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三餐 第42章

作者:多梨 标签: 现代言情

  “皎皎打算邀请晚橘一块庆祝她生日。”

  陈昼仁顿了一下:“时候?”

  温崇月说:“还有三。”

  陈昼仁说:“表嫂生日,去送份礼物,这很合理吧?”

  温崇月笑着与他碰拳:“非常合理。”

  这件事,温崇月也告诉了夏皎:“昼仁想来庆祝你生日。”

  夏皎正用激光笔逗温泉玩,呆了一下:“哪个昼仁?”

  “陈昼仁。”

  夏皎确认:“晚橘前男友?”

  温崇月:“嗯。”

  夏皎放下激光笔:“不行,那和晚橘说一声。”

  温崇月没有阻拦。

  他将西瓜挖出来一个个的小圆球,哈密瓜切成四四方方小块,还有雪白的梨,洗干净的草莓……水果底部铺着冒着凉气的冰块,上面一层水果,放在桌子上。

  茉莉花味从阳台上飘来,凉风一催,更浓郁了。

  再一段时,楼下的桂花也了,苏州月饼正在上市,阳澄湖大闸蟹也马上就可以吃了。

  夏皎低头,认真地将重情报共享给晚橘,对方没回复,大概还在健身房。夏皎倾身,尝了一块最贴着冰块的西瓜球,被凉了,牙齿发颤,哆嗦一下咽下去,连带着喉咙都是凉的。

  看着温崇月坐下,她蹭去:“嘴唇冰啊温老师……”

  这样说着,她拉着温崇月的手,唇轻轻地贴在温崇月掌心中。

  啪啦。

  像是触电。

  又像被鲜花呼呼啦啦地砸下来。

  温崇月没有动。

  但被夏皎唇贴蹭的掌心,仿佛冒出无数的花瓣翩翩而飞,又像春成千上百只莺雀放声高歌,心口处韵律不齐,急促如蝴蝶绽翅,似春风狂草。

  夏皎让他感受完自己唇部的温度,小虾米跳上桌子,晃着尾巴想吃西瓜,夏皎牢牢记得猫咪不可以吃高甜食物,疾手快地把水果盘抬起来,严肃教训它:“这个不能吃的,知道吗?你会嗝屁的……”

  温崇月低头,看了看微微发热的掌心,片刻后,他伸手,贴在自己心口处。

  他感受了。

  夏皎教训完小虾米,转身看温崇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坐在沙发上,仍旧是刚才那个姿势。

  夏皎放下果盘,跪坐在沙发上,关切地:“怎啦?你的胸肌锻炼得更了吗?”

  温崇月摇头:“不是。”

  沉吟片刻,他说:“皎皎,或许该抽空去做个体检,最近心跳有些快。”

第41章 鲃肺汤

  温崇月不能确定心脏问题是否遗传。

  不过温家人,只有温启铭的心脏出现了一些小病。无论是姑姑于昙或者于箴,都没有方面的困扰。温崇月重新约了体检,报告出来,他很健康,没有任何需要特别留意的地方。

  但种奇特的心率仍旧偶尔发生,或许在夏皎忽然从背后拥抱他时,或者在晴朗的午后、看到沙发抱着两只猫咪睡觉的夏皎,可能在两人互相依偎着看同一部电影时。

  忽然跳出来,让他心如春水。

  夏皎对种变化浑然不知。

  她本身不过多去留意温崇月的心跳问题,更何况,本使然,她习惯了触碰温崇月时候的心跳加快。

  九月,虎丘的庙开始陆陆续续地办来,有些大大小小“美食节”,夏皎不好对此刻的美食节做过多评价,唯一感触是过节不如平日里小街小巷里觅来的小吃店更好。温父的恢复情况良好,只是平时需要护工帮助做饭,右手仍固定着,暂时不能随便动。他心态好,让温崇月不必来那么频繁,是多陪陪夏皎,过好他自己的生活。

  温崇月终于带夏皎去了木渎,去吃天一绝的枣泥麻饼。

  苏州甜食多,馅料丰富,木渎的枣泥麻饼用的是黑枣泥,混合了松仁、瓜子、芝麻和糖,木渎的麻饼壳子撒一层芝麻,外酥内绵软,焦香十足。边的麻饼得挑大的买,大的麻饼馅料多,口感更好,不过夏皎的胃有限,吃了不到三之饱了,手里拿着剩的一点,不知所措,温崇月自然地接过去,不在意,吃掉了她剩的些。

  他很少浪费粮食,不过只吃夏皎剩来的一些食物。

  夏皎怀疑他胃里其实装了个粉碎机,无论两人点多少菜,她剩的东西,都被温崇月全部包圆。

  北方男的胃口果然大。

  多买了一些盒装的,预备着回去寄给父母朋友。和几乎所有的古镇一样,木渎适合慢悠悠地步行游玩,不过不同的是,小桥流水并非特。温崇月一手拎着装满枣泥麻饼的盒子,另一只手牵着夏皎,背的双肩包中装着夏皎的防晒喷雾、水、纸巾、一件以防万一的厚外套。

  即使木渎之名远播,实,它并没有苏州其他的古镇一般“古”。最值得看的是严家花园、虹饮山房、灵岩山有着夫差为西施建立、被勾践一把火烧掉的馆娃宫,山顶有个小平台,虽然不大,却能远眺整个苏州城,有天平山,不过如今枫叶尚未红透,要十月中旬,才能得以见到“漫山尽染枫叶红”。

  当然,届时游人如织,不如此刻清净安逸。

  未入冬,虽然饭店处处打着卖藏书羊肉的招牌,温崇月仍旧选择带夏皎去吃鲃肺汤。道菜的名字听来奇怪,其实是用斑鱼的鱼肝、鱼皮和鱼肉来熬煮的鱼汤。入秋后的鱼肉滑嫩,鱼肝最肥美,细腻柔软,煮出来的汤是一年里面最鲜美醇厚的。

  夏皎捧着碗认真地喝着汤,听温崇月的建议——先喝汤,一道菜里,汤是精华,其次才是吃肝。鱼肝嫩生生,别咬,更不用嚼,最好是用口抿,一点一点地细品,慢尝。

  是在吃鱼的时候,温崇月提到了温启铭的心脏问题。

  温启铭的身体一直十健康,印象中,温崇月只记得温启铭在一次搬家时候生过一次病,是轻微的低烧。

  医生说温启铭如今最好不要接受太多外界的刺激,心脏病患者最忌讳的是情绪大大落。而温崇月和父亲相处颇为和睦,除了和白若琅有关的情外,基本不太大争执。

  父子俩都是平和内敛的格。

  温启铭是一个重视旧情的人。

  哪怕几十年过去,他早已不再和白若琅有什么联系,温启铭不去伤害自己的前妻。

  只因怕疼的白若琅当年差点掉了半条命、为他生温崇月,为了白若琅年少时候毅然选择什么都不要跟随他吃苦。哪怕她后来反悔离开,温启铭曾对温崇月说,很感激对方为自己诞孩子。

  “我不能评价父亲做的情是对是错,”温崇月垂眼,“他答应我,今后不再出现之前那种情。”

  夏皎在吃乌米饭,是一种将乌树叶子的汁水加进来一煮好的饭,软软糯糯,自带一股特殊的清香,可口不粘牙。

  她慢慢地吃着,看着温崇月有片刻怔忡。

  现在的温师看去要比之前那种礼貌疏远的姿态好多了,至少能让人感知到他的情绪,而不是平静的一汪湖水。

  样很好。

  夏皎吃掉了一小碗乌米饭,叫他:“温师。”

  温崇月:“怎么了?”

  “我不走,”夏皎说,“你不要担心。”

  样说的时候,夏皎的手搭在温崇月手背,指腹轻轻地压着温崇月的血管,她认真许诺:“在你不犯错的前提,我不提出结束段婚姻。”

  温崇月笑:“我的荣幸。”

  夏皎说的是真心话。

  她能理解白若琅的选择,婚姻和伴侣都是一种私人的情。或许因为前一份工作的问题,见多了、听多了一些情,夏皎的婚姻观是很冷静甚至有些丧的。

  不同人选择伴侣时候的要求和标准不同,比如有人眼中的身高排在前面,有些人倾向于相貌更好的,或者多金、权利、格、感情……些因素没有高低贵贱,没有非要说真爱才能结婚的道理。

  每天都有无数人去登记结婚,坠入爱河的寥寥无几。

  但白若琅既然选择离开,如今又想手温师的生活,令夏皎不理解。

  既然做出选择,要承担后果。

  哪里有样的,得陇望蜀,贪心不足。

  在生日的前几天,夏皎仍旧实实地班、工作。不知道为什么,郁青真近几日请假的频率有点高,偶尔来店里,是心不在焉的,经常打电话。

  班鱼没什么,打工人嘛,真的从班到班完全不鱼、奉献自己热血为板赚钱的人很少,连夏皎偶尔走发呆。

  郁青真班经常拎着自己的包,是季节热门款,夏皎看了眼,总觉着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不过大概是品控问题,近几年奢侈品价格一路涨,品控甚至不如几年前,譬如某品牌的某些包款频频出现包臭、油边融了的反馈,夏皎样想着,没怎么放在心。

  悬挂在门的风铃叮咚一声响,碰撞来的声音悦耳清脆,夏皎放手中的花朵,意识抬眼望去。

  唐女士倨傲地打量着店里的一切,旁侧的唐先生陪伴着她。她掺着银丝的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用那种有些亲昵的声音问:“卿卿,纪念日买么多花,不要花很多钱?”

  “不,”唐先生耐心地说,“你喜欢好。”

  夏皎站在两人面前,唐先生看到她。四目相对,唐先生笑了一,继而以平静的语调说:“你好,过段时间是唐女士的生日,你能为我们推荐一些花吗?”

  洁白的百合和玫瑰在阳光轻轻摇曳,承载着花朵的玻璃瓶子将阳光切割、折成琉璃般的光泽,光泽渐渐倾斜移动,一晃眼,入了黄昏。

  小虾米从盛着玫瑰的玻璃瓶旁侧敏锐地跳桌子,好拱到地睡觉的温泉身。温泉惊到不成猫样,尤其是在发现小虾米身有着垃圾桶的味后,只有着洁癖的大猫发出喵喵叫,惊慌地往后退,拒绝给小虾米。

  高贵的猫咪绝不去天天拱垃圾桶!

  厨房中,夏皎将垃圾桶扶来,认真洗干净双手,问温崇月:“你了解阿尔茨海默病吗?”

  温崇月说:“不太了解。”

  夏皎说:“我爷爷过世前患了个症,他之前是个很体面的人,但在犯病后开始偷东西、捡垃圾,和人吵架,当时我们不知道,觉着爷爷脾忽然变得不好了……后来才意识到,他得病了。”

  之前很体面的爷爷,非要戴着袜子看书,忽然骂人,突然将桌子做好的菜丢掉,像一个孩子,一点委屈不愿意受,没有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是病了。

  夏皎的、爸爸没少为此筋疲力尽。当爷爷再一次偷偷将馒头和饭菜藏在被窝里被发现的时候,抹着泪花说再不要管他了,一刻又继续换掉弄脏的被褥。

  当时夏皎在,被骂了好久的爷爷记得她,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坐在床边,不知所措。但看到夏皎后,立刻笑眯眯地朝她招手,宝贝地将那些藏好的东西递给她。

  “皎皎吃哇,”爷爷说,“好吃的,我偷偷给你留着呢,皎皎慢慢吃,别被人发现了……”

  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疾病把他们的尊严、体面、思维都摧毁了。

  唯独本能和爱不能磨灭。

  水龙头哗哗啦啦地流,夏皎关水龙头,深深地吸一口。

  “我觉着个病真的很糟糕,”夏皎说,“让人丧失理。”

  她看到后只感觉到难过。

  温崇月倾身过来,喂了一粒樱桃,填在夏皎口中。

  他说:“至少他们自己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