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荣槿
尤其是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她根本没来得及学会换气,简直像是搁浅在岸边的鱼。
裴骁南拉远了两人的距离,俯身撑在流理台上,用虎口摸了下唇。
“怎么办?”
他气声含笑:“被咬破了。”
男人垂下眼睫,幽暗的瞳色噙满了戏谑的意味。
时晚寻愣怔在原地,瓮声瓮气道:“说好的扯平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虚,她又极快地用目光打量了下他此刻的状况。
暖稠的灯光映照着他的挺鼻薄唇,唇缘有一道很明显的口子,充盈出血。
看起来是真的被她弄破了。
可惜颓败的破碎感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裴骁南微微躬身躬身,并没有将身体的重量全然压过来,克制着的温热气息吐纳在耳畔。
“那……”
“礼尚往来,你再还回来。”
她缩了缩脖子,抗拒道:“不要。”
说完,还睁着水润的杏眼,警惕地看向他。
“砰——”
突然间,两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可能是阳台的窗户没关,将什么东西吹落了。
犹如乐曲的休止符,将黏稠的氛围拉开些许。
时晚寻顺势从流理台上跳下来,往阳台的方向走。
今夜风雨大作,她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关窗户,狂风直接将摆在侧边架子处的一盆虎尾兰给吹倒。
花盆碎了一地,空气里全是泥土的味道。
时晚寻正想伸手去捡,却被身后的男人给拽回来。
他嗓音哑中含着几分涩,“你手受伤了,先别动——”
裴骁南蹲下身,修长的指节捻起花盆碎片,叮嘱了句。
“你去客厅坐着,那些瓷片我来收拾。”
时晚寻只能把扫把递过去,驻足于他身旁。
下雨的夜晚,夜空中窥不到丝毫光亮,他整个人也陷在这片寂静的夜色里。
她看了眼放在柜子上的相机,又联想到今天跟裴骁南一起出任务的惊险。
很难想象,有人每天都活在生死一线的征程中。
几乎是用命去守护一方安宁。
时晚寻蜷了下指尖,开口问:“除了在西城的经历,你之前办案子也会遇到这种事吗?每天都要担惊受怕的。”
裴骁南回忆了下,在南江缉毒大队的那几年,由于防范的是边境重地,遇到过小喽啰,也交手过穷凶极恶的毒贩。
行走在刀尖上,已然成了家常便饭。
他凛然扯了下唇:“怎么,时记者想采访我了?”
时晚寻倒也没那方面的意思,只是不自觉地变成了采访受访者时的语气。
裴骁南替她清理干净阳台的尘土,又将破碎的瓷片收拾到单独的袋子里系好。
“私下这么问,算不上采访吧……”
她找了个合适的理由:“纪录片收集素材要用。”
小时候,时振云陪伴她的时间很少,她并不了解父亲的工作性质,现在近距离接触下来才知道这一份责任凝结的重量。
空气静默了几秒。
裴骁南恢复成惯常的淡然姿态:“时记者这个问题让我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句话——”
“只要阳光还能普照到每一个角落,我们就不曾对这世界失望。”
他声调低缓,念起来这段话时并不是平铺直叙,而是带着敲击人心的力量。
时晚寻反应过来,那是她在临城日报社写的报道。
那是由她调查的一件案子,也是临城日报社很出名的一篇文章,业内不少人都给予了高度评价。
可从他的口中念出来的感受,跟她写这段话时的明显不太一样。
时晚寻愣怔半晌:“你看过我的报道?”
“养伤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他回答的很随意。
她安静地看过去,心口像是有什么正在膨胀,满得快要溢出来。
跟她写那篇文章的初衷很类似,角落里不知名的花,总会有人看到的。
他不仅看到了,还将此牢记于心。
裴骁南刚想继续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声响就打破了恰到好处的氛围。
电话是林维泽打过来的,他简单听了下情况,说是罗彪那边有新线索,可以先回局里对他接着审讯。
他收回手机,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抬起,很轻地揉了下她脑袋。
暧昧的念头也随之退潮。
“我先回趟局里,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好,我知道了。”
她立在原地,瞳孔被耀目的光线照耀成浅棕色,应声点头。
时间紧急,任务为重,裴骁南没有再过多逗留,临别前的目光深邃,包裹着千言万语。
门关上后,风止雨停,万物归为沉寂。
她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滚烫一片。
又愣怔着贴上柔软的唇,似乎还残存着些许触感。
真是疯了……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是梦境,不真实到令人沉溺。
将近晚上十点,她将相机的片子导出来,又逐秒看了眼收集的第一现场的素材。
直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在震动,时晚寻才摁下绿色接听键,迷蒙地看了眼镜头。
喻西宁正敷着面膜,手里还端着个红酒杯,柜子上摆着一堆美肤精华的瓶瓶罐罐。
“寻宝,你工作忙完了没?”
时晚寻:“嗯,回家休息了会儿。”
喻西宁仔细地看了几眼:“你嘴怎么了?看起来好肿哦……”
镜头里的时晚寻五官清纯,唇色却明显红润到充盈。
“应该是喝了姜汤吧,太辣了。”她做着无谓的解释。
喻西宁立刻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不对吧,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吃生姜啊,怎么会突然做姜汤。”
话及至此,时晚寻觉得隐瞒也毫无意义。
她弱弱出声:“我说是狗啃的,你信吗?”
喻西宁:“……”
视频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后爆发出土拨鼠一般的尖叫。
“救命救命,你们进度已经快到了这个程度吗?”
喻西宁双手托腮:“你对他表白了?还是他主动追你了?快快快,如实招来。”
时晚寻摇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只能先否定:“没有……”
喻西宁猜测道:“姜汤是他给你做的?他还会做饭啊。”
她又一脸的忿忿不平:“也可能是打着给你熬姜汤的名义想吻你,好心机哦。”
时晚寻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听着喻西宁自发的猜测,不禁有几分想笑。
“呜呜呜呜我的寻宝……”
喻西宁的语气突然变得恶狠狠的:“狗男人还碰你哪儿了?是不是想诱骗你?”
时晚寻:“……”
她回想了下,其实接吻的时候,男人眼底的痞气藏匿不住,但手上动作很规矩,始终搭在她不堪一握的后颈,并没有做更越界的事情。
她咕哝道:“西宁,你想多了。”
“这不是午夜场了吗?”喻西宁轻笑,“吻都吻了,那你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时晚寻并不是善于逃避问题的人,她稳定下心绪,认真地看向镜头。
“我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说开。”
如果裴骁南朝她走了九十九步,那她希望最后那一步由自己迈开。
喻西宁一秒变成星星眼:“寻宝,我已经迫不及待等你恋爱的狗粮了。”
……
夜晚归于沉静,审讯结束时,罗彪全身抽搐着,又被警队送去医院。
过两天,他们还得去别的城市收网罗彪说的下线。
一切忙活完,林维泽伸了个懒腰。
风声猎猎,裴骁南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衬得他愈发利落清爽。
林维泽哈欠连天地问:“困死了,裴大少爷,你怎么还这么精神?”
裴骁南含着根烟,笑得肆意:“这不是有点儿事想确认一下?”