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之中 第19章

作者:喻言时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一段小插曲过去也就过去了,除了初羡本人,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倒也不是摔碗这件事有多严重,而是这件事加重了初羡的坏情绪。不怕有坏事发生,就怕一件一件糟糕的小事堆积在一起,然后接二连三发生,那样才磨人。

  ——

  八点不到,众人告辞。

  两个男生先行离开,初羡和傅枳实垫后。

  两人站在楼梯口等电梯。

  楼道里空荡又寂静,声控灯灰扑扑亮在那里,忽明忽暗。

  吴院长门口放了两只黑色垃圾袋,安安静静缩在角落里。

  初羡的余光瞟到,盯着它们看了两眼。

  红色数字不断跳转,很快就跳到了23。

  “叮……”一声脆响拂过耳畔,打破沉寂。

  下一秒电梯门大开。

  傅枳实先进了电梯,初羡忙拿上那两袋垃圾紧随而至。

  他看向她手里的垃圾袋,眸色一深。

  她迎上他平静的目光,微笑地解释:“顺手带下楼。”

  他双手插.兜,没说话。

  他的傻师妹也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她只是不善言辞,不急于表现。

  垃圾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沉甸甸的,勒得初羡手指疼。

  傅枳实瞥到,替她缓解负担,“给我吧。”

  初羡忙说:“师兄您就别沾手了。”

  他不由分说就从她手中拿走了那袋垃圾。

  两人在楼下扔了垃圾,才慢吞吞走去停车场。

  初羡跟着他走,这是默认了他送她回医院。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蹭了他几次顺风车了。

  一个隔了好几届的师兄,能做到如此早已是仁至义尽。

  不过一小段路,可两人似乎走了很久。在这么个寒冬腊月,他们竟也不着急坐进车里。

  夜空漆黑,看不见月亮,只有稀疏的几颗星子点缀其中,星光暗淡。

  路灯昏黄暧昧,暖橘的光束静悄悄照亮四周。

  普通的冬夜,寒意席卷,四下流窜。南方的冬天从来就不温柔,该有的湿寒一分不少,该吹的妖风也一缕不落。

  冷风噗呲噗呲迎面刮,尤其利索。初羡被冻了个激灵,赶紧缩了缩脖子,双颊隐隐生疼。

  这个点小区里一个人都没看见,这么冷的天自然都躺被窝里取暖了。

  他们并排走,明明隔开了一定的距离,可是影子投射在地上,两人竟是紧贴在一起的。

  初羡目不转睛盯着影子看,完全没管住自己眼睛。

  她看着路灯在地上映出他挺拔清隽的影子,悄悄地抬起手,拂过他的鼻梁和眼眸,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这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

  说来惭愧,人总是喜欢这样自欺自人,总是会一次又一次为自己找到所谓的“机会”。只要有了“机会”,她又忍不住沦陷。

  初羡没想到江何和宋端明居然还没离开,两人站在前面的路灯下抽烟,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投射在地上。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被寒风吹散开,不远不近地飘进了她耳中……

  “初羡那个木头,呆头呆脑的,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搁一旁傻坐着。之前小组作业都拖咱俩后腿来着……你看看今天,洗个碗还能把碗给摔碎了,我也是非常服气了……”

  “可不是么?就她这样的居然还能考到A大,真是奇迹!我跟你说,大一进来我第一次见到她还觉得她挺可爱,我还想追她来着,后面真庆幸自己当初没冲动……”

  ……

  男生在背后嚼舌根的本事可半点不输女生。

  两人心无旁骛从旁经过,谁都没有出声。

  两个男生浑然不知自己的对话已经被当事人给听进去了。

  坐进车里,小姑娘一直没说话。

  傅枳实知道她心里不舒坦。可他还没那个耐心去开解一个小姑娘,总有人吃饱了撑的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这种事屡见不鲜。她得学会自己消化。何况为了这种嘴碎的人生闷气一点都不值当。

  像他就从来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别人说他们的,他活他的,互不相干。做人若是太把别人当回事儿,那样太累。

  一路沉默地到了目的地。

  初羡解了安全带,拿上书包,默默跟傅枳实道谢。

  “嗯。”男人轻轻抬了抬眼,“进去吧。”

  她突然抬头对他柔柔一笑,面露歉意,“师兄,指导我这种人一定很辛苦吧?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在女主毕业前应该都是慢热的,细水长流的感情,节奏可能没那么快。但是等到女主毕业,节奏就会加快了,基调也会变得非常轻松。因为女主后期会摆脱苦逼的人生。现在距离女主毕业也没几章了,好兴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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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4味中药

  第14味中药

  从小到大初羡不知道被别人说了多少遍, 没有天赋,一根筋,就知道死读书。知识点全靠死记硬背, 除了刷题还是刷题。别人做一遍就能举一反三,到她这里三遍五遍都不见得有用。有些时候天赋这种东西就是这么让人无奈。

  没有天赋不说,还少了很多运气。不被上天眷顾, 她不管做什么都比别人艰难。同样的事情,别人轻轻松松搞定,她往往坎坷异常, 总是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考验她的心性, 磨光她的耐心, 有些时候甚至心态完全崩了, 她也不见得会成功。

  她也不是不努力,也不是没花心思, 相反的她比别人更努力,花了更多心思, 可她就是很难。

  一次次心力憔悴,一次次欲哭无泪,信念一次又一次被击垮, 又不得不再次重塑,“累”这个词她都说厌了。

  一个先天条件不足,还不被运气眷顾的人, 学医这条路究竟有多难走可想而知。

  “崩溃总是来的异常安静。”【注】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更没有跌宕起伏的情绪波折,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被人评头论足, 她过去不是没有碰到过。却在这一刻牵扯出了无数过往,坏情绪喷薄而出,仿佛一把尖刀重重划破了她的心口,让她鲜血淋漓。

  都说成年人最该懂得克制。可此刻初羡却做不到压制自己的情绪。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可她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住。

  此时初羡还不知道她这辈子全部的好运气都用来遇见傅枳实了。

  小姑娘脸上有愧疚,有自卑,有茫然,但更多的是绝望。那种被生活千锤百炼,狠狠打击了一次又一次过后才会有的绝望。

  明明是二十来岁最无忧无虑的年纪,本该张扬热烈,充满激情。她却好像背负了很多很多,历尽沧桑,一双眼睛都是晦暗无光的。没人知道她这双空洞迷惘的眼睛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心事。

  那日在A大枫树林,傅枳实偶然捡到初羡的饭卡。饭卡的一角印有小姑娘的军训照片。紧抿双唇,全无笑意,他当时不知是她故作严肃,还是本身不爱笑,竟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如今才意识到她是真的少年老成。一个人的面相是不会骗人的。

  傅枳实闻言微微掀起眼皮,双眼皮压出一层细细褶皱,施施然反问:“你是哪种人?”

  “没有天赋还死轴,努力也不见得有用的人。”初羡用力抠钥匙扣上的黑猩猩,疯狂揉搓,明显是在和自己较劲。

  “你这样的人还会少么?身边一抓一大把。至少你还考进了A大,刷掉了一大票人不是吗?”男人音色清淡,温和如常。

  初羡很想说:可你不知道我有多难。

  难到她很多时候都会想要放弃,怀疑一个人活着的意义。她好像生来就是受苦的,在别人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她就早早尝到了生活的苦涩。懂事、努力、上进,一层层武装自己,告诉自己要乐观,要坚强,要扛得住生活的疯狂蹂.躏,始终逆风奔跑,一往无前。她几乎做到了她所能做到的极限。可是上天似乎并不打算善待她。总是给她制造这样或那样的麻烦。她不是在遇到麻烦,就是在解决麻烦的路上。

  她想要其实并不多,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出人头地,无非就是相对体面地活着。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明明别人都可以轻轻松松做到,到她这里却难如登天呢?

  “生活把每个努力活着的人撕扯地支离破碎,我们渴望长命百岁,却又想在黎明前死亡。”【注】

  在这一刻,汹涌而至的倾诉欲,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压在初羡的胸口,似乎任何一件都值得她拿出来同傅枳实细说。

  她从未有这么一刻想要跟人倾诉。大概她是累得太久了,也压抑得太久了。

  可傅枳实是谁呢?他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位师兄,还是隔了好几届的那种,人家有什么义务听她废话?

  到底还是沉默。有些话还无法告诉傅枳实,他们还没到可以交心的地步,她那遍地鸡毛的生活,她那千疮百孔的内心世界还不能毫无保留地向他展露。

  她始终认为没有人能够彻头彻尾地了解她,看透她潜藏的劣根性,她的那些阴暗面,她埋在温和面孔下的偏执和歇斯底里。

  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扛,自己消化。反正一直以来她也都是一个人,她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吗?

  “初羡,什么是命?”傅枳实安静地注视她,眼神平静。

  什么是命?这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人们常说都是命,都是命,好像一个人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切在出生那刻就已经注定好了。就像是一本书早早就写好了它的结局。余下的几十年人生不过就是在按照书里在演,最终走向它已知的结局。

  这难免会凸显出一种宿命论的悲凉色彩。可大多数人的一生真就是这样。

  初羡从懂事以来就信命运,因为一个人选择不了他的出生。

  在过往那些艰难的年岁里,她时常饱受冷眼,被人评头论足,无助又自卑,感觉自己活着都是一种罪过。

  她也曾哭过、闹过、煎熬过、抱怨过、歇斯底里咆哮过。她也曾泪眼婆娑地质问过奶奶:“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为什么我要这么累,别人却那么轻松?”

  她拼尽全力尚且得不到的东西,有些人生来就有,且弃若敝履。

  奶奶总是抹着眼泪,哽咽地告诉她:“孩子,这都是命。”

  慢慢的,初羡就接受了现实。她认命了。她能做的只是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未来能让父亲和奶奶过得舒坦一些。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傅枳实会问她这个问题。

  一时间她根本回答不出来。

  “我来告诉你,是我们一次次的选择,哪怕头破血流,依然要擦干眼泪继续坚定走下去的方向。你要坚信你的选择没有错。你现在所缺失的,命运在未来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回报给你。”

  年轻男人的嗓音低而沉,合着冬夜的凛凛寒风,清晰入耳,逐字逐句敲进她心里,“一个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别人说了算的,而是取决于你自己。你不该被旁人定义。在我这里,你值得我花费心思去教,其他人还享受不到这个待遇,这就是区别。”

  他坐在车里,窗外昏黄古旧的灯光悄无声息泄进来,罩在男人身上,他的眉眼间褪去一贯的冷冽,变得平和。

  她再一次见到了如此温柔的傅枳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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