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枫语
黎止翔笑笑:“别这么看我,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三年前他查到消失七年的钟玉明,一直在想办法靠近,但钟玉明当年经历过你爸的事后为人更谨慎,除了还带在身边的陈林父子和当年随他一起逃生的几个手下,他身边没再让任何华人近身。江承是查到了他在国内的代理股东何建离,才退而求其次从何建集团入手,看能不能借此逼钟玉明回国。”
“他没和我说过这些。我只知道他这几年都在找我,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也要进何建集团。”温简轻声说。
“他布局很深。”黎止翔继续道,“他在里面待了三年,掌握的信息比我们多得多,你不方便和我联系的情况下,可以先听从他安排。”
温简点点头:“好。”
告别黎止翔,温简回到家已是深夜。
江承没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温简也不知道他方不方便接电话,没敢打电话找他,兀自先去洗漱,收拾了下屋子。
这几天两个人都特别忙,衣服还散挂在阳台上没来得及收。
温简收了自己衣服,想了想后也把江承的一起收回来。
两人虽然已经同居住一起,但还是各住各的房间。因着这几天都异常忙碌和惊险,晚上安全到家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都有些累,各自洗漱完就各自睡下了。
这还是温简第一次在江承不在的情况下进他房间。她平时没有不经人同意就进别人房间的习惯,尤其她和江承情况特殊都比较注重保密和隐私,因此抱着衣服走到房门口时就忍不住犹豫了下,想将衣服先挂回阳台,等江承回来再给他送进去,但刚半转了个身又怕这样显得过于生分了,想了想还是推了门进去。
江承房间一如既往收拾得干净整齐。
温简没敢乱碰江承房间东西,直接抱着衣服去了衣柜。
衣柜里已经满满当当地挂满了衣服,几乎腾不出空间。
温简目不斜视地把衣服往旁边推,再将衣服一件件挂上去,挂完顺手捋平外套褶皱,没想着用力有点多大,外套也有点长,不知道扫到什么东西,只听“碰”一声轻响,盒子落地的声音。
温简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散落的盒子,盒盖已经被摔开,里面的白色画纸散落了一地,有些泛黄。
温简刚看了眼就怔住了。
画纸上全是她,16岁的温简,17岁的温简,18岁的温简,19岁的温简……一直持续到25岁,没有今年的26岁,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和每张画像背面备注的时间一样,信封上也写了个日期,2018.2.25,她的生日。
江承在她生日的每一天都给她画了一幅画,他想象中的17岁,18岁,19岁……一直到25岁时的温简,或嗔或笑,或安静或娇俏,每一个温简都不一样,但每一个都是她。
哽意涌上来,温简一下红了眼眶,小心将画纸一张张捡起,放入盒中。
牛皮信封还散落在地上。
温简伸手去捡,指尖刚碰到,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来,取走了信封。
温简本能转身。
江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外套还没脱,正半弯下身子捡起信封,面色淡淡的,垂下的眼睑遮住了他眼中情绪,温简看不清,只看到他额前的碎发随着他弯身的动作散落在眼皮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对……对不起啊……”温简慌乱道歉,“我不是故意翻你的东西,我只是想帮你把阳台晾晒的衣服收好,没发现衣柜里有东西,不小心把它扫落在地上了。”
“没关系。”江承把信封塞回盒子中,拿起,顺手将她拉站起身。
“没事吧?”江承问。
温简摇摇头:“我没事。”
眼睛却不由得移向他手中盒子。
江承将盒子塞进了最上层的柜子。
温简有些迟疑:“信封里是什么啊?我能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江承说,转眸看向她,“也刚回来吗?还没洗澡吧?先去洗澡。”
温简点点头,却站在原地没动。
江承看向她,温声问她:“怎么了?”
温简摇摇头,吸了吸鼻子。
江承冲她露出一个笑,手压在她肩上,想推她出去。
“时间不早了。”
温简被推着走了两步,又磨磨蹭蹭地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他时人已轻咬住下唇,眼眶红红的,鼻头也有些红。
江承动作顿住,就这么看着她。
温简也一句话没说,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
江承任由她抱着没动。
“那个信封里……”好一会儿,温简终于哽咽出声,“是不是告别信?”
江承没应。
温简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眼眶还红红的,也没再追问,踮起脚尖,拉下他的头,不太熟练地、又异常执拗地去吻他。
江承终于看向她。
她还在笨拙地吻他,边吻边哭,边哭边道歉,眼泪哗啦啦地流。
江承反手就压扣住了她后脑勺,唇狠狠压下,反客为主。
第99章
温简想抢回主动权,但刚一动江承扣在她后颈上的手掌便收得更紧,唇压得更下,吸吮啃咬,有些强势,却又掌握着绝对的主控权。
她的身形和力量之于江承太过弱小,江承甚至不废力气的,便单手以着极具压制性的力量将她压靠在了墙上,吻绵密地落下。温简难耐仰头,脖子弯成一个细长的弧度,手无意识抱着江承的头,想将他拉得更近。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依循心底最本能的渴望,什么也不想,也不看,只想抱紧江承,靠近他,感受他。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已是深夜,整个房间像是刚经历一场洗劫。
温简俯趴在床上休息,刚才的激烈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江承侧躺在她身侧,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将她半搂在怀中。
从未有过的宁静与亲昵。
“江承……”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气来的温简低低叫他名字,沙哑了的嗓音还带着点软糯鼻音。
“嗯?”江承低低应了声,看向她。
温简半翻了个身,手搭在他腰上,抱住他,整个人安静蜷进了他怀中。
江承垂眸看她:“怎么了?”
温简微微摇头,将他搂紧了些。
“有你真好。”她轻声开口。
江承没应,只是将她抱紧了些。
“其实那十年我有过很多次想给你打电话,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她往他怀里缩了缩,“那天晚上我受了很重的伤,我妈也是,她为了救我几乎被拦腰砍成了两半,松城医院医疗水平有限我们被连夜转去了省城医院。我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那时我妈还没脱离危险,人还在重症监护室,医院不停地下病危通知,我爸也不在了,全家一下只剩我一个人,也不能通知其他亲人,怕连累他们,也怕惹来二次报复。我那时很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多次都想给你打电话,想听到你的声音,想你像那天晚上爆炸时那样,牢牢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别怕。可是我不敢打,凶手逃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在暗中盯着你,那一整个学期我们几乎每天一起上下学,要是他们偷偷跟着你找过来了怎么办,或者把对我们的怨恨报复到你和你家人身上怎么办。”
温简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起她的十年。
江承没有打断她,只是轻轻地握住了她手掌,掌心贴着掌心,十指紧扣。
“那时候可能还是太小了,也从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突然遭遇这样的变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排解,我出现了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每天不停做噩梦,失眠,整个人变得敏感脆弱,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崩溃尖叫,动不动就哭,不敢出门,也不敢见人,整整两年,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每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人也瘦得吓人,没有参加高考,也没有学校可去,就一直窝在家里谁也不见。”
“那样的情况下我更加不敢联系你,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又怎么敢让你看到我这么不堪的一面。”温简停顿了会儿,“好在我妈最后挺过来了,她带着我改了名字,搬到了离家一千多公里外的南城,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开始,然后不停带我看心理医生,耐心地等我走出来。可我那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怎么也走不出来,我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失去了丈夫,眼看着连女儿也要失去了,有一次她终于扛不住,在我面前崩溃哭了,不停骂我,说我爸是个英雄,怎么会教出我这么没用的女儿,一点打击就扛不住。”
提到她爸时温简情绪终于有点绷不住,嗓子哽了一下。
江承把她往怀里抱紧了些,手掌怜惜地抚开她额头的头发,将她压靠在胸前。
温简吸了吸鼻子:“我没事。”
“那天晚上我妈骂了我很多很多,边哭边骂,说什么从认识我爸开始我爸就一直背着骂名,被谩骂,被侮辱,被误解,他爸妈不认他这个儿子,亲戚朋友也不认他,他被扫地出门连家门都进不去,就连死了,连牌位都进不去家门,刚送到家门口就被扔了出去,在大家眼中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毒贩子,所有人都骂他死有余辜,都因为他的死松了口气。可是他凭什么要受这种侮辱,他该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家人面前,告诉他们他是警察的啊。可没人敢冒险给他正名,既然现场找不到他尸体,既然凶手能在爆炸中逃脱,万一他只是被带走了呢?那么多年来,他从没有为自己辩解过半句,以后也可能再没机会为自己正名,我身为他的女儿,如果连我也废了,还有谁能站出来,理直气壮地替他说一句,他没有辜负任何人?”
“她问我,难道要让我爸这样一辈子被骂下去吗?我当然不愿意,那一下我就觉得,我一定要找到我爸,不管他是死是活,我一定要带他回家,让他堂堂正正地回家。之后我开始试着重新走回人群,那一阵汪思宇受黎叔所托,也搬到了南城,他每天带我锻炼和练习格斗,帮我克服身体上的障碍后,第三年下半学期我才重新回到了学校,重新读高三。”
温简长长吐了口气,“我经常会想起你,想起和你一起读高三的那年,会想你在干什么,还记不记得我,如果那年我也顺利参加了高考,我们会怎样,会不会考到同个大学,有没有可能走到一起……一想到这些就难受,一难受就又陷回去了,可我不能再陷回去了,我只能靠不停催眠自己说,我要找到我爸,我要带他回家,我要做个像他那样的人,这样别人才会相信,林景余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只有这样我才能摆脱那些负面情绪,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所以后来我选择了警校,进了缉毒队,走上了我爸没走完的路。”
江承低头看向她:“很辛苦吧?”
温简摇摇头:“也还好。就是会累一点,但这样就没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对我反而是好事。”
江承:“包括我吗?”
温简迟疑了下,老实点头:“嗯。不敢想,怕自己会绷不住。”
江承笑笑,轻揉了揉她头发:“我和你相反,不敢不想,怕自己会忘记。”
温简湿了眼眶,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不知名的心疼。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诠释这种心疼,全化成了对他心疼的委屈。
江承看着她慢慢湿了的眼睛,慢慢替她将头发拨到耳后,边轻声开口:“我每次一闭上眼睛,就想到16岁的你倒在血泊中,满眼惊恐无助,我很怕我去迟了,虽然确实迟了。”
“你当年冲出考场怎么想的啊?”温简问,“你在那之前都已经错过两次高考了。”
江承:“就想找到你,别的什么都不想。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温简眼眶更红,大而分明的眼睛里泡满了泪水,又抿着唇忍住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住了他。
江承任由她抱着。
他喜欢她这种毫无保留的依赖和心疼,像4岁时的她,也像16岁时的她。
那十年仿似不曾存在过。
这还是两人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设防,没有拘谨,也没有疏离。
他低头,忍不住在她头顶轻印了个吻。
“都过去了。”他说。
温简闷闷地“嗯”了声,想起晚上找黎止翔的事,忍不住道:“对了,我晚上和黎叔聊了下。”
江承:“他怎么说?”
温简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可能是账户相关信息。”
江承眉头微微一皱。
温简把和黎止翔聊的事大致说了下,也提起稍早前的困惑:“就我想不明白的点是,如果东西是钟玉明他们离开时遗落的,事后应该会找机会回去找才对,但他们十年来完全没动静,说明他们也认定东西已经在爆炸中毁了才是,但贺之远突然又信了它的存在,这中间肯定发生了点什么才让他深信不疑,而且是在我们在田佳曼家里那晚上才发生的,我就想不明白能是什么。”
江承皱眉,一下想到楼梯口的鼻饲管和酒柜后的凸起,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