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喻言时
“吴老师,初羡这个学生您还记得吗?”
***
小车驶离宛丘高铁站,很快就上了高架。
车窗外陌生的街景呼啸略过,晌午时分的太阳暖意融融,不断掉进车里,匆匆忙忙几束,一闪而逝。
宛丘初羡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同样是二线城市,不过比起青陵它的规模还是要小上一些。整个城区随处可见各种品种的桂花树。若是在秋天,那定然是满城金黄,香飘十里。
听说桂花是宛丘的市花。
初羡原本打算趁着这次过来喝喜酒到处走走,好好玩玩的。而此刻她坐在后座上,却是一点心情都没有。
很显然,是刚刚在高铁上遇到的那个年轻男人搅乱了她的好心情。
她手里捏着手机,脑子里一直在回想那个男人。
一张浑然天成的脸,颜值逆天,气质更是出众,仿佛上了年岁的烈酒,久经岁月沉淀。
她的确不认识。可对方却声称是她的师兄,之前还指导过她的毕业论文。
枳实?
一味中药名?
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她几乎都要认为这人是故意跟自己搭讪的。
他说的非常认真,有理有据的,一点都不像是在胡诌。
初羡仔细回忆,发现脑子一片空白,压根儿搜寻不出任何和这个男人有关的片段。记忆断层,她也非常无奈。
或许她以前是认识这人的,只是她如今忘记了。
“阿谈,你听过傅枳实这个名字吗?”初羡扒拉两下书包上的黑猩猩。
身侧坐着的是初羡同母异父的弟弟贺明谈。
“谁?傅枳实?”贺明谈转过头来,思索一瞬,直摇头,“听都没听过。”
初羡温声说:“今天在高铁上遇到一个男人,就是这个名字,说是我过去的师兄。”
贺明谈人小鬼大的语气,“搭讪罢了,专门骗你这种无知少女,别信他!”
初羡:“……”
这孩子今年只有十岁,却摆出一副深谙男人套路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对于这个弟弟初羡一开始也是没任何印象的。她在ICU躺了一个星期,睁开眼的那刻看到的就是贺明谈。这孩子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大喊:“妈妈,姐姐醒了!”
一个漂亮干练的中年女人闻声赶来,表情激动,“羡羡,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妈妈这就喊医生过来。”
醒来那刻,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所有人都围着她打转,可是她一个人都不认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医生说她头部遭受严重撞击,失忆了。至于能不能恢复,因人而异,不要抱太大希望。
记忆缺失,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一开始初羡是非常慌张的。她就像是一个突然闯入这个世界的外人,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未知和陌生的,她只能通过别人的叙述来认识自己,从而形成对周围人最浅显,最淡薄的认知。
她知道自己叫初羡,今年二十五岁,研究生刚毕业。母亲,继父,还有一个小自己十五岁的弟弟。
这种慌乱忐忑的心理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才慢慢好转。
缺失过去,初羡的内心多少觉得遗憾。但身边的亲人似乎并不迫切地想要替她找回记忆。所有人都主张顺其自然。能恢复最好,不能恢复也无关紧要。一切从头开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初羡也逐渐这样说服自己。
但是今天突然遇到的这个男人显然勾起了初羡心底深深的不安。
——
车子七拐八拐去了潮海路。
越往市中心,车流就越是密集。有好几个路口都碰到了堵车。
好不容易才到了南岱酒店。
司机老丁熄了火,轻声道:“少爷小姐,我们到了。”
贺明谈开了车门,忙跳下车。
初羡拿了行李箱,紧随其后。
贺明谈率先进了电梯,“姐,你跟妈妈住一间,我跟爸爸一间,你的房间在1203,我在1204,你隔壁。”
初羡点点头。
姐弟俩今天是来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的。母亲和继父先行来了宛丘,她和弟弟随后才到。
婚礼在明天举行,一家人提前一天到下榻的酒店住,省得明天慌里慌张,来不及。
依到初羡的性子,她其实不爱参加这种场合,她不爱凑热闹。可如今她住在贺家,母亲又开了口,她也不好推辞。
到房间放好行李,短暂地休息了一两个小时。很快就到了中午。
母亲和贺叔叔去了贺家老宅,这会儿还没回来。
贺明谈叫了午餐到房间吃。姐弟俩简单地填饱了肚子。
***
沈家嫁女,婚礼倒是低调。没放在酒店举办,而是放在郊区的一家欧月度假山庄。
这是泰安旗下的产业,沈家人自己的地儿,为的就是挡一些无良记者和媒体。
现场到的都是双方的至亲和关系亲厚的好友,出了三服的亲戚一个都没邀请,外人就更进不来了。
为了确保婚礼顺利举行,沈家人特意请了安保人员。安保人员严阵以待,进门都要检查请柬,记者和媒体一律谢绝入内。
贺家和沈家是世交,爷爷辈建立起的深厚情谊。
初羡的继父贺景锋跟新娘子的父亲是多年挚交好友,关系自是不言而喻。
母亲跟贺叔叔早早就去了婚礼现场。贺明谈这小孩奢睡如命,每天早上都要赖床。初羡只能等他起床了再去婚礼现场。
姐弟俩一下车,赵兰英就忙迎过来,眼风扫一眼初羡身上的羽绒服,秀眉一皱,“不是让你穿礼服么?礼服呢?”
初羡忙扒拉开羽绒服的拉链,露出里面的金色礼服,“我穿了,这么冷的天不套羽绒服扛不住。”
赵兰英见女儿把礼服穿上了,露出欣慰的笑容,“赶紧跟我走,化妆师已经在后面候着了。”
初羡面露迟疑,“妈,就是弹首曲子,没必要弄得这么隆重吧?”
赵兰英斜她一眼,“你懂什么!今天来的可都是大人物,你你必须艳压全场。”
初羡:“……”
初羡童孩认命地跟着赵女士去见化妆师。
“妈,我去找我爸了!”贺明谈才不愿意听老母亲念经,着急想开溜。
“去吧去吧。今天来了很多人,你小子别瞎晃悠。”
赵女士此刻的心思全在女儿身上,也顾不上儿子了。
母女俩不敢耽误时间,径直往酒店后堂走。
赵兰英对初羡说:“羡羡,等会儿仪式结束,你贺叔叔要带你见些亲戚朋友,你嘴甜点,别杵在那里不说话,听到了没?”
叮嘱完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忙问:“你曲子练得怎么样了?”
初羡轻声答:“差不多了。”
一首曲子名师手把手教,前前后后又练了一两个月了,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
赵兰英:“那就好,待会儿别紧张。这是你贺叔叔好不容易才给你争取来的机会,你今年也有二十五了,该找个对象了。今天来的人个个非富即贵,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争取从这里找个合适的。”
赵兰英嫁入贺家算是嫁进了豪门,自然也想利用贺家的人脉关系把女儿的人生给安排了。
初羡虽然不赞成母亲这种做法,可也无法拒绝。车祸留有后遗症,她的身体还没好全,如今还不能真正独立,还得依靠母亲,依靠贺家。
***
路上堵车,一堵就堵了大半个小时,傅枳实是踩点到的婚礼现场。
虽说沈家对外封锁了消息,但婚礼现场却是盛大隆重的,各种漂亮的鲜花铺了一地,气球彩带随处可见。
穿西装礼服的男男女女往来不断,觥筹交错,个个精致从容。
晴空万里,纯澈清明,仿佛水洗过一般,蓝得格外有密度。
比起青陵,宛丘的天气果真是好了不少。
傅枳实随意扫了一眼,盛延熙,沈渌净,晏竟宁,周最……今天来的大人物可真不少。
新郎新娘正和其他宾客说话,傅枳实先去见了新娘的父亲沈万钧。
沈轻暖此刻正站在沈万钧身边。她是沈家人,自然也要替三叔招呼客人。
他一见到沈万钧里就立刻把礼随上,并向沈万钧表达了老爷子不能亲自前来参加婚礼的歉意。同沈万钧寒暄几句,他就借口去了一旁。
手里端了杯香槟,一路走过去,寒暄的声音就没断过。好像每个都是熟人,可仔细一看,又都不认识。
怎么说也是仁和堂的少东家,在圈子里游走,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
年轻的男人儒雅从容,谦逊有礼,逢人就笑。
沈轻暖招呼完客人,悄悄来了傅枳实身侧,勾唇微笑,“傅大哥,等会儿有惊喜看。”
傅枳实轻轻晃了晃酒杯里明黄色的液体,不甚在意,“今天是你堂妹的场子,就算有惊喜也不是给我的。”
沈轻暖冲他摇摇头,“这个惊喜是给你的哦!”
傅枳实面露不解,“什么意思?”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沈小姐故作高深地笑笑,像一只憋了坏心思的黑狐狸。
司仪还未上场,悠扬的钢琴曲最先取悦了一众宾客的耳朵。
《梦中的婚礼》,曲子很大众,但胜在曲调柔和,婉转悠扬。
沈轻暖嫣然一笑,“傅大哥,别眨眼睛哦,你的惊喜来了!”
傅枳实站在人群中,跟随众人的目光看向钢琴曲诞生的地方——不远处摆着一架黑色钢琴,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坐在琴凳上,白玉一般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流连忘返。行云流水间,琴声倾泻而下,让在场宾客不自觉沉醉其中。
他抬眸细看,瞬间怔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初羡:“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刺不刺激?”
傅枳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