己跳下湖的,他装的哑巴,是为了保护哥哥。
章韵清忽然笑出声来,口中低低念着:“五世而斩?”
应验的到底是命数,还是人心?
……
那句张意浊死了只是路人的一句随口玩笑话。
他没死,坐在茶楼窗边喝酒,就看见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张意浊已经生了另起门户的心思,往后余生将是不同光景。
这时,茶楼里有戏谑的声音传来:“那个章韵清好像疯了。”
“活该,呸!”
张意浊无动于衷看向榆丰园的方向,只见章韵清赤脚跑出屋,在雨中又哭又笑,最后甩着袖唱起戏曲来。可是很久没开嗓没说话,他的嗓子沙哑,听上去像是指甲在砂纸上挠。
章韵清一生都活在戏班子里,跟戏相伴。他心思简单,将这处当成世外桃源。可父亲想要杀了哥哥,哥哥恨不得弟弟死,他简单的世界伴随着祖辈流传下的四个字,彻底破碎。
榆丰园在第五代,彻底应验了五世而斩的诅咒。
有人指指点点在旁围观,拉着小孩离他远远的。
榆丰园的章老板,本可以拥有两个天赋绝佳的角儿,这两兄弟会带着榆丰园走向另一个辉煌。
最后的一幕是,章韵清疯疯癫癫走在雨中,嘴里哼着:“道是无人知,谁料天知地知神知鬼知,以为无所报,谁知善报恶报速报迟,哈哈哈哈哈哈……”
这段戏的主题就是,善恶终有报,因果循环。
只有十分钟的呈现时间,在节奏处理上一环接着一环,节奏很快。
导师席上三位导师在短片落幕后,拍了拍手掌,其中一位感性的女导演,擦了擦眼角,深呼吸两口才拿过话筒说:“很好。”
第31章
屏幕里女导演回头看了看身后坐着的现场观众:“我看到台下的一百位观众,有不少都在抹眼泪哈,来,我们先平静一下情绪。”
说着眼泪又滚下来,女导演连忙抬头用纸巾按按眼角,另一只手扇了扇风。
台下观众忍不住笑起来。
情绪平静下来,女导演握着话筒,对台上的程迟音颔首:“《清浊》这部短片,探讨的也是影视作品中常见的一个命题:预言的自我实现。很多时候大家会发现我们想要去阻止、去避免预言的到来,结果我们的所作所为却恰恰好成为实现预言的必要条件。那在这个短片中也是如此,不是‘五世而斩’这四个字预测了章家的悲剧命运,而是这四个字造成了这场悲剧。
不得不说王导的镜头把控一流,开头那个一镜到底很考验功力,整个片子看下来的感受就是,十分钟很短,但它讲好了一个故事,演员的呈现也让这个片子极具质感,我很喜欢。”
现场观众在她讲完后,鼓起掌。
[想到了俄狄浦斯,也是预言的自我实现]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话是这么说,但章老板做的恶报在了章韵清身上,实在有点意难平]
[呜呜希望章老板罪有应得,也希望兄弟俩可以和解]
另一位男导演接着点评:“很戏剧,两个孩子,张意浊、章韵清,本来都是天赋卓绝有潜质成为名角儿的,可以带着这个没落的戏园子重新走向辉煌,结果章老板犯了糊涂,可以讲是一手毁掉了这两个孩子。就跟章韵清结尾说的那句话一样,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早报迟报。
然后说到演员身上,我之前对程迟音比较陌生,没看过她演的戏,还是前两天我老婆看电视我扫了一眼,演的最近很火的《殷东遇》里的神女。嚯,扮相美啊,那长头发一散,小姑娘朝镜头看过来,是真有股子仙气飘飘的感觉。
但看《清浊》这个短片的时候,第一眼我真没认出来里头的章韵清是程迟音演的。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哪个小伙子演的这名角儿,很难得。女孩演男生,不是弄个假发化化妆就演得像的,想要不出戏,神情姿态小动作都不能落下,可见是用了功的,很好!”
台上程迟音握着话筒,嘴角漾开一个小梨涡,对导演道了声谢。
[嘿嘿嘿,妹妹穿着戏服在台上唱戏的样子太美了,预感到剪刀手太太们的素材库+1]
[已经迫不及待等二创新视频出来了]
[我不磕音容宛在cp,我希望万能的太太们可以给程迟音和奥特曼剪个拉郎视频]
[许愿有朝一日可以在我的B站首页刷到程迟音和葫芦小金刚的拉郎视频]
[??痛苦面具,cp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
轮到王水生发言,他靠在椅背上,笑了笑:“前面两位导演把《清浊》这个短片的主旨讲得差不多了,这方面我不赘述了,就说说这个戏本身。
程迟音是个令人惊喜的女演员,年纪不大,演戏经验不多,稚嫩了点,但是我很看好她。大家也都知道,我这个人喜欢拍梨园戏。梨园戏不好拍,人家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出来的基本功,你要想短时间演的像那么回事很难。《清浊》拍出来几天?三天。能有现在这样的完成度,我不知道观众们你们喜不喜欢,我自己是挺满意的。”
底下观众很给面子地齐齐喊:“喜欢!!”
[喜欢,如果不是be就更喜欢了]
[这片子确实怪优秀的,感觉比其他片子质量高出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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