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三餐 第44章

作者:多梨 标签: 现代言情

  夏皎受到温师手掌的温度和力度,温暖舒适,她想整个人都贴上去,让这温度顺着她的头顶一路往下揉。

  她已经醉到不太清醒了,切好的第一块蛋糕还是巴巴地递给温崇月,说:“温师先吃。”

  温崇月听见陈昼仁的闷,他无奈纠正:“温崇月。”

  夏皎仍旧固执:“温师。”

  温崇月并不打算和一个喝醉酒的小家伙争执,他顺从地接过夏皎的蛋糕,扶她坐好,避免她将奶油抹到自己身上,事实上,醉酒后的夏皎也很乖巧,她小口吃着蛋糕,时不时地抬起脸,冲着温崇月。

  温崇月移开视线。

  但夏皎还是贴靠过来,要温崇月抱着她,她主动在温崇月耳侧小声说:“你知道我刚刚许了什么愿望吗?”

  温崇月洗耳恭听:“什么?”

  “我希望温师能够恢复到以前那样,”夏皎小小声说,“不要对每个人都很礼貌,温师。”

  温崇月没有说话。

  夏皎说:“我觉着你不是机器人。”

  事实上,她说话有点迷迷糊糊了,温崇月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背部,抱歉地对着人,低头:“皎皎?”

  夏皎不出声,喝醉酒后的人都会到疲惫,想要睡觉。

  温崇月拿她手里的蛋糕,安顿好妻子后,和陈昼仁聊了聊。他们知道温崇月要照顾醉酒后的妻子,也没有久坐,站起来,准备离开。

  温崇月送他们出门,他们住在哪儿。

  江晚橘客气地说:“我定了凯悦的房间。”

  陈昼仁说:“巧了,顺路,我送你。”

  江晚橘看他:“这么多年了,还顺路呢?”

  陈昼仁:“咱俩不一直顺路吗?”

  看人达成友好的协商,温崇月放下心,他不多挽留,送朋友后,回到家中,刚关好门,换上鞋,了几步,就看到夏皎躺在沙发上,她神色清明,睛明亮,在捧着一本书翻着点。只猫在地上打闹,撕撕扯扯,一猫叼一小块。

  温崇月抬手捏了捏鼻根,他庆幸及时送个朋友。

  夏皎尚未察觉,她开心地从沙发上跳下来,蹦哒到他怀抱里,亲亲热热:“温师!”

  温崇月及时搂住,又软又香又滑,差点没抱住。

  她搂着温崇月脖子,想要往上爬,喃喃:“我想骑大马。”

  温崇月说:“你现在醉了,最好去睡一会儿——”

  夏皎反驳:“我没有喝醉。”

  她口齿清晰,据理力争,看上去和清醒的人没有任区:“你看,我现在还能好好地和你讲话,我一点儿也没醉。”

  温崇月说:“是的,我相信你没有喝醉。”

  他扶住正在如树袋熊一样吃力爬“树”的妻子:“以,夏皎同学,你能先穿上衣服再和我聊吗?我可能要忍不住了。”

第43章 樱桃草莓蜜桃沙拉烧饼夹油条

  ……什么忍不住?

  夏皎听不太清楚, 她张开手臂,依恋地贴在温崇月的脸颊上,对方晚上只喝了一点酒, 他不怎么喝啤酒, 只喝了一些桑格利亚酒, 淡淡的橙汁和他的水果混合起来,飘飘然熏起来,夏皎踮着脚尝他的唇, 浅浅葡萄,草莓……蛇果……

  是蛇果, 不是蛇皮果。

  夏皎第一次到蛇皮果, 被这种水果奇怪、看上有点像蛇鳞的外壳吓到了。

  热带的水果总有一些奇特的味道,爱的人巨爱, 不爱的人闻到都要捂着鼻子离开, 比如榴莲, 比如菠萝蜜, 比如蛇果——

  实蛇皮果的那种热带特有味道并不重, 至少要比榴莲和菠萝蜜要“清新”很多。温老师给她的果篮中有很多招人喜欢的水果, 但夏皎只小心翼翼地品尝着这个陌生到看起来有些危险的东西。

  蛇皮果的外壳很容易剥掉,就像是蛇身上的鳞片, 果皮有一点干燥,果肉水并不足, 只有零星、不太出众的甜味。潮湿闷热的房间中, 空间的运作发出吱吱呜呜的不堪重负, 外面的伯父和伯母在忙着卖馒头,和人笑着聊天,阁楼上的表姐在和男友聊天, 偶尔笑起来,脚跺着地板,发出清晰而沉闷的音。

  夏皎站在浴室狭窄的空间中,她将温老师给她的水果篮给了伯伯婶婶和姐姐,只悄悄藏下几个蛇皮果——姐姐害怕蛇,连带着这个果子的外壳也讨厌。

  夏皎偷偷地吃掉了这个果子,说不上很甜,但她很喜欢,连带着中间的核也保留着,果核起初是软的,中间有天然的、可以捅掉的东西,细针挑走,就成了一个天然的、洞穿的圆孔。夏皎将红绳从孔里穿过,悄悄留着核,看着它慢慢发干,变硬。

  蛇皮果有点怪异禁忌的味道,就像温老师。

  似乎所有的夏天记忆都和雨相关联,无论是影视剧还是现实,彼时大火的《言叶之庭》,“雾霾天空,隐约雷鸣”,雨水像是能从屏幕的画中一路延伸到看电影的人心中,绵延不绝。青春电影中总会有雨中奔跑、表、接吻……都说春日万物生,而夏雷亦能惊醒破土嫩芽。

  譬如夏皎趴在教室桌子上一觉醒来,手肘和脸上都沾了试卷油墨上的痕迹,胳膊被压到发麻,夏皎支撑着起来,相隔一个过道位置的同学善意提醒,夏皎摸出小镜子照脸颊,第一遍没有对准,镜子中反射出门的温崇月,他站在教室门口,色t恤牛仔裤,干净清爽的发型,正在和李联聊天,阳光落他一身,好像他才是太阳本身。

  夏皎手一抖,镜子调整好角度,她抬手,心不在焉地擦着脸颊上的油墨痕迹。镜子始终倾斜,阳光若隐若现,夏皎擦的脸颊发红,终于擦干净试卷印下的痕迹。片刻,她又悄悄将镜子转移,偷偷窥阳光。

  夏皎听自慌乱不安的怦怦心跳,如骤然而起的风。

  实夏皎一直是很乖的学生,她从来不会反驳老师的言论,无论老师说什么她都安静听从,是最听的,也是最不会惹事、不引人注目的。

  她开始喜欢上早早到班级,因温老师总是七点半到辅导班办公室,没有课的时候他就坐在办公室中敲键盘。

  夏皎经过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多,对于同学来说,每天穿过办公室、将辅导班垃圾桶倒掉这件事是苦差事,夏皎动承担这份责任,她经常拎着一袋子装着废纸的垃圾袋经过办公室,隔着窗户,听温崇月和他老师谈笑。从办公室前门走到门需要一钟,就这一钟的路程,因为偶尔听到的音而变得熠熠生辉。

  夏皎喜欢上吃杏仁豆腐,可惜的是走了好多家,都没有找到温崇月递给她的那一份味。

  刚开始教学的时候,每个辅导老师都留着联系方式,方便学生课下询问问题。夏皎重新翻到之前记在本子上的东西,第一次认真存下温老师的号码,不过夏皎从来没有发过短信或者打电;她在百度上悄悄搜过这个号码,遗憾的是毫无踪迹。她留意着温老师喜欢穿的衣服品牌,寻找他的钢笔品牌,认真记下对方读过的书名。

  夏皎没有别的想法,她从来没有动和温崇月打过招呼,也没有动发过消息。

  她只是想要了解另一个世界。

  她只是倾慕,仰望,期待。

  记忆最明亮的时刻是一日晚霞铺天,夏皎成功拿到奖品,一个来自上海的笔记本,被她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里。她背着书包穿过夏末尚有燥热的风,遇到拿着篮球的温崇月。他难得穿了一身运动衣,灰色,手腕上戴着护腕。

  温崇月笑着说:“夏同学,路上注意安全。”

  夏皎说:“谢谢温老师。”

  这是人最一次私下里谈,温崇月拿着篮球离开,夏皎背着对方奖励的笔记本飞快地往前跑。

  暑假的辅导班持续时间很短,不过几个周,夏日雨初霁,夏皎在穿长袖前离开了首都,临前,夏皎在教育意反馈表上给每一个授课教师都打了圆满的五星,唯独给温崇月的五星画的最认真,每一个星星边角都涂得满满,规规整整。

  这是夏皎燥热的夏天,从一场被困的雨开始,从一颗有奇怪味道的蛇皮果开始。

  温崇月肯定不知道,因为夏皎藏得很好,不会让任何人发现马脚。

  在守口如瓶这件事上,夏皎做得比谁都优秀。

  迷迷糊糊,守口如瓶的夏皎感觉到渴,她低喃喃着口渴,想要喝水,仰起脸,双手捧着,夏皎呆呆地看着淋下来的水,好像记忆中夏天落的雨,她张口接,舌尖尝到淡淡的温热雨水。耳畔却听到人无奈的一:“……皎皎,这是洗澡水,不能喝。”

  夏皎说:“温老师?”

  对方叹气:“醉酒只记得温老师?”

  夏皎然只记得,水龙头关掉,柔软的大浴巾将她整个人都裹起来,她趴在对方肩膀上,晃晃悠悠地叫他:“温老师。”

  “嗯。”

  吹风机的音说不上大,不过再标榜静音也会有一些动静,暖暖的风吹出,夏皎的头发被一双手拨弄开,往下滴的水被吹干,她的耳朵侧到脖颈都是一溜儿的红,说不出是吹风机的暖风吹,还是刚才的温水烫,亦或者是温老师的手指。

  夏皎乖乖地任温崇月为她吹干发,她还是想念年的晚霞,初找好多借口经过办公室的窗,初早早起床、乘公交到教室,一边默诵单词一边看着窗户,等待着温老师上班……好多好多的记忆,夏皎真的不贪心,从来没有患得患失,从来没有想过要有一个结果,她只是悄悄地经过。这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酸甜秘密,为考上优秀的学校,为了解另外一个大城市……从不曾拥有鲜花,只是得幸偷偷拍了一张花的照片私藏。

  她从来都不贪心。

  水杯递到唇边,夏皎认真地喝着水,喝光一整杯,杯子被移走了。

  温老师说:“你该睡了。”

  夏皎点头,她乖巧脱掉拖鞋,上床,缩在被窝里面。

  温老师没有过来,他的手机响了,接了一个电,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他语态平和地回应着对方,很礼貌,但和夏皎记忆中的并不同。

  夏皎躺着发呆,温崇月结束了通,问她还想不想继续喝水。他的语气措辞挑不出任何毛病,完到像是接受过固定培训。

  夏皎摇头,她沉浸在自杂乱、却又有牵扯的回忆中。夏皎不明开的几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再面的温崇月礼貌和煦如旧,只是好像被剔除情感,就像一个礼貌生疏的机器人。他所有的情感仿佛都被封闭住,只展露给人看一个完无瑕的壳子。

  “这样不对,”夏皎小嘀咕着,“你应该生气。”

  温老师为什么从来不生气呢?他为什么要把自的真实感受隐藏起来?

  温崇月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什么?”

  夏皎说:“温老师,你不要那么温柔。”

  温崇月明了。

  他确认:“今天你想要粗,暴的吗?”

  夏皎感觉他说的有些不对劲,不过好像这些词语也没有什么区别,是她说的反义词。

  夏皎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认真比划:“你应该带有很多很多情绪,要有很多冲动,不需要想那么多,我是你的妻子,你的学生,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温崇月精准地提取有信息:“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夏皎点头,动作幅度太大,晃了晃。温崇月将差点拱出的夏皎顺手捞起来塞好。

  “谢谢款待,”温崇月说,“那我开始了。”

  夏皎:“嗯?”

  她的脑子不太理解这句,什么叫做“款待”?这不是应该在吃饭前说的吗?温老师想要吃东西吗?夏皎的小脑袋迷迷瞪瞪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不过对方的确是开始吃了,就像是吃餐前点心,先含樱桃再舌尖尝切开的草莓中间,不忘捏开桃子。营养晚餐离不开水果,包括生榨出来的草莓汁,春日樱桃果肉渐硬,夏天草莓汁甜味,秋时桃被风催红,温崇月于吃一件事上最为讲究,按照时令吃水果,不过也很乐意一同享受以上水果拼盘,同时饱餐。

  尤是在夏皎动款待的状况下。

  温崇月压抑太多年,大学时那件事一直影响着他,那日的折辱刻骨铭心,没齿难忘。温启铭并未说什么,他一生教了温崇月太多道理,最终也在这个教训上无言教他忍耐。

  忍耐不等于忘记耻辱。

  夏皎不这样想。

  人人都喜欢温崇月的礼貌外衣,唯独夏皎会问他,为什么非要做一个机器人呢?为什么不把真实的喜怒哀乐都表现出来呢?他为什么要伪装自呢?不累吗?

  温崇月看着妻子,唇张开,微微蹙眉,指甲掐入胳膊,膝盖压着肩膀,若春柳不堪折,似冬雪不承握。汗水从她鬓边慢慢流出来,夏皎的眼睛迷茫,就像不知道自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就是这样的眼神。

  温崇月沉,溺中,不加约束。

  夏皎的思维就像杏仁豆腐,干干净净一片的,晃啊晃啊,无论如何晃都是清清凌凌的东西。不单单是灵魂,躯也若杏仁豆腐,被粗旷的勺子深深地凿一块,进搅烂了,食客慢尝汩汩甜水,豆腐嫩到好像舌头都能将融化,一抿,奶味儿和杏仁味儿就全顺着喉咙进肚子。

  温崇月也最爱这一口杏仁豆腐。

  食如斯,如细嫩,连咬都觉着有些暴殄天物,偏有人粗鲁地要紫茄子配,颠奶碎豆腐,味道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