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糯米桶
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步步踏近,终于在光亮处近距离地对上男生的视线。
妖孽的桃花眼满载干净的笑意,在这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一切的混沌浑浊之下为他保留了一份真:“许狗,你留寸头戴帽子,真几把帅。”
他微挑着眉,看少年握杆躬身。却迟迟没有动作。
陈安歌目光移到过去,注意到宁知许压在台面上的右手小拇指会不规律地抖动。台球杆也会跟着轻微颤动。
沉默。
满室的沉默。
压抑氛围以燎原之势席卷侵袭。
陈安歌的呼吸声由浅至深,眼里最后那点光都在逐渐支离破碎。
少年放下台球杆,慢慢直起身改为双手撑在桌面上,躬着身子,低垂着头。
低哑模糊的声音传来:“陈安歌,都过去了。”
那些好的,坏的,不堪的都过去了。
陈安歌望着少年鸭舌帽顶,颤抖着抬手轻轻压在帽檐处,往下压,盖住少年大半张脸。
他不敢面对宁知许。
真的不敢……
直到看他脖颈处冒着青茬的头发,以及宽松短T下露出的一截伤疤。
陈安歌隐忍的情绪顷刻爆发,一脚踹在台球桌上,台球噼里啪啦落地声伴随着男生的嘶吼:“我操他妈的。”
第487章 他想要安定下来了
凌晨三点。
宁知许和陈安歌各拿一罐啤酒站在天台,俯瞰这座城市。
六月下旬,白天闷热异常,此刻倒是由海风携来丝丝凉意,吹的人舒服凉快。
陈安歌始终沉默着,手里的啤酒拉开拉环,一口未曾动过。
目光径直落在远处海上的灯塔,细长的桃花眼里揉进了一团微弱的光,在眼底隐约跳跃又逐渐熄灭。
双臂搭在金属围栏处,两掌来回揉搓易拉罐,过了好一会儿,他侧首看旁边同样沉默的少年,唇瓣动了动:“手怎么回事?”
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思绪已久的发问。
宁知许右手手指蜷了一下,语调平静:“在里面打架弄的。没断,就是有点后遗症。”
啪。
易拉罐爆开,啤酒喷洒而出,溅了陈安歌一手。
“操。”
不知道在骂谁。
“身上的伤呢?”
“刚进去那会儿总是打架。后来就不了。”
这两年他在里面过得很太平,想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替他罩着。
宁知许喝了一口啤酒,抬手搭在陈安歌肩膀上,轻拍了下:“陈老板这两年生意做的怎么样?”
他后来拒绝任何人的探视。
对于外界情况一无所知。
“自从两年前那事儿以后,这附近就管的严了,好多街边混混都不知道去哪了。生意就那么回事。童西倩和朋友搞了个修车行,我偶尔过去帮帮忙,日子还算过得去,饿不死。”
话音微顿,陈安歌松手把啤酒罐扔下了楼,弹了下手上的液体:“我每个月都会还她一部分钱,还有两万块钱就还清了。”
“你进去后,她没再来过,我是把钱寄过去的。”
“每年生日,我也按照你说的,给她发个祝福短信。”
——“嗯。”
关于‘她’,宁知许只回应了这么一个字。听不出情绪,仿佛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宁知许把空掉的啤酒罐捏扁,扬手丢进垃圾桶内。自然而然转了话题:“你准备定下来了?”
他指的是和童西倩。
没想到两年了,童西倩还留在他身边。
按着陈安歌的性子,这事儿挺令人诧异。
“没这个打算。”
陈安歌一只手也搭上了宁知许的肩膀,两人并肩望着远处灯塔:“不想定下来,但是也玩不动了。”
就在宁知许进去之后,陈安歌就像变了一个人。不爱泡吧不爱玩,每天守着台球厅成了最要紧的事儿。
他身边的女生仍是高频率更换,可他没碰过任何人。
莫名其妙的。
对谁都提不起任何兴致。
包括童西倩在内。
“你也有玩不动的一天。”少年低笑,帽檐下的一张脸漂亮至极:“陈安歌,你不行了。”
被艾特不行的某人啧声:“许狗,你他妈喝醉了吧。”
酒量差劲的少年是感觉有点上头。
下意识从裤袋里摸出烟盒。
还没来得及拿出一根,烟盒就被一只手攥紧,而后狠狠丢了出去。
“学什么不好,学抽烟。怎么?想玩自甘堕落那一套?”
“许狗,哥哥的后半生可指望着你呢。”
说罢,男生从围栏处一跃而下,跳到了露台上,从角落里拖出来个纸箱。
第488章 谢谢你陈安歌
“许狗,接一下。”
陈安歌举起纸箱子,用力往上抬了抬。宁知许接了过来。分量不轻,不知道他藏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
陈安歌这人有点收纳癖。
以前修车的时候就爱收集一些废旧的零件。
“轮胎?扳手?”
“好东西。”
单手压着天台围栏,身手利落地从露台上翻过来。也不管地上脏不脏,陈?不拘小节?安歌两腿一盘,席地而坐。
宁知许跟着在他对面坐下,看他蛮力撕开纸箱上的透明胶带。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许狗,你今年没参加高考,算是给别人让出一个重点学校的位置。便宜他们了。”
“修车行有个小弟,和你一届的,脑子好使,就是家里条件不好,周末出来打工。”
“我每年都让他把教材留下来,想着你个狗迟早用得上。”
高二到高三的教材不少,十中复习资料更是多。陈安歌这么没耐心的人,硬是一本本把课本和笔记拿出来摞在宁知许面前。
“这些玩意我是看不懂。那小子也是十中的,学习好。用他的也能凑合凑合。”
“你个狗脑子更好使。这一年你就好好复习,然后明年去把今年没得到的状元位置给哥哥拿回来。”
手指抚上包着透明书皮的复习材料,宁知许心口发紧。
台球厅在地下一层,夏季返潮,保存点东西不容易。
所以陈安歌一定是冬天把箱子搬进屋内,春夏再把它放在比较凉快干燥的露台。
书页每张都有折页,可是书皮是崭新的。
想到陈安歌这个学渣竟然知道把参考书包上书皮,宁知许毫无预兆地笑出声,很轻的一声。
“我操。”
“哥哥说了那么多,你就这?”
“你果然不是人。”
陈安歌换个姿势,单腿曲着,然后从裤袋里摸出烟盒,点了根烟咬在唇角。
半阖着桃花眼,鼻孔看人,贼几把拽:“怎么样?是不是内心感动无比。没事儿,想哭就扑进哥哥的怀中。”
说着还真的张开怀抱,一副大方潇洒的姿态。
少年慢慢抬头,轻勾唇角,笑得都有点荡:“陈安歌,包书皮,你娘不娘?”
“我草你大爷的。”
陈安歌直接把烟盒甩了过去,有种一把火点了这摞傻逼资料的冲动。
宁知许抬手接住了。
浅淡的笑意也凝固住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肆无忌惮的和对方开玩笑,生活虽然很操蛋,但他们挺快乐的。
而现在,在他们脸上更多展现出来的是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轻而易举捕捉到他的情绪。
陈安歌轻吐烟雾,手指狠狠点在书面上:“宁知许,别他妈给老子搞矫情的那一套。世界亏欠我们的,那我们就自己夺回来。”
“我不管你这一年是想堕落还是怎么,反正,一年后,你必须考上最好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