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眼缱绻
“嗯。”站在他身后的秦舟眉眼温润，对他的字还算满意：“不出意外的话，年初就会来首都。”
他早就收到消息了，想来楚渊不会比他慢，也就没有发电报回去，免得被有心人察觉。
一切尘埃未定的时候，无须声张。
沈绥眼底难掩欣喜：“吃完饭我去把房间都收拾好，铺好被褥等阿姐过来。”
他眉眼较为单薄，看起来不像是温柔的人，偏偏跟着秦舟染了身温润气质。
秦舟摇头而笑：“不急，先临摹字帖吧。”
“听您的。”本来要起身的沈绥又坐下，重新拿起毛笔，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被雨水浸湿的青色屋檐，本来浮躁的心又逐渐安定。
锋芒内敛的清隽字迹浮现纸上，秦舟背着手看了片刻，含笑点头。
还得慢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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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南阳大街小巷没什么人，顾卿卿她们来裁缝铺子时也冷冷清清的，倒是新华书店和图书馆门口人满为患。
“同志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裁缝铺子的伙计听到有脚步声进来，连忙放下手里泛黄的书，迎了上去。
顾卿卿随意一瞥，那本应该是初中的语文书。
“来挑几匹料子，做几身衣裳。”她笑着回应。
“还是原来的布料，我带你去看看。”伙计跟她也算很熟了，顾卿卿隔三差五就过来选布料做衣裳，家里几个男人的布票都在她手里，宽裕得很。
萧潇好奇地跟在她旁边，左右瞅瞅。
裁缝铺子墙壁四周都是放布料的木架子，还有专门展示成衣的。
“这花样真多。”萧潇咋舌。
她也陪她娘去过百货大楼，那里衣裳不少，都挺洋气的，没想到这里也不差，毛呢蕾丝这些一样不少。
“我们的布料都是从南阳二纺厂进的，样式多着呢。”伙计笑着解释道。
萧潇随意点了点头，她一直以为国营纺织厂的料子就那几样，没成想还挺时髦的。
“这是印花布，”伙计拿了一匹蓝色碎花的料子下来，放在柜台上，“同志你可以看看喜不喜欢。”
萧潇挑眉，在旁边顾卿卿点头示意下，伸手摸了摸印花布料，过了一会儿，她说：“料子有点硬。”
“这种蓝色的布料虽然硬，但是经穿呀，而且上面印染的碎花也好看，穿个四五年也不会掉色。”
萧潇听到经穿，心绪微动，扭头问旁边挑布的女人：“卿卿，你哥喜欢这种吗？”
顾卿卿手里拿着泡泡纱在看，想给骄骄做条裙子，她认真看了一会儿，摇头：“应该不会。”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啊？”
“简单的吧，纯色的就挺好。”顾卿卿又看了眼碎花布，她觉得萧潇不适合穿这种花里胡哨的。
像她这种干净利索英姿飒爽的女孩，更适合清清爽爽的。
“行，那就再看看别的。”
伙计也不着急，慢悠悠把布料叠好，又踮脚放了上去。
顾卿卿目光扫过货架，“能帮我拿下那个吗？”
“好嘞。”伙计顺着她的目光，弯腰把咔叽布拿出来：“这种布料比较紧实，做成衣裳版型也挺括，就是不怎么耐磨。”
所以买的人也不多。
这是一匹黑色的咔叽布，顾卿卿摸着斜纹布料，手感挺厚实的，“这是用来做外套的？”
“对，春秋外套用咔叽布都挺不错，不过就是不经磨啊。”伙计又笑呵呵说明这个缺点。
这家裁缝铺有一桩好事，就是实诚，有什么说什么，介意就不要买，不会因为要做成生意就一个劲地猛夸。
萧潇也摸了一下：“有点像军装的料子。”
顾卿卿下意识去摸她衬衣。
“不是，”她有些好笑，不过也没有躲开任由她揉捻：“我是说外套。”
顾卿卿面色微窘，想起男人外套的触感，轻声道：“是挺像。”
“你是要给楚哥做秋装外套？”萧潇好奇道。
她眸光在扫视木架上其它的布料，最后定格在一匹军绿色的棉布上挪不开眼。
伙计多有眼色呀，不用她说麻溜地把料子取下来。
“给他和我哥哥们都做一套，”顾卿卿翻来覆看了看，对这料子很满意：“黑色的他们也压得住，穿在身上应该挺好看的。”
男人们衣裳做得很少，经常穿的除了军装，就是在岛上她请小欢娘帮忙做的那几身，后来下了岛在裁缝铺子也做了两身睡衣，也穿了两年了。
现在手上的布票富裕，她就想着给男人们把衣裳都做了，她有预感，在南阳待不了多久就要去首都。
等她走了，狗剩肯定不会自己来做衣裳。
萧潇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顾灿阳的样子，然后点头附和：“就你哥那张脸，什么压不住？”
顾卿卿抱着布料笑成一团，递给伙计：“同志，再帮我拿两匹，待会儿我把尺寸给你。”
“卿卿，”萧潇眼珠子一转，揽着她的手臂：“你哥多高呀？”
“我二哥？”顾卿卿压低了声音故意逗她：“一八七吧。”
“不是，你家顾灿阳。”萧潇撇嘴：“他看起来比你二哥好像高一点。”
“他一八.九，”顾卿卿笑：“他们选拔标准好像挺严的，我也搞不清楚这些。”
她也没问过狗剩，当年飞行员选拔身高体重这些有没有固定标准，不过应该是有的。
萧潇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哥了吗？”
“嗯？因为他高？”顾卿卿看着她手里的军绿色棉布，禁不住叹气。
这骨子里的军魂呐，还说换点花样，不过现在挺流行穿军绿色的，看起来精神着呢。
“因为他是部队千挑万选出来的呀，傻。”眼角眉梢都透着开心。
飞行员的选拔很严苛，整个南方军区有资格开战斗机的不超过十五个，像顾灿阳这种飞行小时超过两千的已经是十分优秀的飞行员了。
因为合格的飞行员比较少，顾灿阳他们需要长期担任巡逻和试飞任务。
想着，她还有些羡慕：“你哥除了基本工资外，津贴应该挺高的。”飞行员有飞行津贴和特殊补助，应该还有其他的。
顾卿卿有些不信，“他一个月补贴能有多少？”狗剩不就一个空军连长吗？
这些她从来没问过，顾灿阳也不会主动说。
不过大哥平时给了她不少钱票，逢年过节给小家伙们的红封很厚，他还喜欢给崽子们买银圈手镯。
像顾青烈和楚岱这种副团级的军官基本工资将近两百，加上津贴两百二左右。
她一直以为她大哥最多不过一百，也就伙食补贴比较高。
海军和陆军以及空军普通部队每个人每天的伙食标准在四毛左右，狗剩有三块。
萧潇想笑不敢笑：“应该比楚哥只多不少，我都怀疑快赶上楚伯伯的基本工资了，你回去问问？”
楚渊基本工资三百多，但是他各种津贴补贴多，十好几项呢。
“算了。”顾卿卿连连摆手：“我不敢。”
萧潇笑声肆意，拉着她又去看其它的布料。
最后顾卿卿给四个小崽子们都订了一套蓝色长袖纯棉秋衣，三个男人就是黑色的咔叽外套和长裤，又分别给两位阿爹订了黑色厚呢子的风衣外套。
萧潇最后要了浅色的灯芯绒料子，顾卿卿早就把家里人的尺寸烂熟于心，来之前也给小家伙们量了。
伙计在本子上更新她家孩子的数据，笑着说：“长得可真快。”
“是呀，现在大了，做衣裳也不多。”隔一阵就窜一窜，新衣服穿几天就短了。
其他人的尺寸本子上都有，顾卿卿以前来的时候都记上了，成年人变化不大，外套这些也比较宽松，要求不算高。
把布料款式都加在尺寸后面，伙计撕了张单子给她，“一个星期后过来拿就行。”
“好。”
萧潇要现量尺寸，顾卿卿坐在一边椅子上捧着搪瓷杯喝着茶水看着，发现她的腰特别细。
盈盈不堪一握。
不由羡慕她的身材。
“好了。”伙计收起软尺，心中有数：“一个星期后来取货就行。”
“这么多衣服，做得过来吗？”萧潇问。
“同志，你放心，要是超时我们可以赔偿。”伙计信誓旦旦。
“我没有质疑你们的意思，如果不小心冒犯到了我给你道歉，同志。”萧潇摇头，眉眼爽朗：“那就多谢了。”
她本来想说不着急慢慢做，她不急着穿，不过看伙计这笃定的眼神，还是收回。
“没事没事。”伙计收完钱票，把条子给她，把她们送到门口，见没有新来的顾客，又趴在柜台上开始看书。
“这次高考报名的人不少。”萧潇把条子折好收回裤兜，对旁边的女人说：“我舅舅家的儿子，见没机会从我爹那儿走关系进部队，现在也在发奋读书了。”
“这是好事儿呀，进了大学以后毕业就能直接分配工作吧。”顾卿卿把自行车的脚撑打上去，调转车头：“咱们回家还是去集贸市场买点菜？”
“都听你的。”萧潇长腿一跨，坐到后座。
“好嘞，坐稳哦。”顾卿卿笑声清朗，用力一蹬，自行车摇摇晃晃往前滚动。
一九七八年，一月。
人民解放军政治学院重新成立。
顾卿卿和顾青烈兄妹俩收拾行李，准备去首都。
农历冬月二十三日，团团年年在军属大院过完四岁生日，和顾卿卿交好的婶子嫂子们都过来吃了顿饭，给了两个小家伙红封。
等过完年就算五岁了。
秦舟在首都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团团年年可以参加升学考试，跳过育红班，直接就读军院的子弟小学。
一九七八年，一月八号。
农历冬月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