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眼缱绻
楚岱继续系着绷带，没搭理他。
俩人过命的交情，拿职位来压，不至于。
从他裤袋左兜摸出一把大白兔奶糖，顾青烈给了五颗给妹子，又分了四颗给跑过来的余兔余旭兄妹俩，剩了一颗他给楚岱塞回裤兜。
顾卿卿看着手心里的大白兔奶糖，眼神犹豫地望着楚岱，眼神很纠结。
还回去？还是收着呀。
她心里是很想收着的，不是爱吃糖，就是单纯因为它来源于楚岱。
顾青烈从她手里拿了一颗剥开往自己嘴里塞：“你咋不吃啊卿卿，放心，他多着呢。”
楚岱的津贴没别的用处，除了爱买三毛五一包的大前门，就是两块钱一斤的大白兔奶糖，至于剩下多少他就不知道了。
事关他妹妹以后的终生幸福，他打算找个机会探个底，不过对于这些事楚岱不是很在乎，问了也不会瞒你。
“拿着吧。”楚岱抬头，瞥见顾卿卿犹豫不决天人交战的神色，不由低笑。
这两天顾卿卿时不时来翻翻沙土堆，让猪粪更快发酵，半个月之内肯定回不去了，她托余叔采买时帮她去邮局寄信回去，在信上说到时年底和二哥一起回家。
除了她，第二个来得勤的就是余富贵了，作为炊事班的班长，为了战士们的口粮他可是操碎了心，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盼头，自然眼巴巴望着。
就这么翻了四五天，觉得土壤差不多了，顾卿卿开始撒菜种。
余富贵摸着下巴站一边：“卿卿啊，生菜一般有个十来天就能发芽，要是发不出芽就说明咱这土还是不行。”
顾卿卿撒完菜种，手里拿着孟南写的大棚种植指南在那看，温度湿度都有要求，兵团早上冷，就十来度，中午能达到四十多度，这时候大棚就得放风。
“成与败十天后就知道啦。”她看完后重新把纸叠好揣回兜里，指尖触到口袋里剩下的两颗大白兔奶糖，笑容更甜了：“余叔，这两天我来浇水就行，您得盯着炊事班的活呀，咋能啥都让您来做。”
“我这不是着急嘛。”余富贵心里也有些忐忑，连期待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这几天来，他见沙土猪粪堆的次数都比见他媳妇儿多。
“叔把食堂里的淘米水和鸡蛋壳南瓜红薯皮都都留着了，发酵几天正好提过来追肥。”
“你叔虽然搞不懂大棚，土壤要有肥还是知道的。”他现在就希望快点发芽长出小菜苗，这样就可以在兵团所有的空地种青菜了。
“爹！”余旭跌跌撞撞跑过来，抱着他的腿瘪瘪嘴：“陪小旭玩！”
“欸臭小子。”余富贵弯腰一把把他捞起，扛在肩上拍他光屁股蛋儿：“爹给你找个好玩的，小旭不是喜欢玩水嘛，去炊事班帮爹洗红薯去！”
“好~洗红薯！”
“卿卿，这地就交给你了啊，叔得去干活了。”
“成。”
小旭被余富贵扛着走，还不忘跟她挥手：“阿姐~”
顾卿卿笑出声，抬手挥了两下回应他。
过两天文工团在建设兵团还有个演出，这两天在排练，等演出完她们就要去下一个军区。
方蝶练完舞，走到坐在台阶上休息的白蓉旁边：“我现在就想快点表演完赶紧去下一个地方，这里真的太难了。被子晒外面一抖，两斤沙子就掉了下来，这就算了，咱们来了这么久，连片青菜叶子都没见着。”
“这不是条件有限嘛。”白蓉温声劝她：“你看团里这么多战士都坚持下来啦，咱们就是暂时待几天，他们常年驻守边关都没说啥，我们就先忍忍吧。”
“你肯定能忍呀。”方蝶有些怨念：“你家阿岱哥哥在这儿呢，有个牵挂，我谁也不认识，多没劲。”
“哎呀下次不要在别人面前这么说啦，让阿岱哥哥听到了不好，我就是跟着文工团过来而已，团长让我们去哪就得去哪呀。”
说着，白蓉从兜里掏出一块酒心巧克力塞给她：“乖，再忍两天哈。”
方蝶接过来，咬了一口，醇厚的竹叶青溢满口腔，她喟叹：“要是我有你家庭条件这么好就好了。”
白蓉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那个军属院的小姑娘好像在种青菜，前阵子不是搞得热火朝天的嘛，你家阿岱哥哥连队的人都去帮忙了呢。”
“啊，”白蓉没怎么关心这个，这几天都闷在屋子里练舞，不过从后院过的时候是看到了一个大棚，“这里不是种不出青菜吗？”
“谁知道呢，也许是初来乍到想引人注意？也有可能是真的想种菜？我是猜不透，你自己小心点，我看楚连长和她走得挺近的。”
“不至于吧，人家只是一个小姑娘啦，你别想太多。”白蓉拉她起来，“咱们继续练，一定要让团长大吃一惊哈哈！”
“我看你是想让你的阿岱哥哥大吃一惊。”方蝶含着巧克力低声咕囔。
顾卿卿从大棚出去，把门口的塑料膜布重新盖好，到了院子里正好迎头碰上来送饭的顾青烈。
要不说狗蛋是她亲哥，每天踩着点就把饭送来了，生怕这个唯一的妹子饿着。
“这是余叔给你加的菜，拍黄瓜。”
今天早上余富贵在集贸市场买土豆，就剩这么一小条，摊主没要钱直接让他带走了。
余富贵本来想把黄瓜做个蛋花汤，让官兵们都尝尝味儿，后来看到这屁大一节的黄瓜，还是算了，给卿卿拍个黄瓜吧。
这孩子最近忙着大棚菜的事，都没来食堂吃饭。
肉乎乎的小脸瘦了些，人也更黑了。
顾卿卿跟着顾青烈进了屋，接过她哥递来的铝饭盒和筷子，和他面对面一起吃。
顾青烈那份就是土豆炖肉和焗南瓜，肉切的还没葱丝大，他也是很佩服炊事班的刀工。
顾卿卿这份肉就多了些，不仅多了个拍黄瓜，余富贵还把自己老坛里的酸萝卜给她抓了一把，酸爽开胃。
顾青烈从饭菜这件小事里发现，他妹这人跟谁都关系好，所有炊事班的小战士都和她唠过嗑。
他去食堂，马上就有人问：“顾连长，咱家妹子的饭你给带回去不？已经打好了放在这儿哈。”
“卿卿。”见妹子低头吃饭不跟他说话，顾青烈有些委屈：“你跟哥亲不？”
顾卿卿：“狗蛋你说啥呢，咱俩小时候去卫生所血型都一样，都是阿爹阿娘生的，你说亲不亲。”
顾青烈：“现在全团的人都把你当妹子！”
“呀，我这么多哥哥呀？”见她哥神色郁闷，顾卿卿又赶紧腆着脸哄，“吃醋啦？那我肯定只跟你亲呀，从小到大什么好吃的你不都是留给我？现在我用的钱和票都还是我二哥给的呢！”
第34章 红红火火034 我还扒拉猪粪种菜呢……
顾青烈算是暂时信了她的话, “下次在大哥面前你要是敢这么说，哥给你五块钱。”
顾卿卿笑眯眯咬着脆爽的黄瓜条：“那不成，狗剩一般都给我十块。”
“贪财的小家伙。”顾青烈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狗剩也不会给你送饭啊。”
兄妹仨人, 顾青烈和顾卿卿是最像的, 顾灿阳和顾青烈虽然是双胞胎, 性格却南辕北辙，长得也比弟弟妹妹好看。
别看他名字起得灿烂阳光, 其实就是个冰碴子, 说三句能回你一句那是顾卿卿才有的待遇，换成顾青烈, 都是他一个在那说半天, 顾灿阳眼皮子都不掀一下。
顾卿卿朝他做了个鬼脸, 看着她哥的饭盒快空了, 又从自己这儿扒拉了一半给他。
“你不吃？”顾青烈拧眉。
“我饭量小，你胃口大，你吃，下午不是还要训练呢么。”
顾青烈听到她说饭量小三个字, “噗嗤”一声没忍住, 趴在桌上笑成二傻子。
顾卿卿恨恨地踩了他一脚。
不识好人心！
晚上顾卿卿去后院洗漱完就打算回屋，看到有个人影站在月光下面, 她也不怵, 定睛细看，好像是楚岱那个青梅竹马。
白蓉悄悄往大棚方向走, 她回头看的时候顾卿卿蹲在墙后面，等她转过去了才探出半个脑袋。
就见白蓉手搭在大棚门上，好像要打开,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收回手。
恰好这时有一队列兵过来巡逻，带队的是楚岱。
“阿岱哥哥？！”白蓉看清人影后，高兴地喊了声。
楚岱恻眸，见白蓉站在那儿，他本想让列兵继续巡逻，自己过去。
转念想到这是晚上，孤男寡女对她名声不好，他摆手，“等我一下。”
“是。”列兵们停下脚步，在原地立定。
楚岱大步走了过去，脚边带起一股劲风。
夜色有些凉，见她微微颤抖，他问：“这么晚了，在这干嘛？”
白蓉眼神透亮，定定地望着他：“我听说顾排长的妹妹在这儿弄了大棚种青菜，过来看看。”
楚岱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意味不明：“白天不看，晚上来？”
“白天没空呀，我们文工团要排练舞蹈，后天表演。”
“嗯。”楚岱淡淡看了她一眼：“早点回屋吧，这块地老余看得紧，谁要是动了他会发火的。”
白蓉心里慌张，好似被人一眼看穿，她眼眶蓄泪：“阿岱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怀疑我要破坏菜地？”她是真委屈，本来确实动了点坏心思，这段时间顾卿卿在团里风头很盛，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再加上方蝶在她耳边吹风，她是真的害怕顾卿卿的菜地长出青菜后，阿岱哥哥对她更加另眼相看。
但刚才走到大棚前她就后悔了，自己出生在军区大院，从小听到的就是为人要正直坦荡，她不能做愧对头顶上这颗红星的事。
可楚岱冷淡的语气刺痛了她，明明那天看到她，阿岱哥哥还是很开心的。
怎么忽然之间就变了？
“回屋吧。”楚岱抬脚要走。
“阿岱哥哥。”白蓉上前一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答应过哥哥会好好照顾我的。”
听她提到白延，楚岱眸色有片刻怔然，他抬头第一次仔细打量面前的白蓉。
小姑娘和她哥眉眼很像，当年他们哥几个在大院的时候，小姑娘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甜甜地喊着阿延哥哥阿昭哥哥阿岱哥哥。
两年前，白延和他在边境作战，牺牲了。他兄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妹妹。
楚岱是独子，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她小时候就爱挽着他的胳膊跟小伙伴炫耀：“这是我家阿岱哥哥！好看吧，我哥哥会的可多啦！还给我做了一只很大的竹蜻蜓呢！”
白延牺牲后，白叔痛不欲生，他爹也狠狠踹了他心口一脚，斥骂他带着白延跑到建设兵团，害得白叔没了儿子，白蓉没了哥哥。
楚岱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就是他兄弟那颗子弹，他没挡住。
“小蓉，你长大了。”楚岱轻叹：“要是你哥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可是我已经没有哥哥了，阿岱哥哥，我没有哥哥了！”白蓉扑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她心里对顾卿卿很是羡慕，羡慕她哥哥顾青烈那么疼她，听说为了她还去悬崖上摘西瓜。
要是她阿延哥哥还在，肯定也会为了她做很多很多事。
楚岱双手垂在身侧，任由她趴在身前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