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懒就
她坐在桌案前,拿出一册先前写好的变革举措放在上头。随后在旁边铺开一张绢帛,执笔沾墨写下认罪书,将所有腌臜事揽在自己身上。
午后的日光携着树影游移到她的裙幅上,微风翻起一股翰墨书香。谢南音垂眸一笔一划,写出的字却像一支支锋利的箭刺进皮肉里。
“……深陈既往之悔,曰:……”
“南音认罪。”写下最后一个字时,谢南音有些出神,那个“罪”字最后一划偏了出去,锋利刺目。
殿中静默无声,摄像机位外,工作人员不由自主将视线集中在程迟音身上。
明明她表现平静,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紧了点,有种沉重的压抑感。
盯着监视器的余选注意力集中在程迟音手下,眼中闪过诧异:“这字写的……”
本来演员写毛笔字的片段,镜头里表现出执笔、手腕在动表示在写字就行,毕竟真能写毛笔字的演员也没有几个。
但程迟音不但能写,写出来的字还很好。
绢帛上全篇罪己书,落笔俊挺锋锐极有风骨,笔墨间韵味十足,像是个浸□□法多年的人才能写出来的字。
说字如其人,光看这一手字,简直就是剧里那位明仪公主写出来的。
镜头里,写完罪己书后谢南音放下笔,用镇尺将绢帛压住,随后起身斟了一杯烈酒。
她缓缓将杯中酒倾倒在地,低声说:“王,不知晏朝酒是否合你胃口。”
倒完这杯酒后,她又斟了一杯,从袖中摸出瓷瓶撒了些粉末到酒中。
看着粉末在酒中化开,她微微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扔下酒杯,谢南音起身端坐到榻上,沉重繁复的朝冠压在她头上,她脊背挺直,脖颈线条优雅。
谢南清在这时进入殿中,朗声笑道:“音音,遣了侍女作甚?”
他撩开殿中的帐幔走近,看到谢南音端坐在榻上,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这身朝服是赶工出来的,日子紧,等过几日我安排下去给你——音音?”
谢南音感觉嘴角有些湿润,纤长的手指抹去,指腹上便印了些血迹。
她放下手,抬头看向皇兄,触及他眼中的慌乱笑:“皇兄,无碍。”
“太医!传太医!”谢南清胸膛起伏,上前扶住她,手伸进她腿弯就要将她抱出去。
谢南音靠在他怀中,低声说着:“皇兄,宗室骄恣,财用大匮……种种变革之法皆在案上,你自去查看,记得下令招贤,图强改革……”
谢南清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低声哄着:“音音,太医马上过来了,音音。”
谢南音置若罔闻,继续交代着君王之道,末了说道:“纵使以往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等你穿上那一袭龙袍,一切都会改变的。”
她嘴角带着微笑,缓缓合上眼睛:“我晏朝太平盛世,自你而始……”
谢南音以自戕揽下所有的“德行有亏”,希望皇兄以朗朗一身清风登上皇位,废陋习、变革新法,带领晏朝走向真正的盛世。
但她心中有皇兄有家国大义,谢南清却只有小情,他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温雅怯懦的皇子,后续的所有手段不过是为了保护她。
在妹妹死后,谢南清的世界彻底崩塌,皇位、家国、天下在他眼中皆不值一提。
为明仪公主建陵墓和冰棺,以纸人看守墓穴,以鲛人烛点灯为亡魂引路,谢南清原本对厌胜之术嗤之以鼻,却在妹妹身上用尽巫蛊之法,企图她能再醒过来。
当一切尘埃落定,一把大火,谢南清身穿庄严的黄袍登上城墙,俯视着被火吞灭的皇宫:“音音,你不在,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随后仰面倒下,从容赴死。晏朝自此覆灭。
皇朝更替,这对兄妹在后朝史书上不过几句带过,三言两语间尽是嘲讽。
但令人惊异的是,谢南音留下的那册变革举措却在大火中幸存下来。
破后而立,动乱后新的王朝建立,晏朝虽覆灭,变革和新法到底还是在新朝推行开了,这一方国土渐渐有了盛世雏形。
最后一个镜头,是繁荣新盛的王朝下百姓安居乐业。
热闹的街道上,程迟音与容舟穿着普通富户家小姐公子的衣物擦肩而过。
小姐手里握着糖葫芦,擦肩后脚步顿住回头看过来,澄澈的眼睛里带点疑惑。
那公子也像是察觉到什么,停下脚步转头看来。视线相对,小姐便朝他挥挥手里的糖葫芦,笑着越走越远,公子停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良久才跟着露出一抹笑,抬步离开。
余选:“咔!过了!杀青!!!”
整个剧组都欢呼起来。
“啊啊啊终于杀青了!!!”
程迟音啃了口道具师买来的糖葫芦,心里也跟着大喊一声:“终于杀青了!”
容舟看着她咬着糖葫芦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轻笑一声:“辛苦了。”
程迟音咽下糖葫芦,笑:“你也辛苦了。”
余选拿着喇叭喊了一圈:“晚上老地方走起,杀青宴,人都给我到齐了!”
工作人员和演员们笑起来:“那必须的,今晚燥起来!”
近三个月的拍摄,《莽红尘·前传》终于杀青。
这是程迟音担任女主的第一部 戏,也是第一次待在剧组这么久。此时看着热闹的片场,难免有些舍不得。
余选安排好后续的一些活后走到程迟音跟容舟身边,感叹一声:“迟音啊,说起来你入行第一部 戏就是我带你的,从个小龙套到今天,你这进步……”
程迟音看他眼睛里竟然泛出一点湿润来,赶紧抽纸巾往他眼角压压:“导演。”
余选一向骂人嘴巴毒,但跟他相处下来就知道他其实是内心挺敏感一人,很为手下演员考虑。程迟音进组这三个月假没少请,余选半句话都没多说。
“导演,谢谢你,你最辛苦了。”程迟音给他擦擦眼泪。
摆摆手,余选又笑起来:“诶,年纪大了就容易感性。说回正事,咱们这剧播出平台老早就谈好了,估计七月份左右就能上,正好赶暑假这波流量。”
顿了顿,扫向程迟音和容舟,他眼里越发满意:“你们俩主演表现我看在眼里,是这个。”
比了个大拇指,余选拍拍他俩胳膊:“等十月份冲冲飞天奖,我看有戏。”
杀青宴上,大家吃吃喝喝,不停给几个主演敬酒,程迟音招架不住,还好容舟在旁边挡了挡。
等宴席快结束已经是半夜了,程迟音又回来片场一趟,收拾起休息室里放的教材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
喝了点酒她脚步有些浮,将书摞成一摞,直起腰的时候踉跄一下,一只手握住她胳膊:“小心。”
程迟音抬头看去:“容舟,你怎么也回来了。”
“取点东西。”容舟松开她,走到休息间里侧拿起柜子上落下的腕表戴上。
看到程迟音这一堆书,他弯腰搬起:“我送你回酒店。”
程迟音道声谢,跟在他身后。
片场里这会儿没什么人,还在吃杀青宴,平日里热热闹闹的现在就显得格外安静,两人的脚步声回音都清晰可闻。
“明天回去吗?”容舟问。
“嗯。”程迟音点头,“回学校,快高考了。”
她喝过酒,刚刚在宴席上还好,这会儿酒劲上来就有点上脸,脸颊上红扑扑的,一直蔓延到耳朵后都是热热的一片。
容舟静静看她一眼,移回视线,嗓音温沉:“复习加油,英语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程迟音一下抬头,眼睛亮起来:“好!”
容舟轻声笑了一下。
把程迟音送回影视城酒店,离开前看她还带着酒劲的脸颊,容舟眼眸里蕴着走廊的灯光:“晚安,音音。”
程迟音扒在门后,朝他挥挥手:“晚安。”
第二天一早《莽红尘·前传》官博发布了杀青微博,配了几张杀青宴上大家的合影,主演们纷纷转发,粉丝们赶紧跟着转发,很快就登上热搜收了波流量。
程迟音戴着口罩帽子在候机室转完杀青微博,提着包登上回去的飞机。
杀青后回程的行程是公开的,知道程迟音杀青后接下来一阵要专心准备高考,不会再接新通告,过来接机的粉丝不少。
于广平先接到她,帮忙提着行李,出来后就看到音符们排成两排空出过道,举着手幅和灯牌,见她出来兴奋得晃着。
程迟音视线扫过手幅灯牌,印着的全是:“高考加油”“音音冲冲冲”“脚踏理综三座山”“再创佳绩”云云。
机场内不少人看过来,看到牌子上的祝福后露出善意的笑。
粉丝们怕挡到路人的道,也没聚过来,站在原地问:
“音音,剧组拍戏累不累啊?”
“回学校好好复习哈,音音你可以的。”
“考试加油!咱们高考后见。”
程迟音一路笑着回应过来:“不累不累,会好好复习的,你们有要考试的也加油。”
接机的粉丝里有好几个看着年纪不大,也才上高中的样子。
于广平把她送回家,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
程爸程妈留于广平吃了餐饭,吃完临走前,于广平交待:“这段时间你就安安心心复习,有什么事考完再说。”
程迟音竞赛成绩是好,但国人大部分对竞赛认识不深,相比较而言还是高考更深入人心。
于广平不求她高考能发挥得像竞赛那样跟出bug一样,只要考得不差就行,从以往成绩来看,程迟音在语文和英语这两门上挺薄弱,于广平多少还是有点担心。
程迟音:“放心。”
第二天回学校,黑板旁边的高考倒计时不足三十天,教室里气氛明显变得比她走之前紧张得多。
班里同学看她终于回来了,跟她打起招呼。
程迟音低声应着,走到座位看到纪澄正趴在桌上补觉,程迟音也没打扰他,安静坐下来。
直到早自习预备铃声响,纪澄眼神朦胧地抬头,扫到旁边的人影吓了一跳。
程迟音瞥他一眼:“干嘛,我很吓人吗?”
纪澄拍拍胸脯:“你怎么都不吱声的。”
递给纪澄一个装满巧克力和甜点的手提袋,程迟音拿出课本来,问:“复习得怎么样了?”
纪澄趁着正式铃还没响,拆开一粒巧克力塞进嘴里:“前两次模拟考,分数都上二本线了!”
他声音里有几分骄傲。
“行,有进步。”程迟音拍拍手以示鼓励。
纪澄要考电影学院,之前艺考他北影上戏都过了,模拟考分数要是稳定下来,这两所应当没什么问题。
早自习正式铃声响起,程迟音拿出英语卷子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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