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西
贺琛想反驳,但又找不到更合理的借口。
黎俏会变成这样,少衍‘功不可没’。
贺琛支着额头思索了两秒,“黎俏在哪儿?”
商纵海和他目光交汇,随即淡声道:“少衍的私宅,不管要做什么,都悠着点,丫头谁也不欠。”
贺琛撑着太师椅起身,走了两步又玩味地回头,“老爷子,在你眼里我有那么是非不分?”
商纵海挥了挥手,“去吧。”
后院私宅,贺琛踏过拱桥,又穿过门前的花园,熟门熟路地走上了二楼的主卧。
黑色大床上,黎俏睡得深,呼吸声几不可闻。
落雨坐在旁边愣神,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起身回头,“琛哥。”
她嗓音沉闷沙哑,目光噙满了彷徨。
“去楼下休息休息,我和弟妹聊几句。”
贺琛边说边摆手,无视落雨犹疑的神色,径自坐在床边的软椅上。
“琛哥,夫人……还会醒吗?”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个人第几次问贺琛这个问题了。
大概在每个人的心里,没有商郁的地方,贺琛就变成了主心骨。
他靠着椅背,缓缓叠起双腿,视线落在黎俏恬静的睡颜上,“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
这等同于没回答。
落雨揣着满腹心事退出了主卧,走过拐角,摸了下发红的眼角,尼玛,想哭。
主卧异常安静,墙角的落地灯氤氲出淡淡的昏黄,照耀在黎俏瘦削的脸庞上,透着几分病态的脆弱。
贺琛沉默了很久,伴随着一声轻叹,他徐徐开口,“弟妹,这段日子辛苦了。”
不管黎俏能不能听到,贺琛低低缓缓的嗓音持续在主卧里安静地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直到口干舌燥,才发觉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静谧的夜晚总是能让人放下所有的戒备,却同时能放大人心的不安。
贺琛俯身,用双臂撑着膝盖,一瞬不瞬地看着黎俏,“弟妹,我们都得承认,少衍确实有错,但你也不无辜。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有病。我们都在,你也该醒了。怪他也好,恨他也罢,总要一起去面对,除非……你不想要他了。”
最后一个字落地,贺琛便定睛看着黎俏,过了半分钟,他笑骂道:“你们俩真他妈是绝配,一个昏睡不醒,一个不吃不喝,是不是想一起入土为安?”
刚走到门口给贺琛送茶的落雨:“??”
琛哥你是来干嘛的?
眼看着黎俏没有任何反应,贺琛无奈之际也不禁产生了阵阵的无力感。
他倒是宁愿黎俏和少衍大吵大闹,也好过她厌世般长久昏睡。
贺琛问过医生,嗜睡症成因不明,但绝大部分都源于心理问题。
若长此以往,就算黎俏身体再健康也难以为继。
贺琛无计可施地闭了闭眼,单手支着额角,叹道:“黎俏,少衍还在等你……”
……
第二天,黎俏未醒,商纵海派了医生给她注射营养液维持生命。
而身在皇家医院的商郁,依旧不吃不喝,像一尊雕塑般坐在病房不准任何人靠近。
那张俊美清绝的脸庞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整个病房也充斥着呛鼻的烟味。
他在等俏俏,等她醒过来,等她说……还爱他。
两个人算不上天各一方,却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饱受折磨。
午后,阳光正浓。
云厉托着商陆来到了后院的私宅。
黎俏回来两天了,无数中西医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心理因素导致的嗜睡,她一天不醒,医生就没办法对症治疗。
就连中医药王商纵海也不敢轻易出手。
主卧的窗帘大开,明媚的阳光洒在床上,令人一眼就能看到黎俏愈发尖细瘦削的下巴,连眼窝都凹陷了不少。
商陆站在床畔两米外的地方,抿着嘴呼唤,“大嫂……”
云厉扯开椅子坐下,呼吸微抖,心头不可抑制地泛起了酸涩。
他认识黎俏八年,从没见过她这么虚弱的模样。
商陆没地方坐,也不敢擅自靠近,左右看了看,便沉腰坐在了地板上。
云厉喉结不断滚动,半晌,沉淀了情绪,才幽幽出口,“小崽子,他快死了。”
商陆倒吸一口冷气,正想反驳,就被云厉幽暗的眼神给制止了。
云厉摩挲着指尖,垂眸看着地板,“你那么爱他,不想去看看他吗?”
第999章 你过来,我走不动……
云厉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黎俏面前说出这番话。
若放在几个月前,他恐怕不会这么大度。
贺琛了解商少衍,云厉同样了解黎俏。
她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唯一的理由就是她对商郁狠不下心。
黎俏是商郁的救赎,商郁同样是黎俏的底线。
“谁……死……”
一声微不可觉的声线极其艰难地从床上传来。
云厉呼吸一窒,陡地抬起眼皮,入目便是黎俏半阖着眸,蠕动唇角的一幕。
商陆撑着地板一跃而起,抖着胆子凑到床边,伸长脖子看了又看,“大嫂……你醒了?”
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外跑,“来人,快叫我爸过来,快点,大嫂醒了……”
云厉酝酿好的情绪被商陆跳脱的行为冲击的七零八落。
他抹了把脸,俯身靠近床畔,牵强地勾唇浅笑,“真醒了?”
黎俏睡了太久,不论心智还是头脑都处于混沌的状态,她很吃力地撑开眼皮,声如蚊呐,“少、衍……”
她好像做梦了,梦见少衍快死了。
云厉本想安慰她一句,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目光晦涩,久久失语。
就这短短的数秒,黎俏的眼睑低垂,有再次昏睡的迹象。
云厉猛地攥拳,一字一顿,“衍爷的病情很不好,你再睡他会死。”
黎俏眼皮不断颤抖,呼吸也逐渐急促,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她还是睁开了眼,“起、来……”
她连说话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云厉再不忍也只能硬下心肠,他小心翼翼地扶起黎俏的肩膀,并拿过枕头垫在她的脑后。
做完这些,门外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商纵海阔步来到床前,先是看了看黎俏手背上的输液针,尔后温热的掌心落在了她的头顶,“丫头,终于醒了。”
其实黎俏还在犯困,即便靠着床头仍在不停地打瞌睡。
她总是想睡觉,怎么也睡不醒。
停留在脑海中的记忆,是日复一日的孤独。
……
一个小时后,黎俏坐在轮椅上,望着后院私宅的拱桥,目光泛着空洞和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浑身无力,站不起来。
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困的厉害。
“夫人。”当落雨发现黎俏有闭眼的趋势,连忙在她耳边轻呼出声。
黎俏猛地睁眼,被迫清醒,却一言不发。
背后的私宅客厅,商纵海站在窗前望着黎俏的背影,眼底深邃如渊。
贺琛立在他身侧,表情同样很凝重。
心理医生刚刚隐晦地给黎俏做了心理状态检查,得出的结论不容乐观。
黎俏有妊娠抑郁症伴随厌世的倾向,并且嗜睡症对她的影响极大,若是得不到控制,一旦她再次睡过去,下次能不能醒来就难说了。
“您看了半天,想到什么对策了?”贺琛推开窗,一边点烟一边含糊地发问。
商纵海背着双手,拇指快速地拨弄着佛珠,良久,他手指顿住,似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缓步走出了客厅。
贺琛嘬了口烟,也抬脚跟上。
花园外,黎俏时不时困倦地打着瞌睡,有几次三番地强行睁开眼,显然,和睡意对抗的过程并不好受。
稍顷,眼前一暗,黎俏缓慢地抬起头,对上了商纵海高深的双眸。
“丫头,别逞强了,爸派人送你回南洋,等安顿好,爸给你们办离婚手续。”
“咳咳咳——”贺琛一口烟没吐出去,直接呛到了气管,“老爷子你说的什么胡话?”
办离婚手续?
那不等于要了少衍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