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时夏风
阮然说:“周生林。”
沈浮声皱了皱眉:“周生林?他最近去了国外还没回来……谁告诉你他在的?”
阮然顿了顿:“那他不在?”
沈浮声说:“你要是想见他,回头我替你安排。”
似乎是觉得这个提议极具诱惑力,阮然的眸光微动。
可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过了一会,才缓慢地说:“不用了吧。”
“怎么?”
阮然犹豫了一下。
她记得周生林是个清高又脾气坏的老头,他不愿意见自己,有人牵线搭桥也不见得能约上。要是沈浮声采取什么强硬的手段,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到头来还要给沈浮声惹麻烦。
潜意识里弯弯绕绕这么多,回答时,却掐头去尾:“你来安排,他要生气。”
“……”
沈浮声几乎是要气笑,这胳膊肘朝外拐的,还挺会替别人操心。
不过,到了此刻,也能看出来是真的醉了,清醒时的阮然断然不会这样和他说话。
就这么点酒量,别人让她喝,怎么也不知道拒绝。
两人几近亲昵地对话,旁人便没敢凑上前来。知道周生林没来,阮然总算松口,同意离开。
出门时碰见阮南霆。
阮南霆方才没来得及女儿的婚事告知林如,又听说了林如出了丑。正是紧张忐忑,迟迟没有前去祝贺。
他知道阮然可能看不出来他那些歪心思,但沈浮声一定能。
不过,这是他和阮然之间的事情,沈浮声虽然与阮然结婚,但总不可能是出于情意,不过是利益考量,也不至于为阮然撑腰。
而既然他们结婚了,南宇集团绝处逢生,他便一定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
心思落定,他便在出口处姗姗来迟的为自己女儿的庆贺。
阮然看向阮南霆,却没有什么亲近神色。
沈浮声察觉到妻子的怠倦,又捕捉到阮南霆眼中的精明与算计,便草草聊过两句,就先行告别。
-
从长安阁门口走到车前,大概有二十多步,一只脚踏出门时,冷意立刻侵袭,阮然的脚步顿了顿。
沈浮声低头看她,只见她微皱了眉头。
过了两秒,才又抬脚继续走。
“怎么?”沈浮声问。
“走快点。”阮然认真说。
“……”
沈浮声发现,醉了的阮然反应要慢一些,却比以往直白得多。
像是小了几岁的她,还会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愿望。
也还是很有趣。
刚这么想,阮然又突然停了脚步,过两秒,把胳膊从沈浮声小臂上放了下来。
随后,立即保持了一步远的安全社交距离,礼礼貌貌地对沈浮声道:“出来了就不需要再演了。”
沈浮声:“……”
也不是完全有趣。
十几步路,走得也很快。这晚是李寅来接,看到两人上车,视线不自然的地往阮然身上瞟了又瞟。
自那天沈浮声在公司开了股东大会之后,李寅就对阮然与沈浮声的关系充满了好奇。
以前以为是追星,结果把星取回了家中,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追星方式?
工作之余,那些参与那天大会的董事们的八卦,他也有心听了一耳朵。董事们比他要冷静理智得多,把沈氏集团前后五年的项目都拉出来过了个遍,以探求其与阮家之间的合作关系。
也得出了不少似是而非的结论。
唯有一点板上钉钉:这是商业层面的联姻,而阮然不过是其中的牺牲品。
李寅本能觉得不对,沈浮声在国外的那三年,最大的特点是“独”。鲜少合作,独自蛰伏,伺机而动,一旦出手,便必满载而归。
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一桩生意牺牲自己的婚姻?
他曾尝试和许焕交流,然许焕淡笑不语。
因此未果。
他好奇得要命,主动请缨来接这一对新婚夫妇,简直按捺不住自己的眼神,不停地往后瞟。
两个人在后排落座,李寅启动了车子。
自那会分开之后,阮然便和他保持了距离。此时更是,宽畅的车后座上,一人坐在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沈浮声瞟阮然几眼。方才还亲亲密密的说他好看,这会又一副陌生人的模样,好像两人不是回一个家,只是拼车伙伴。
他轻笑一声,胳膊肘闲散抵到车窗边,也没再多说什么。
阮然却完全没想那么多。
刚才在室外走了十几步路,中间又停顿了几秒,冷风挡不住地透过旗袍的尾端往腿上裹。
这次不光是脚背,连带着小腿肚都有些冰凉。
让她难以抑制地,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如果她尚算清醒,这个时候便会想些办法取暖,如果暂时没有条件,便会强行忍下心里的不适。
但她喝得有些多了。
便在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之后,小声吐出一个字:“冷。”
并不想让沈浮声听到,只是想说出口,来缓解此时的不安。
沈浮声却捕捉到了这细小的一声,转过头来:“冷?”
阮然不说话了。
前排地李寅立刻把车内暖风的温度打高,又开启了座椅加热。
沈浮声却仍是看着阮然。
阮然蓬松漆黑的头发垂在脸侧,肩上搭着雪白的披肩。藏青色旗袍是有些厚度的长袖款式,严严实实地覆在小臂。
只是再往下,略过她平坦的小腹,腿部的弧度,到最下方的脚踝处。
旗袍在这里分了岔,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腿以及裸露在外的脚踝与脚背。
沈浮声顿了顿。
李寅在前面开车,本想着方才那番体贴举动,是否能让自己在老板面前挣得一分。
但他没有听到阮然说是冷还是已经暖和过来了,反倒听到一阵衣料摩擦的簌簌声。
接下来,是人在后座移动的声音,听方位是自己的老板。
随后又是一阵紧凑的摩擦声,另外一个方位的人也在后座小幅度移动着。似乎在拒绝什么,却又无法完全拒绝。
在那其中,好像有高跟鞋落在地上,轻轻的咔哒声。
等待红灯的时候,李寅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又极为迅速的转头往车后看了一眼。
就看了一下,他就睁大了眼。
自家老板脱下了西装外套,那昂贵而量身定制的外套此时换了个去处,一层一层,裹在阮然的小腿与脚上。
主人丝毫不在意那套上万的西装被揉皱,仿佛现在的地方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而阮然有些无措地半举着腿——那是方才沈浮声强硬地托起的——看了看沈浮声,又看了看腿上的衣料。
“还冷么?”沈浮声问。
阮然沉默许久,从控诉与妥协之间犹豫了几个轮回,最终缩在车后座的角落,眼睛不看沈浮声。
“很暖和。”
她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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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公馆是入户的车库,下车时并不会冷。待车停稳,阮然打开车门,把腿上的西装解开,捞入怀中,随后下车。
当沈浮声下来时,她看他一眼。
就那一眼,沈浮声便知道,阮然的酒已经醒了。
他轻笑一声,觉得有些可惜。
从车库到家门口,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
走廊的灯随着两人的步子点亮,是沉默之中唯一的动静。
阮然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后半程,她的酒其实已经半醒了。
一开始冷的时候,有本能的害怕,后来暖和过来时,又觉得安全。
意识清醒后,才发现沈浮声的西装就这么被糟蹋了。
就有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情绪,在心中盘绕。
这些日子来,沈浮声分明对她那样冷淡,可再冷淡,她遇到麻烦也帮他。见到她冷,也会给她暖。
她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没有说,他就已经都做到了。
房间里的灯打开,阮然把西装放到一边的鞋柜上。
沈浮声正想调侃两句,下一秒,却看到阮然褪下了手上的戒指。
沈浮声顿了一下,瞬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