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时夏风
沈浮声最后那句话声音刚落,沈耀猛地睁大了眼。
在旁边的季楚楚夜退后半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阮然二人。
阮然默了几秒,面上的表情仍没有什么浮动,只是抬头瞥了眼沈浮声。
刚才沈浮声走近了,又微低着头,两个人的距离便被拉得很近,能清晰看到男人的下颌与嘴唇。
沈浮声的唇线很清晰,大多数时候是一条平直的线,并没有什么弧度,和阮然在一起时,才会经常出现一些细微的笑意。
一如此刻。
他看出了阮然目光里无奈与责难,更觉得有趣,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
阮然略有些头疼,低声道:“别添乱了。”
她的声音小,两人又离得近,本来只是普通的对话,在两步之外的沈耀看来,却已是让人眼红的亲昵与熟稔。
方才那些话还荡在他的脑海中,沈耀当下便忍不住,出言问道:“阮然,他是什么意思?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说一遍还听不懂么,”沈浮声懒洋洋地回答,“我在追求阮小姐。”
他上前一步,手插在口袋里,离沈耀近了些。他比沈耀还要高半个头,因此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语气闲散,却仿佛蛰伏着危险。
“要是阿然还喜欢你,我也不多说些什么。但阿然已经跟你分手了,你早点认清这个事实,老老实实别纠缠,还能少吃点苦头。否则……”
沈浮声轻轻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好人。”
沈耀被迫仰着头与沈浮声对视,对方明明是玩笑般的语气,可仍有巨大的压迫感笼罩了他,像是被不虞的君王睥睨,让他喘不过气来。
季楚楚也被眼前的情景吓懵了,嘴唇嗫喏着不敢发声。
终于,沈浮声退后一步,放过了他。转头对阮然说:“回去吧。”
阮然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沈耀,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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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阮然简单炒了两个菜,坐在餐桌旁边吃了起来。
在这里住了几天,东西逐渐添置得差不多。厨房用具也算齐全,做起菜来很方便,不过没有冰箱,不好买一些冷冻的食材。
她也不打算添置一台冰箱。好在现下是秋天,食物不会那么快腐坏。
一个人吃饭,零零散散就会想些事情。
和沈耀说分手后那么久,她没有想到,再次遇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本想好聚好散,现在看来也没能那么体面。
如果今天只有她一人,免不得还要跟沈耀多纠缠一段时间。
好在有沈浮声。
……虽然演技着实是浮夸了些,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实际上,大多数时候,阮然都不知道沈浮声的想法。明明是被仰慕和敬畏的上位者,做事却往往随心所欲,在她面前尤甚。
让人捉摸不透。
更让人看不明白的是,这个人无论是开玩笑或是埋怨,亦或是对着别人发火,明明心知是演的,却仍奇异地感受到,里面有真实的成分。
就好比今天,沈浮声垂首嗤笑沈耀时,不免有一瞬间,真的被骗了过去。
好像他真的是为她吃了醋,在情敌面前暴露凶狠本性的追求者一般。
……想什么呢。
阮然勾了勾唇,对自己荒谬的设想感到无奈。最终摇摇头,喝下最后一口汤,不再多想。
话是这么说。
晚上睡觉前,阮然习惯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未读消息。
突然发现,淹没在很多APP推送通知之间,有一条不起眼的短信。
标记了【沈总】的号码。
应该是沈浮声下午为测试她手机号是否真实而发过来的信息,她当时并没有看内容。
现在打开,不过两字:
——【晚安。】
-
戏的拍摄还在继续,阮然再一次到剧组的时候,工作人员给她端了杯水果茶和甜点。
“剧组福利吗?”阮然问。
剧务摆摆手:“不是的,”她凑上前去,一副讲秘密的语气,“据说是沈老板用来追未婚妻的。”
——阮然差点没端稳手里的茶。
“怎么回事?”
她们拿着吃的,走到闲散聊天的人堆中。正巧其他人也在讨论这个话题。
“……刚才助理送过来的……做得特别用心,每个杯子上都贴的有人名标签,专门按照每个人的喜好送的。”
有人看见阮然来,问她:“然然,你拿的是什么呀?”
阮然看了一眼杯子上的标签,甘蔗马蹄水,热,不另外加糖。
还真是……
她喜欢喝这个,还是在她来阮家之前,在灵泉寺住的那一年养成的。
寺庙建于山中,平时僧人会自己种一些菜,后山有一处茂盛的甘蔗林。
这些食材都是由寺里的僧人自己采来,处理后熬制成的饮品。
入口即是沁人心脾的清甜。
不过后来,和沈耀谈恋爱后,因为沈耀甘蔗过敏,每次看她买甘蔗就皱眉,久而久之,她就不太碰了。
因而连沈耀都不知道,她还喜欢喝这个。
……沈浮声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又被其他人的议论拉回注意力。
“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福气。要我这么被沈老板放手心里捧着,我早答应了。”
“太神秘了,到底是谁?好奇心已经爆表了好不好?”
“……叛徒就在我们中间,你说实话,是不是你?”
“要是我的话早跟你说了好不好?高兴还来不及!”
“就是,真有这事不得裱起来挂墙上!光宗耀祖!”
阮然:“……”
有人注意到她发怔的表情,连忙拉了拉旁人的衣袖,使了个眼色。
大概是顾及到阮然刚刚失恋,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另外一人立刻会意,马上道:“算了,聊这些干什么?人家再好也不是你的,不如想想今天的戏!”
“对啊对啊,而且单身有什么不好,然然姐,我陪你一起,我们誓死捍卫单身狗的尊严!”
阮然:“……”
接下来的几天,沈浮声的下午茶雷打不动地往剧组送,全组人的好奇心水涨船高,只有安贞一个人八风不动,仿佛早就看穿一切。
而在这爱心下午茶的加持下,大家都干劲满满。
至于阮然,也想通了之前一直卡着那段戏的关窍,找导演与编剧商量了剧情,做了些改动。
导演安贞听了她的想法之后,一时没有说话,而是颇有深意地看了她几秒。
阮然平静地回望过去,绛红色系的妆容在她脸上显得异常干净,出尘清冷。
安贞笑了笑,俯身端起桌上的茶,在唇边呷了一口,又问:
“小然啊,你觉得,当演员是什么感受?”
安贞是阮然入行以来接触的第一个导演,也领她拿了最佳新人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引她入行的老师。
阮然拍第一部 戏的时候状态并不算好,那时她为沈耀放弃了一直坚持的舞蹈这条路,本就抱憾,而向他发出邀请的、母亲曾经的那位舞蹈老师脾气亦脾气暴躁,恨铁不成钢地对她说了不少难听话。
甚至于安贞拍摄的剧本,也让她不得不不断地把过去一些遗憾与痛苦剖开、摊出来。
最真实的情绪,由最真实的回忆展现。
那是她情绪极为压抑的一段时光。
但她仍然对这部戏充满了感激。
阮然回答说:“演戏对我来说,就好像……体验了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
“第一部 戏,您也知道,母亲去世的时候,因为我的原因,她最后一面没能见到姥姥与姥爷。我以前觉得我是她的负累,演完那部戏,也有些理解了她的想法。”
“后来……我拿了提名的那部戏。讲的是一只猫。”
安贞道:“我看过,你演得很好。”
那实际上是一部轻喜剧,讲的是女主角一时疏忽丢掉了一只猫,她一直陷入自责与悲伤之中,没想到那只猫却拖着懒散的步子,在他们家附近进行了一次大冒险,还机缘巧合捅出了不少让人哭笑不得的篓子。
最后猫顺利地回到了主人的身边。
阮然说:“我十六岁的时候,曾经在山上灵泉寺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我遇到了一只猫,一直喂他,后来那只猫就不来了。”
“这些年,我有的时候会想,猫离开寺庙后,去了哪里。拍了那部戏,我就觉得,那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答案。”
阮然说着,目光微动,虽然说的只是猫,但她心里其实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小和尚……
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戏影响了你,你也反过来影响了它,这都是好事。”安贞带了笑意看她,“也相信这一次你的选择,会让你过得更好。”
阮然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荣华》顺利杀青。
杀青的那天,阮然早就托小灿买的礼物,终于从国外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